縱然是在從南京調來的三個大隊被阻擊的情況下,土肥圓其實仍然沒有猜到張安平要幹什麼。
不是土肥圓蠢到猜不到,而是從目前的所有跡象來看,張世豪明顯醞釀着一次大規模的行動。
甚至讓土肥圓生出一種張世豪有心要佔領上海的看法。
這樣的事,有前科嗎?
有!
不僅有,而且不少!
但是,大城市從未因此淪陷過,甚至縱觀所有的縣城淪陷事件,可以發現張世豪最擅長的就是以佯攻大城市的方式達成真正的目的。
南京、杭州、上海和蘇州,這四座大城市數次經歷過這種虛假的佯攻。
總結一下,可以概括爲:
利用種種手段抽空大城市內的駐軍,繼而營造出一副進攻並佔領大城市的勢態,等各路援軍向大城市彙集的時候,集中兵力攻破一個意想不到的縣城。
這樣的手段儘管“低級”,但卻屢試不爽。
究其原因其實就是利用了日軍將領不敢承受大城市失守的心理。
這一次張世豪又表現出了這般的態勢,且不惜代價去阻擊從南京調來的三個步兵大隊,可吃虧吃太多了,土肥圓壓根就不會去信,
所以,他特意找了岡本平次,將僑民護衛隊動員了起來。
昔日的上海,僑民護衛隊和海軍陸戰隊擋住了國軍的進攻,給本土調兵支援爭取了時間。
這一次,張世豪如果還想玩聲東擊西的套路,他要讓張世豪知道什麼叫空城之中戰兵無數!
雖然佈置了種種的規劃,但土肥圓心中還是疑雲密佈:
“張世豪,你究竟要做什麼?”
……
香菸橋附近的倉庫區。
午夜的倉庫區依然忙碌。
各種白天談下的定單,過了午夜零點後,正是備貨、送貨的好時間。
來來往往的板車、人力車、汽車,沉默着幹活的人羣,爲夜上海的繁華和罪惡再添一把火。
這裡討生活的人們也習慣了這樣的忙碌,也認爲這樣的忙碌會一直進行下去。
一處佔地頗大的倉庫中,一羣夥計忙碌着將隱藏起來的箱子一個個的擡出來、裝入板車,倉庫的擁有者看着即將要出庫的箱子,嘴角的笑意就是坦克都壓不住了。
低價、高賣、十倍利潤,這筆買賣幹完、後續的尾款收到,最少又能吃三年。
“阿泰,東西都清點好了嗎?”
“清點好了。”
“那就押過去給王老闆吧,尾款一到,我給兄弟們發……”黑商習慣性的許諾着空頭支票,但這一次話還沒說完,被他倚爲心腹的阿泰卻掏出了懷裡的手槍,一改往日在他面前的卑躬屈膝,臉上揚起了一抹難以言說的表情。
但很確定的是起碼有六分的喜悅。
“阿泰,”黑商強忍着驚懼:“你要做什麼?”
突然的變故似乎沒有驚到在倉庫中忙碌的夥計,黑商這時候才注意到很多夥計好像都格外的面生。
“其實我不叫趙泰。”
阿泰略帶懷念的道:“可是,我也忘了我叫什麼了。”
黑商愕然的看着這個心腹,依然難以接受心腹對他拔槍相向的事。
他從一個小小的潑皮慢慢起家,最終結識了洋老爺從事軍火的黑市交易,一步步有了如此的家業,心腹阿泰居功甚偉。
可現在,這個心腹拿槍對準着自己。
阿泰自顧自道:
“時間好像有些長了,長到我都忘了我最初的使命是什麼了。”
“我現在纔想起了,原來我最初的使命是……”
“長期潛伏、等待命令。”
“原軍統特別情報組趙泰,奉命接收你處所有軍火。”
黑商震驚的看着自己的心腹,不敢相信對方突然之間會自曝是軍統特工。
直到人羣擠進了自己的倉庫,直到人羣略激動的領取起一條條嶄新無比的步槍,黑商才意識到阿泰說得確實是真的,他真的是軍統。
“我的……槍啊!”
黑商看到武器被這些人瓜分殆盡後,才意識到這是他的槍,忍俊不禁的發出了痛徹靈魂的嘶嚎。
“這不是你的槍。”
“你以爲天上會掉餡餅嗎?”
“你只是暫時替我們區座保管。”
阿泰認真的向自己曾經的東家解釋:“現在,物歸原主了。”
這一幕在香菸橋的倉庫區多個倉庫內同時上演,上海黑市的八大黑商在同一時間遭到了來自心腹的背刺,並在同一時間知曉:
這不是你的槍,你只是代管。
然後,他們就哭喪着臉默默的看着這支人馬集合——但意外的是,當警備司令部方向傳來了激烈的槍聲後,這支人馬,卻並未在第一時間投入戰鬥,而是默默的等待着。
……
加藤正帶着人耐心的蹲守。
他蹲守的目標正是購買軍火的對象。
張安平扶持起了黑市的八大軍火商,日本人又不蠢,自然要收編這八人——八大黑商要在同一時間出手超過一千五百餘條槍,這種情報日本人又怎麼會忽略?
收編黑商,不就是爲了關鍵時候抓抵抗分子嗎?
所以加藤早早的就帶人在多個交易地點設伏,等待交易者出現後將他們一網打盡。
東野的另一名得力干將也在設伏。
加藤設伏要抓的是軍火交易的對象,而這名特工要抓捕的,則是數個秘密囤放點囤放的近千條槍。
此時的上海畢竟是日本人的主場,軍統隱秘的往上海輸送軍火,只要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日本人循着線索就極容易查出來輸送軍火的事實。
不過東野在查出來以後,並未輕舉妄動,而是秘密派人監控。
因爲他知道這批被秘密囤放的武器,就是用來進攻虹口警備司令部的——與其現在查獲後失去掌控,不如秘密監控,一旦對方打算啓用這些武器,到時候再打他們一個措不及手。
另一邊的東野,正在默默等待着兩邊反饋而來的消息。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很快就到了凌晨一點。
“軍火那邊的交接時間是三點,軍統的行動時間肯定會晚於三點,黎明麼?”
“是不是認爲黎明前是容易下手的時間?”
東野閉目假寐,再一次思索着張世豪的思路。
突然,連片的槍聲響了起來。
東野驟然睜眼。
“哪裡的槍聲?”
“機關長,應該是虹口方向。”
虹口?
東野的眼睛在這一刻冷的格外嚇人。
他沒有命人給設伏的兩名負責人打電話——確定是虹口方向傳來了密集的槍聲後,東野就已經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不管是軍火的交易還是被自己監控起來的軍火,從頭到尾就是對方用來迷惑自己的幌子!
“張世豪,不愧是你!”
東野忍不住感慨,雖然自己被耍了,但這無關緊要,一切,纔剛剛開始呢。
……
地下黨對虹口司令部的進攻準時的展開了。
但進攻的人馬,並不是在香菸橋倉儲區完成了武器分發的部隊,而是由軍統提供了武器武裝起來的力量。
他們從三個方向快速的挺進到了虹口,直撲警備司令部。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激烈化狀態,日軍隱匿起來的火力點在虹口司令部的四周出現,彷彿爲這些警備司令部裝了一層盔甲。
地下黨這邊的武裝力量,主力雖然都是工人,但跟張安平武裝起來的護廠隊一樣,核心帶頭的卻是游擊隊、新四軍的骨幹,他們跟這些工人相處的時間較長,非常的瞭解他們,因此並未因爲日軍的有所防備而亂了方寸。
相反,他們利用地形,展開了有鼻子有眼的進攻。
一些作戰的日本老兵面對這種攻勢,突然有種面對游擊隊和新四軍的錯覺。
“奇怪,他們明明是軍統啊!”
針對虹口的警備司令部進攻展開的同時,陸軍飯店那邊,兩支武裝力量也冒頭了。
聽到陸軍飯店被攻擊,一直穩操勝券的東野毅太,終於變了臉色。
“不對!”
“被張世豪算計了!”
不管是東野還是土肥圓,都認爲陸軍飯店是被進攻的目標之一,可東野更是確信陸軍飯店是軍統真正的目的。
如果是真正的目的,軍統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展開進攻。
意識到上當的東野,強忍着雙腿打顫的衝動埋頭望向了佈滿了各種標識的地圖。
陸軍飯店是幌子、警備司令部也是幌子,那他想要幹什麼?
同一時間的土肥圓也有同樣的疑惑。
兩人面對着不同卻又相同的地圖,陷入了徹頭徹尾的迷茫中。
到底哪裡纔是張世豪的目標?
……
公共租界。
英國軍隊慫的太快了,護廠隊哪怕是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解決了戰鬥,但依然不敢相信。
強大無比的英國軍隊,就這麼被他們給打成了孫子?
護廠隊可以迷茫,但張安平卻不能。
因爲此時的公共租界,正在上演一出大戲。
公共租界有十幾個巡捕房,超過六千名的巡警,這股力量一旦被集合起來,那就是一股無法忽視的恐怖力量。
必須趁着夜班之際,快速的拿下所有的巡捕房。
佔領巡捕房,才能避免巡警出現集結,而佔領了巡捕房,也意味着對租界的初步掌控。
護廠隊解決完英國軍隊以後,張安平便下令早就準備好的運輸隊登場,隨後利用運輸隊將護廠隊快速往各個巡捕房投送,由護廠隊協助其餘起義各部攻佔巡捕房。
隨着對巡捕房的攻佔,租界算是徹底的亂了起來,消息也不可避免的傳到了日本人的耳中。
土肥圓和東野的反應驚人的一致:
“納尼?”
“租界?”
“軍統正在攻佔租界?!”
確定這消息不是開玩笑後,在不同兩處辦公的兩人,同時軟綿綿的坐了下來。
怎麼能是租界?
中國人,怎麼敢對租界進攻?
兩人都被這個消息驚到不能說話,他們這麼做,就不怕令英美憤怒嗎?
土肥圓想不通,東野更想不通。
於是,想不通的兩人匯合了。
“閣下,不能讓張世豪肆意的在租界妄爲,他一定是想趁機在租界進行破壞,將一個千瘡百孔的租界留給帝國。”
東野見到土肥圓後,急匆匆的道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個猜測土肥圓會想不到嗎?
他想的到!
要知道他來上海,唯一的任務就是平穩的接收租界,將租界內的財富搜刮做爲軍費。
面對東野急匆匆的建言,土肥圓卻不能輕易的下定決心。
一則是他現在還沒有收到來自大本營的指示,若是這時候引兵入租界,會造成日軍偷襲的既定事實;
二則是他這時候就是想引兵入租界,可整個上海的兵力是有數的,根本無法集中大量的人手啊!
進退兩難的土肥圓忍不住呢喃:“難怪他要讓人在崑山阻擊!”
“難怪我們輕易的獲知他要在虹口和陸軍飯店動手。”
東野心焦,催促道:“閣下,必須早做決定!”
東野是最心焦的一個,這一仗他本就是賭上了所有,結果一開始就證明自己在佈局期間從頭到尾都被耍了——如果不能補救,從華中特務機關跑過來救火的他,就得成爲又一個剖腹的機關長了!
土肥圓惱火的看了眼東野,你現在催我,之前佈局的時候怎麼就不想着留一手?!
警備司令部、陸軍飯店這兩處就牽制了上海城區內的大量駐軍,因爲南北火車站屢次都被軍統當做襲擊目標,這兩處自然也是要重兵守衛的。
除此之外,高官顯貴的聚集區、銀行、重要工廠都是需要重兵守衛的,這些地方牽制了城內駐軍,導致土肥圓根本就沒辦法在第一時間集結大量的兵力。
非要調兵的話,只能從警備司令部周圍調兵。
可根據警備司令部那邊的反饋,進攻他們的敵人數量至少破千,若是調兵的話,接下來就不能對其進行合圍——一支超過千人的武裝力量一旦不能及時合圍,讓他們流竄進入虹口的僑民區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土肥圓還有一點特別擔心:
這時候如果非要集結人手,張世豪要是在控制區這邊又亮出後手呢?
他在權衡,但東野忍不住又催促道:
“閣下,張世豪的目標絕對是租界,我們希望接手的租界是一個富裕的租界,他是想將一個被打爛的租界丟給我們啊!”
這句話讓土肥圓下定了一部分決心:
“給大本營發報,詢問是否對美宣戰,另外……我再去找岡本平次,現在我們手上沒多少能動用的力量,進攻租界的事,交給僑民護衛隊吧!”
土肥圓做出了這麼一個權衡後的決定。
日本軍隊有下克上的習慣,基層軍官若是碰到這種問題,會毫不猶豫的引兵入租界。
可土肥圓不行,他是陸軍大將,絕對不能出現攻擊在前、宣戰在後的醜事。
這大概是身居高位的無奈,他必須確定宣戰以後才能動手。
……
張安平最需要的是時間!
擊潰租界英軍、控制所有巡捕房只是第一步,爲了保密,地下黨方面在動員工人的時候,只是將最核心的一部分工人組織了起來。
現在徹底的攤牌,地下黨方面才能進行大規模的動員,但這需要足夠的時間來完成。
而且目前己方在租界的兩大武裝力量(護廠隊、首批起義隊)均在分散狀態。
如果這時候日本人直接介入,護廠隊可能還能撐一撐,但正在動員的工人、首批起義隊必然會一觸即潰。
解決完英軍的張安平回到了指揮部,氣都沒喘一口,參謀就彙報起了目前的局勢:
“區座,警備司令部那邊的進攻受阻,日軍已經展開了包圍。”
“陸軍飯店那邊的日軍有分兵跡象,可能會抽調兵力壓向租界。”
“虹口的日僑護衛隊正在大規模集結,五分鐘前虹口採取了封鎖策略,目前已經沒有了消息來源——李組長最後傳來消息,要讓我們防備僑民護衛隊向警備司令部增援的可能。”
“租界這邊,只有虹口捕房沒能順利拿下,護廠隊已經介入了戰鬥,預計一個小時內拿下。”
張安平快速的吸收着這些消息,詢問道:
“香菸橋倉儲區的二隊還沒動手吧?”
“沒有。”
“讓他們出動吧!”
張安平毫不猶豫的下令,他最需要的是時間,虹口警備司令部的攻防戰,必須要大打特打,如此才能讓日本人不能輕易向租界出兵。
租界這邊,需要時間,需要足夠多的時間。
厲同志這時候道:“張區長,已經開戰一個多小時了,日軍在郊外的軍隊可能已經進城了,我們是不是該對大通公司碼頭動手了?”
張安平深呼吸一口氣:“再等等。”
大通公司碼頭,被全球貿易控制。
而全球貿易又是日本人最親密無間的合作伙伴,在美國對日本進行了石油禁運、經濟制裁後,全球貿易對日本人的作用更加彰顯。
目前的大通公司碼頭內,存放着大量物資,都是全球貿易要即將交付日本人的。
但這裡也是全球貿易重兵守衛的地方。
見張安平拒絕,厲同志便不再多言,他可是知道全球貿易到底誰纔是老闆的。
張安平看着滿是箭頭的地圖,下令道:“租界內加緊時間行動,第一道防線必須在八點以前建成!”
……
岡本平次不愧是狂熱的愛國者。
1:34分,一支兩千三百人的僑民護衛隊集結完畢,他親自冒着風險將這支武裝力量交到了土肥圓手裡。
“大將閣下,我已經加緊動員了,天亮後,我一定爲大將閣下再交出一支起碼三千人的僑民護衛隊!”
面對岡本平次的雪中送炭,土肥圓自然要高度讚揚岡本平次的愛國情懷,然後一個要命的問題就拋在了他的前面:
目前他手上唯一一支的機動力量,到底是殺進租界還是支援警備司令部?
警備司令部本來是一隻刺蝟,再加上週圍準備的伏兵,足以將軍統的佯攻部隊圍而殲之。
但就在剛剛土肥圓才知道,進攻警備司令部的壓根就不是軍統,而是地下黨!
而且也不是預料之中的仰攻,除了第一波外,地下黨竟然還準備了另一支近千人的力量,這支力量不僅人數衆多,而且還完成了武裝。
這意味着所謂的包餃子計劃,如果處理不當的話,極有可能餃子沒包成,警備司令部這餌堅實無比的餌還會被吃下。
即便警備司令部能安然無恙,可這支龐大的力量若是放棄對警備司令部的進攻,轉而在虹口“浪”起來呢?
虹口基本是日僑區,大量的日本人都居住在此,如果在虹口轉戰,不僅會影響到僑民護衛隊的集結,而且還會讓他手上的僑民護衛隊軍心潰散。
但租界這邊,張世豪才舉事,雖然疑似擊潰了英軍、佔領了大部分的巡捕房,但畢竟是立足未聞,如果僑民護衛隊殺進去,正好可以攪亂敵人的行動節奏,一旦天亮後騰出手,攻守立刻移位!
土肥圓權衡一陣後,最終沒有選擇後者,租界內的情況嚴重不明,如果沒有後續的力量,僑民護衛隊投進去,極可能會上了張世豪的當。
他一咬牙,決意將僑民護衛隊投入到圍殲之中。
警備司令部,可能不是想象中的虛晃一槍,而是軍統真正的目的——張世豪對地下黨惡意滿滿,極有可能是給地下黨足夠大的支持力度,然後以警備司令部作爲血肉磨盤,來算計雙方!
“諸位,時間在我們這邊!”
“這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撐過這段黑暗,接下來就該是我們將軍統痛揍的時間了!”
“屆時,必將一雪前恥!”
土肥圓勉勵着指揮部衆人,爲由東野覺得古怪。
黎明前的黑暗?怎麼有點熟悉……
……
張安平又賭贏了一次:
僑民護衛隊沒有被土肥圓派向租界!
聽到這個消息,聯合指揮部內的衆人長出了一口氣,第一波的時間,終於是爭取到了。
雖然租界還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但這一波的時間也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能構建足夠的防禦陣地完成第一道防禦線,到白天時候日軍展開進攻,那麻煩可就大了。
好在對手選擇了穩一手,在急切的切入租界和保護警備司令部之間,對方選擇了保護警備司令部。
在確定了日軍的準確動向後,租界這邊進入到了緊張的忙碌中。
凌晨4:47分。
一份來自大洋彼岸的電報傳來了:
美國夏威夷時間12月7日早晨7點50分,日軍機羣偷襲了珍珠港的太平洋艦隊。
也就是二十分鐘後,華盛頓時間下午1點40分,日本人提交了宣戰書——成功的在偷襲之後提交了宣戰書。
這一份電報直接讓佐克中校炸毛了。
按照張安平之前的說辭,日本人是先宣戰後再偷襲珍珠港,雖然只給出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但畢竟是宣戰在前。
可現在的情況是日本人先戰後宣!
這個本就打定主意要跟着張安平乾的美軍中校,憤怒的向手下宣佈了美日進入了戰爭狀態後,二話不說就帶着部隊投入到了張安平的麾下。
順便還打開了武庫,將存放的裝備和彈藥敞開了向友軍供應。
佐克中校這時候慶幸的想道:
多謝那個腦子進水的後勤官,要是沒有他搞錯數字多送來這麼多的彈藥存儲,我這時候想大方都沒有大方的底氣!
……
凌晨5:17分。
一直注視着虹口警備司令部“攻防戰”的張安平,收到了一條隱秘的消息:
日軍聯手日僑護衛隊,已經完成了對虹口起義軍的包圍。
虹口的起義軍,其核心目的就是爲租界這邊爭取時間,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他們錯過了最佳的撤離時間,被日本人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將其包圍了起來。
起義軍雖然骨幹是經驗豐富的游擊隊成員和新四軍成員,但畢竟是一支新兵,在夜晚他們還能憑藉夜色的掩護和城市的複雜環境跟日本人戰鬥,可一旦天亮,日本人只要以僑民護衛隊繼續封鎖、以精銳步兵進行攻擊,這支爲租界舉事爭取時間的部隊,面臨的結局只有一個:
全軍覆沒!
所以必須要救。
他自語道:“日本人這時候肯定認爲我們正在租界內積蓄力量,不會輕易動手,對我們是最沒有防備的時候。”
自語後,他立刻下令:“老王,你帶護廠隊殺出去,接應虹口起義軍撤入租界。”
“厲先生,陸軍飯店的二隊可以動手了,陸軍飯店,拿下!”
陸軍飯店是戰前的“重點”,但在動手以後,己方就展現出了疲態,而日軍在這裡是佈置了重兵的。
動手之後,日本人意識到了所謂的重點完全就是扯淡,毫不猶豫的進行了分兵,將一半的力量回援虹口,導致陸軍飯店那邊的戰事進入了膠着。
而己方這時候也表現出了疲態,甚至做出了一副正在撤離的假象。
但事實上,陸軍飯店是張安平一定要拿下的,當然不是因爲土肥圓,而是要讓日本人感受到沉重的壓力,爲接下來的“大通公司碼頭”做準備。
護廠隊一旦向虹口進攻,日本人必然會調集所有能調集的力量過來糾纏,陸軍飯店會成爲盲點,這時候一口吃下,抓一些日本政要能活活氣死日本人!
……
“什麼?張世豪從租界打出來了?!”
土肥圓聽聞消息後好懸嘔出一口血來。
無數的情報都在證明張世豪急於在租界構建防禦體系,怎麼突然間打出來了?
偏偏噩耗一個連着一個。
沒多久,虹口方面就傳來消息,租界方面殺出的武裝和虹口的武裝合流,打破了虹口的包圍圈,虹口的武裝力量正在掩護下向租界內的英美控制區轉移——到嘴邊的鴨子就這麼飛了!
而另一個消息則讓土肥圓直接炸裂:
進攻陸軍飯店的抵抗分子突然發力,並有生力軍加入了戰鬥,短短四十分鐘,陸軍飯店便淪陷,抵抗分子正在向近在咫尺的租界轉移。
“混蛋!”
土肥圓氣的破口大罵,打了一宿,結果對手所有的目的都達成了。
那這大半宿,他們幹了什麼?
此時的東野卻已經心灰意冷了。
完了,全完了。
軍統掌握了租界,
陸軍飯店淪陷,
虹口大戰了半宿,敵人卻全身而退。
完了,全完了。
……
這一夜,整個上海無眠。
6:30,隨着太陽從地平線探出了身子,繁華的大上海這時候也迎來了天亮的時刻。
租界。
無數的居民躲在緊閉的大門後面,悄無聲息的觀察着外面的情況。
所有人都有一個疑問:
一夜的槍聲,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時候,一輛卡車由遠及近駛來,有人拿着喇叭用中文和英文重複着一段話:
“日本海軍偷襲美國珍珠港後向美國宣戰,日美進入戰爭狀態,日本人即將向租界進攻,請所有租界居民隱藏財產、迎接接下來的至暗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