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局本部。
許久未在軍統露頭的張安平出現在了這裡,凡是看到的他的軍統成員,均以駐步的方式敬禮,用敬仰的眼神膜拜這位讓軍統一次又一次出圈的大佬。
神龍峽對空伏擊戰,讓重慶局本部的特工們,體會到了上海站特工的自豪。
張安平以點頭的方式回致,心說以後不能輕易用本來面目出現在軍統了,要不然光點頭了。
某位主任秘書隔着窗戶看着這讓他咬牙切齒的一幕,心中憤慨異常。
明明都用近乎“綁票”的方式將張世豪排到軍統老九了,這孫子卻又用別種方式出圈,導致所謂的軍統九大金剛成爲了笑話——人們只知道軍統老九張世豪,至於前八個?
他們打了幾架飛機?
沒有?
沒有還好意思排張世豪將軍前面?!
用來以資歷卡死張世豪的排名成爲了笑話不說,那倆盟友現在也當了縮頭烏龜!
毛仁鳳恨恨的低語:“少年得志就猖狂,我就不信你能一直……”
自語聲還沒結束,他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
一臉燦爛的笑容的張安平出現在了門口:“毛老哥,我來看來了!”
毛仁鳳在不到0.1秒的時間內在臉上擠出了同樣燦爛的笑:
“喲,安平老弟,稀客啊!快快進來——老哥我這裡正好有個新茶,來來來,咱哥倆品一品!”
“老哥這麼一說我還真就饞了——”張安平話鋒一轉,遺憾道:“可惜我有重要公務稟告局座,下次,下次一定和老哥一道品一品。”
毛仁鳳遂關切的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也沒啥大事。”張安平風輕雲淡的說道:“上次那個大盜情報組你記得吧?”
“記得,記得!”毛仁鳳感慨道:“老弟你沒來之前,這個大盜情報組沒少讓咱們軍統和隔壁中統灰頭土臉,老弟你一來,就全線破獲,這個情報組就涼了——要說反諜啊,還得是老弟你啊!”
現在的毛仁鳳算是徹底的擠掉了鄭耀全,成爲了正牌的主任秘書,總管局本部內務,但情報這一行,他其實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可耳濡目染下,他對大致的業務還是瞭解的,張安平在這方面的天賦,他確實佩服。
但越是佩服,他就越憂傷。
毛仁鳳在感慨的時候,心裡同樣感慨:
這貨,是真的難纏啊!
“老哥你吹過頭了——”張安平謙虛了一句後,開始給毛仁鳳“扎刀”:
“上次破獲的時候,我就覺得裡面有古怪,這不,這一次真的驗證了,不僅抓到了真正的獨臂大盜,大概還能順藤摸瓜的抓十幾個專業的日諜。”
“嗯,還揪出了一個很有份量的奸細,老哥啊,我人手不足,局本部這邊得幫襯下。”
毛仁鳳的笑容在那一瞬間出現了一秒鐘的僵硬。
我草,十幾個日諜?
這混蛋又整出了大的!
但他畢竟城府深厚,笑容馬上更燦爛了:
“好說,好說!我馬上安排下去,老弟你不愧是咱們軍統反諜第一人啊!老哥我打心底裡佩服,抽空給老哥教兩手,老哥以後說不準也能露露臉!”
“好啊,下次品茶的時候肯定給老哥你教一教——老哥你先忙着,我去找局座彙報下情況。”
張安平目的達成自然提出了告辭,毛仁鳳極親切、真誠的將張安平送到了上樓的樓梯口目送着張安平上樓後才緩緩離開,轉身之後,他的臉色就再度陰沉下來。
混蛋,這是故意找自己顯擺麼?
我草,這混蛋是來挑釁的吧!
毛仁鳳想起前不久老戴對自己的敲打、想起剛剛張安平小人得志的樣子,心裡憤慨:
混蛋,你給我等着,遲早有你的好看!
行走在樓梯的張安平露出了一抹冷笑,鳳啊,我就沒事撩撥你幾下,以後對付我的時候,記得手下狠些!
他故意撩撥毛仁鳳,目的之一就是爲了積攢仇恨,不過主要的目的還是不斷給毛仁鳳豎一個人設——一個年輕得志猖狂的人設。
以方便以後讓其在算計自己的時候出錯。
上了四樓的張安平來到了秘書處,向老戴的秘書報備申請見老戴,秘書哪敢按規矩來啊,直接微躬着身子將張安平帶去了老戴的辦公室。
啪,門一關,裡面就留甥舅兩人。
張安平確定辦公室裡沒人後,故作嘚瑟的直接坐下,很是囂張道:
“舅,給我倒杯茶——要新茶!”
戴春風愣了幾秒後,才失笑道:“你小子肯定是又來表功的對吧?”
說着他拉下臉:
“混蛋小子,我給你批的假是你自己不放,結果你媽電話打我這裡罵我把你當騾子使喚,我回了一句騾子不繁殖後代,你媽就跑我家裡逞兇!”
老戴雖然是拉着臉說這話的,但眉頭的笑意還是止不住。
或許,和張安平老媽的鬥嘴,是他爲數不多的樂趣吧。
張安平嘿笑起來,收起了剛剛擺出來的小人猖狂,起身彙報道:
“局座,‘獨臂大盜’抓住了,他手上的諜網,至少有一半的成員會在接下來落網。”
老戴愣了愣,喜道:“還真抓住了?你小子行啊!”
“說說具體情況。”
張安平簡單的彙報了起來。
老戴聽着暗暗咋舌,心道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的後浪怎麼這麼兇殘?
這個喚作高須弘記的日諜,若不是遇到了外甥,估計還真就是個了不得的主啊!
不過嘛,現在他就是以階下囚。
可隨着張安平的講述,他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因爲張安平講到了高須弘記“自曝”的事,有關防空司令部的事。
“內奸是赫爾·韋納?”
“嘶——防空司令部的這幫混蛋,怎麼什麼事都敢幹啊!”
老戴一次次接受着衝擊,等張安平說完以後,他神色已經如暴風雨前的天色一樣烏漆嘛黑。
此時張安平卻請示道:
“局座,赫爾·韋納該怎麼處理?”
“此人必須死!”老戴毫不猶豫的回答,但說完之後,他卻反應過來——對方身份太特殊了,怕是不好用官方的手段解決啊!
“安平,想個辦法解決他,不要走正式渠道——算了,這種事我還是讓沈醉……”
老戴說到最後又改口,他怕張安平將事情鬧大。
張安平察覺到了老戴的顧忌,便道:“局座,我來處理吧,讓他儘量以正常的方式去死。”
見外甥主動請纓,考慮到這件事是外甥一手負責的,想了想老戴便頷首表示了同意,但又叮囑張安平注意分寸。
畢竟赫爾·韋納的身份是顧問。
說完了赫爾的事,剩下的便是防空司令部的事了。
“局座,防空司令部那邊……”張安平起了個話頭。
戴春風捏着腦袋,頗爲頭疼的道:“真想把這幫混蛋全殺了啊!”
張安平聽後翻白眼,這話他熟啊,下一句就該改口風了。
果然,老戴下一句就是:“不好弄啊,涉及到的人全都是校長的嫡系,這事……”
老戴雖然有這樣那樣的不足,甚至在抗戰之中,將反共放在了第一位,但他本質上就是一把刀——握刀的人想怎麼樣,他這把刀便急主人之所急。
但這不意味着他沒脾氣,如防空司令部這種情況,他恨不得來一場清洗把這些敗類全送入地獄。
可是,他顧慮太多了。
一句黃埔嫡系,真的真的能當丹書鐵券用啊!
其實從採購美式裝備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防空司令部那邊的能量——此時美國的貸款比起太平洋戰爭爆發時期來講,差太多太多了。
這種情況下,能大手筆的採購大量的美式防空炮、防空機槍等裝備,沒有相當分量的人進言是不可能的。
其實這也是國民政府的特色——舉個例子,同樣是逃跑將軍,韓將軍在地下估計能把孫將軍羨慕死。
但張安平早有準備:
“局座,高須弘記交代了一個軍火庫,稱裡面囤放的軍火都是自防空司令部流出的——我懷疑這樣的軍火庫有兩個,但當前只掌握了一個。”
他說明情況後話鋒一轉:“軍火庫我還未去搜查,要不……您邀請幾名侍從室的參謀一道去看看?”
“好小子!”老戴聞言後立刻明白了張安平的意思,不過他也意動了——讓侍從室的人看看現場,絕對能堅定大隊長的殺心。
他笑罵道:“你個混小子,總算學會了迂迴啊!”
張安平之前遇到這種事,偏向於“硬鋼”。
比方說淞滬會戰時候的孫跑跑、再比方說年前的事。
沒想到張安平這一次進步了!
張安平則在撇嘴後丟出一記馬屁:
“那是因爲這一次有您背後支持我。”
老戴哭笑不得,自己這外甥圓滑起來比誰都滑,但倔脾氣上來,坦克都拉不動——也就只有自己能拉動。
張安平之所以通過老戴邀請侍從室參謀一起“開盲盒”,自然是爲了讓大隊長更清晰的看到防空司令部中某些人的喪心病狂。
普通部隊賣點武器,也不過是步槍手槍之類的,了不起加點手榴彈、再了不起賣機槍、賣迫擊炮。
但防空部隊要是賣武器,那可是動輒重機槍、聯裝機炮。
說句難聽的,輕機槍掃過來,人牆起碼還是有點用的,可要是重機槍或者聯裝機炮掃過來,人牆一丁點屁用都沒有!
讓侍從室的參謀看看防空司令部賣出去的裝備,看看日諜處心積慮收集的這些裝備,就問他們慌不慌!
老戴批准了張安平的“小算盤”,並親自參與邀請了幾位侍從室的參謀過來一道“開盲盒”。
夫子池街43號。
在侍從室參謀的親自見證下,張安平找到了密室的入口,一番檢查後帶着這些“天子近臣”來到了密室,將日本人收集到的武器展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別說侍從室的參謀了,就是張安平都被入目的東西嚇到了。
他其實做好了見到88炮的準備了——雖然日諜絕對不可能從防空司令部的敗類手中買到這玩意、也絕對不會將這玩意藏在這裡。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個地下室中,他會見到成箱成箱的整齊擺放的一箱箱37毫米的炮彈。
注意,是成箱成箱的!
張安平撲過去查看後倒吸冷氣,這些炮彈全都是Flak18 3.7cm高射炮的炮彈,粗粗看去,至少有三百發以上。
Flak18 3.7cm高射炮在國軍(中央軍)防空部隊中的保有量不低,炮彈數量也極多,可就是再多也沒有多到在日諜手中“囤放”三百多發吧?
侍從室的幾名參謀神色非常的難堪,這玩意不是子彈啊,這是打飛機的炮彈,裝到Flak18 3.7cm防空炮,八發的彈匣咚咚咚幾下清乾淨,打到哪裡哪裡就是一大片的……碎肉啊!
最關鍵的是都他媽有炮彈了,炮……還會少嗎?
如果日諜搞到一門Flak18 3.7cm防空炮,以螞蟻搬家的方式將這門炮拆開搬至一個隱秘位置,等大隊長或者國民政府重要高官經過的時候,咚咚咚咚清一個八發彈匣……
幾人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顫。
這畫面太恐怖了!
出於侍從室參謀本職的謹慎,他們沒有在當場作出表態,可張安平卻清楚,這幾名侍從室參謀回去以後,肯定會將這件事告訴大隊長——這都危及到大隊長的生命安全了,這下……得下重手了吧!
……
趁着等侍從室命令的時候,張安平抽空去碼頭接了個人。
能讓他親自去接的,只有寥寥幾人,這一次要接的對象自然是寥寥幾人中的徐百川。
碼頭。
徐百川這次歸來的非常低調,只帶了兩名隨從,且自身也沒有穿軍服,而是一身便服,以商人的身份歸來的。
怎麼說呢,在嚴格盤查的重慶,沒有大包小包的徐百川又自稱是商人,且還帶着兩個精悍如豹子一樣的隨從,於是,順理成章的遭到了特務的盤查。
張安平適時的爲不願意表露身份的徐百川解圍:
“行了,別查了,自己人。”
特務一愣,當他看清是張安平後,整張臉刷的一下全白起來了——上次他查人查到了張長官的人,這一次……怎麼又查到了張長官的人?
張安平自然認出了這個特務就是上次查沈飛的特務,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
“做的不錯,好好幹——這幾天盯着離渝的人,運氣好的話應該能揪出幾個倉惶逃命的奸細,到時候來找我。”
“是,張長官!”
特務大喜,第一次體驗到了從地獄到天堂的滋味。
張安平擺擺手,示意對方可以走了,打發走以後,他望向一臉疲倦的徐百川:
“歡迎來到我的一畝——靠,不能說這話,不能說這話。”
徐百川雖然知道張安平是故意搞怪,但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行了,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麼玻璃心——你倒是有心,還專程來接我。”
張安平給了徐百川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很沒形象的和徐百川勾肩搭背:
“一丁點小小的挫敗擊不垮咱——走,這次老弟我帶你出一口惡氣!”
▪ ⓣⓣⓚⓐⓝ▪ ¢O
老徐是屬於“敗退”而來的。
他是在上饒接過了張安平的“槍”,大刀闊斧的進行“正軍紀”——整肅地方軍的時候,第三戰區司令部是各種支持,但當他將刀子對準了中央軍體系的敗類後,僅僅八天,就被擠回重慶了。
老徐心中的鬱氣可想而知。
此時聽聞張安平這般說,他不禁道:
“又得虎頭蛇尾。”
張安平嘿嘿一笑:“放心吧!這一次我的刀磨的非常鋒利!砍起來絕對不會手軟!”
徐百川直視張安平:“你知道我說的意思。”
“放心,上面我搞定了——這一次,咱哥倆狠狠幹一票!”張安平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
上饒的失敗讓徐百川一直情緒低落,他時常想“如果安平在一定不會如此”。
眼下,張安平信心十足的拉着他說要幹一票大的,徐百川低落的情緒不由自主的高漲起來。
要知道他對張安平是無條件信任的,張安平也從未辜負過他的信任。
現在張安平說的如此信心十足,心情低落的徐百川,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悄悄的瞥了眼生出鬥志的徐百川,張安平心說:
老徐,我是爲了你好啊……
其實將鍘刀砍下了防空司令部的張安平很清楚,無論他將“勢”營造的多好,凡是砍向中央軍內部的鍘刀,最終只會祭幾個小小的雜魚——腐敗的體系盤根錯節,他儘管名聲鵲起,但在這個體系面前,還得是無疾而終。
但這不影響張安平在此時向徐百川吹出牛逼。
畢竟,老徐是他唯一一個喊老哥而“克不死”的好友,作爲好友,他總得爲老徐做點什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