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屬組據點。
張安平看着監聽處送來的情報,不由呢喃:
“桐計劃,要開始了嗎?”
很明顯,冢本清司得意的自語沒有躲過暗中的監聽處。
監聽處鬧不清楚所謂的“桐計劃”是什麼,但掛逼的張安平卻很清楚,桐計劃又稱桐工作,是日本人誘降大隊長的一個計劃。
“嘖,原時空中不知道是誰捅出的,這個時空,怕是要由我來捅出去了。”
張安平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決意只要時機到了,自己就把這件事捅出去。
將擺在桌上的情報處理完畢後,張安平又開始了慣例的琢磨人。
他目前念念不忘的就是師義梅,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印象都非常不好,但關鍵是對方並沒有表現出叛變的徵兆,且對方還“彌補”了自己的盲區,將易默成叛變的事情說出來了——這讓上海的抵抗力量避免了一場危機。
可偏偏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若他能放棄原則心狠手辣些,師義梅的問題就不是問題,管她是不是叛變,只要懷疑就幹掉她,一了百了。
但張安平能做到卻不敢做,他怕習慣了這種殘暴,他再也回不去了——他不是奔着投機而加入我黨的,而是真真切切見過、親歷過那個美好的時代,他有幸能和開創了後世的前輩們同行,又豈能玷污他們?
“一個人裝好人能裝一時,我就不信她能裝一世!”
張安平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慮,準備找老岑談談自己對局勢的規劃。
此時苗鳳祥卻快步進來:
“區座,中統祁主任來電,稱有重要情報向您當面彙報。”
“他又要當面彙報?”張安平不由嘖了一聲,上海室是他“煉”出來的,但他真沒想過吞下去啊,頂多就是多塞幾枚釘子,可誰能想到自從祁慶保和徐天“團伙作案”了一次後,上海室就“賴”上了他。
一有重要情報,自己肯定比姓徐的先知道!
“讓他來吧。”
雖然嘴上矯情了一番,但張安平還是口嫌體正直的讓祁慶保過來彙報。
苗鳳祥悄悄的撇了撇嘴,和【張世豪】靠的越近,見到他生活化的一面後,他越覺得有意思。
一個小時後,祁慶保出現在了張安平的辦公室,問候之後,他凝重道:
“區座,師義梅之前向我密報,稱她徹底‘倒向’了冢本清司,在和冢本清司閒聊中,偶爾得知冢本正在準備一個秘密計劃,該計劃代號【桐計劃】,由冢本親自挑人組成了一個【桐計劃工作組】,具體的情況未知,但冢本向她打聽過領袖的情況,她懷疑這個計劃是針對領袖的。”
張安平腹誹:
確實是針對大隊長的,但不是刺殺,而是招降!
張安平凝聲道:“事關領袖安危,這件事不得大意,你那邊怎麼做你心裡有數,我會從其他渠道想辦法查這件事。”
他自然不會說已經通過了其他渠道這件事,這和老戴的虛張聲勢儘管做法截然相反,但都是爲了故布迷陣。
情報這一行便是如此。
祁慶保不知道張安平給他耍了心眼,他點頭答應了下來。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對師義梅只有七成的信任,那經過這件事以後,他對師義梅的信任就到了九成八。
張安平話鋒一轉,問道:
“師義梅是怎麼說她‘徹底倒向’冢本清司這件事的?”
祁慶保講起了師義梅告訴他的經過。
按照師義梅的說法:
【她告訴冢本,自己被中統追殺,走投無路了,願意徹底倒向他,並將易默成是內鬼的情報告訴了冢本。
冢本對此事的反應驚人,並讓她暗中秘密調查易默成。】
若是按照這個說法,那易默成的身份日本人豈不是不知道?
但師義梅在說了這些後表示,這絕對是冢本故意爲之,她甚至懷疑冢本接納她投誠是假,對她別有所圖纔是真——她推測冢本極有可能會利用自己,上演一出易默成不是叛徒的戲碼。
祁慶保說的平靜,但內心卻波濤難平。
師義梅、冢本和易默成三者之間,當真是撲朔迷離啊。
但很明顯,在這樣的選擇題中,他選擇了相信師義梅。
張安平聽後對這種燒腦的情況也感到無可奈何,不過因爲師義梅提供的情報有誤,他對師義梅的立場依然持懷疑態度。
而祁慶保的這番轉述,也讓張安平頗爲迷茫,師義梅若是有問題,把現在的關係搞的這麼複雜,所圖爲何?
站在上帝視角的張安平,在知道桐計劃絕不是針對大隊長的刺殺後,對師義梅的身份依然懷疑——師義梅搞錯計劃,也許是誤判,但很有可能是故意混淆視聽!
【現在的情況是易默成背叛的可能性超過九成,可以認定爲已經叛變。】
【師義梅存疑,若是她沒有叛變,那就得看她接下來的會做什麼。若是叛變,冢本這小子,爲什麼要將關係搞成這樣?讓兩個叛徒反咬對方,是爲了犧牲一人成就另一人?】
【這也不符合冢本目前的做事態度啊,冢本現在又背上了烏龜殼,搞起了烏龜殼戰術,他不應該做出這種複雜的局吧?】
張安平摸不着頭腦。
……
兩天後,一則從李伯涵情報組報上來的事讓張安平陷入了錯愕。
一個被捕的情報人員被特高課放回來了——李伯涵情報組再三確認對方沒有被追蹤後,秘密將這名被捕的戰友抓了起來。
審問後獲知了兩個情報。
第一,對方沒有叛變;
第二,他之所以被釋放,是因爲特高課想要和軍統區進行一次秘密對話。
鑑於雙方彼此的不信任,特高課承諾可以在租界內進行秘密對話,也可以通過任意的中人,這方面由軍統自己決定——或者直接去法租界內的一處餐廳,冢本保證自己在接下來的三天內,每天下午的三點到五點都會在這個餐廳中等着。
對於這一次的秘密對話,冢本清司在信中稱這將是一次歷史時刻。
冢本要邀我?
釣魚?
若真的是釣魚,想必冢本也不會用這種方式。
李伯涵對於這個邀請的建議很粗暴:
直接讓被釋放的喬松山去赴約!
可張安平面對這份邀請遲疑了起來,思來想去以後,他還是沒同意李伯涵的建議,讓被釋放的特務喬松山重新去見冢本。
李伯涵的建議簡單粗暴,但上海站是張安平用愛國主義打造起來的一個戰鬥的集體,這種傷士氣的事,他不想做。
他決定先從喬松山身上查一查。
調取了監聽處的監聽記錄,仔細覈對喬松山被捕期間發生的事。
經調查後張安平確認,喬松山沒有問題。
喬松山是被76號逮捕的,從76號的釘子處可以證實,此人在76號期間受盡了折磨卻一直未曾招供,後被送入了特高課。
他是在特高課的刑訊室莫名其妙接到的任務,這一點監聽記錄能輔證——除非日本人意識到了監聽處的存在,但這不可能,因爲日本人如果真意識到被監聽,第一件事絕對是將特高課掀的底朝天。
特高課和軍統之間是對抗關係,但不是英德這種對戰關係,不可能養着這樣的“情報”爲以後做準備。
確認了喬松山沒問題後,張安平讓人將其送回了重慶,而此時已經是冢本“三天時限”中的第三天了。
冢本在信中說他會在法租界的一個咖啡廳等三天,今天是最後一天,張安平自然不會幹等,前兩天時間他已經派人全天候偵查了,確定日本人這一次沒玩小手段。
所以,他決意赴約——讓苗鳳祥以張曉的身份去赴約。
至於爲何不是自己親自赴約,張安平又不傻對不對?
苗鳳祥對於代張安平赴約沒有意見,但他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信不過,爲什麼不直接下死手?
“區座,冢本這麼做,咱們幹嘛不直接弄死他?機會千載難逢嘛!”
雙方本就是敵對關係,早在幾千年前老祖宗就說了:
兵者,詭道也!
“用膨脹點的說辭給你解釋下——”張安平教導苗鳳祥:
“日本人若是爲了殺我,他們大概會覺得丟點誠信沒啥,因爲比起收穫,這點付出根本不算什麼。”
“但我們不行啊,敵強我弱、敵明我暗,誠信,咱們還是需要的。”
“更何況,一個冢本清司,還不值得我這麼去做。”
“若是換成土肥原賢二或者崗村寧次,嘿——”
張安平嘿笑,卻沒有說下去,苗鳳祥暗笑,自家的區座果真是現實。
兩人正準備離開,卻有人跑進來請示:
“區座,祁主任請示要過來。”
張安平看了眼時間,確定還來得及,便道:
“半個小時內讓他過來。”
“是!”
趁着這半個小時的空閒,張安平給苗鳳祥化起了妝,苗鳳祥畢竟是自己的貼身隨從,必要的僞裝還是不可缺少的。
祁慶保很守時,張安平說半個小時內過來,他絕對不會31分鐘後出現,第28分鐘,祁慶保便出現在了張安平面前。
“區座,師義梅那邊傳來情報,【桐計劃】搞清楚了!”
“哦?說來聽聽!”
張安平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桐計劃,不是針對領袖的刺殺,而是……”
祁慶保停頓了幾秒後,用一種難言的口吻道:“是招降!”
“日本人想招降領袖!”
“招降?”張安平佯作驚訝:“日本人想屁吃呢吧!”
“桐計劃確實是如此,據說這是日本新內閣的意思,特高課這邊是奉內閣的指令準備了這個計劃——師義梅說她之所以能知曉,是因爲今天的時候,冢本秘密見了她,並詢問她能否通過中統向上面傳話,由中統和特高課牽線,讓內閣的特使跟領袖的密使見面協商。”
張安平聽完後恍然大悟,特高課釋放喬松山的目的、越軍統見面的目的,是爲了協商這件事?
他飛速的權衡起了利弊。
若是讓中統和特高課對接完成這一次的牽線,雖然祁慶保是自己的人,但中統一定會防着祁慶保,自己想要獲取會談的結果會極爲困難。
若是由軍統牽線搭橋呢?
自己完全可以掌握進度,並在適時的時候將這件事“泄漏”出去!
如此主動權便在自己身上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訴師義梅,這件事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隨她自己的意,這是中統的家事,我不干涉。”
張安平沒有道出自己要跟冢本見面的事,因爲沒必要嘛。
而師義梅能將這份情報送來,張安平對她的懷疑,不由自主的削減了幾分。
打發走了祁慶保,張安平便帶着苗鳳祥出了直屬組秘密據點,來到了法租界,由張安平“擔任”護衛暗中隱蔽,苗鳳祥去見了冢本。
……
苗鳳祥扮演的是張曉,但雙方僅僅幾句話,冢本就發現了這是個西貝貨,甚至當場揭穿。
苗鳳祥很納悶,自己跟隨區座年餘了,對區座待人也算是非常瞭解,自認爲裝得挺像,怎麼就三言兩語就被識破?
不過他心理素質好,並沒有急着辯解,而是繼續扮演起來。
冢本見狀,便直接道出了意圖:
由軍統向大隊長轉述日本內閣的意思,一旦雙方有意談判,特高課和軍統將負責對接這一次的秘密談判。
“你做不了主,這件事你告訴張先生,讓他來決定,明日的這個時候,我會在這裡等着張先生的回覆。”
冢本結束了談話,將“張曉”打發走。
苗鳳祥離開後沒有和張安平直接見面,而是一直轉悠,在張安平確認了沒有被跟蹤後,才被張安平驅車帶走。
車上,苗鳳祥將冢本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轉述中也不帶一絲的情緒,轉述完畢後,他才心有餘悸道:
“區座,冢本這小子在你手上被你隨意拿捏,讓他怎樣就怎樣,我從沒有看得起這個小鬼子,今天一見面我才發現,這小鬼子深藏不漏啊,我覺得我裝的挺像,結果區區幾句話,就被他發現我是個西貝貨。”
張安平笑道:
“他本來是詐唬你的——你呀,還是太嫩了。”
苗鳳祥傻眼。
“沒事的,吃一塹長一智嘛——”張安平安慰了一句後,示意苗鳳祥開穩定,自己則思索起冢本的話。
其實他透過望遠鏡,通過脣語已經將冢本的話“聽”到了。
此時他的思索,主要是在研判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陰謀。
一句話,日本人在他眼裡沒有一分錢的誠信,他首先要確定這件事是不是騙局。
但這一次他被“先知”給矇蔽了,因爲歷史上就有桐計劃,就有大隊長和日本人的密談,他先入爲主的情況下,再怎麼研判,也沒有發現其中有疑點。
思索再三後,他決意將這件事上報。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讓這件事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好方便自己關鍵時候“打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