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安平的“注視”下,小野正盛灰溜溜的去了新組建的維新軍第三師,讓明樓可以大刀闊斧的進行【榨油計劃】。
在每天幾百人、上千人規模的保釋下,龍華和中和兩個營地的在押者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
而日本人手裡的錢,也因此在飛速的暴漲。
一切看似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但這個時候,土肥原出手了!
……
在龍華營地和中和營地開始改變策略,將斂財放到首位的時候,其實土肥原就發現了。
土肥原何等的精明,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是鬆室良孝的反擊。
但此時的他卻因爲汪某人抵滬的原故,難以抽出時間,眼見鬆室良孝等人大張旗鼓的開始了斂財,土肥原失望的遙看着鬆室機關的方向,輕聲反問:
“鬆室君,權力……有如此重要嗎?”
“你是否忘了曾經少時的你說出的豪言?”
這般的隔空反問,自然引不來鬆室良孝的回答。
於是,土肥原開始了的佈局和落子。
他放權給影佐禎昭和武田幸平,令兩人秘密盯着龍華和中和營地,暗中探查在【斂財】中表現異常的中國人。
他相信兩大營地的被捕者中,無辜者會佔據九成九,但一定會有魚兒落網。而鬆室良孝不知死活的以斂財方式破壞他的計劃後,潛伏在暗中的抵抗分子,一定會藉機渾水摸魚,將真正的被捕者從中釋放。
只要盯死了釋放名單、盯死了這段時間的行爲反常者,就能從中發現可疑分子,就能順藤摸瓜找到潛伏者、發現被捕者中的抵抗分子。
將這些人秘密記錄下來,等時機成熟後一網打盡,繼而以縱容抵抗分子爲名可以將鬆室良孝等徹底拿下,彼時鬆室良孝和冢本清司所斂之財,反倒是成了他們百口莫辯的鐵證。
且這筆錢,最終也會落入土肥原之手!
一舉多得!
這便是土肥原順勢而爲的佈置。
而事情的發展就如土肥原所料一般,在斂財行動開始後,76號中有不少人的舉止有異,這些人均被影佐禎昭和武田暗中控制、策反的特工所記錄。
順藤摸瓜,不少可疑的被釋放者都被二人控制的特工記錄下來,因爲有水野盡職而被調走之事,獲取了不少線索的兩人,只能強忍着抓捕的衝動,繼續秘密監控。
……
張安平的目光一直沒有從龍華、中和營地挪開。
根據他現在掌握的信息,地下黨方面有四十三人在押、上海區方面更是有七十七人在押。
地下黨方面更是通過了老岑,向他傳遞了一份名單,希望張安平想法設法將名單上的三百餘人都營救出來。
不是地下黨不想救人,而是明樓所帶領的清查隊太狠了,若是孝敬不到位,清查時候會給出一個讓被捕者絕望的數字——地下黨在經濟方面,是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
簡單的說,就是……窮!
手握着這份名單,但張安平卻一直沒有給明樓,眼看着兩個營地加起來已經放了足足六千餘人,明樓都等的不耐煩了,接連幾次派明誠找張安平要名單,但張安平卻始終沒有給明樓。
明樓忍不住了,親自找上了張安平。
確定這裡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話後,明樓皺眉道:
“老岑說你手上有一個四百人的名單,這些都是要我想法釋放的同志和抗日誌士,你爲什麼一直不給名單?”
張安平道:“我總覺得事情不太對。”
“都釋放了六千多人了,怎麼還不對?安平,你別疑神疑鬼了行不行!”
張安平搖頭後問道:“你要是土肥原,被鬆室良孝壞了計劃你動不動怒?你會不會有反應?!”
明樓毫不猶豫的給出答案:“之前我也有這方面的疑慮,但你看看土肥原的行程!他現在跟姓汪的整天忙着跟上海的各方人物見面,他沒時間應對纔是真!”
“土肥原沒時間應對,但土肥原機關呢?”張安平反問:“根據我暗中的調查,土肥原機關的人數應該在330人到480人之間!”
“這可不像76號有充人數的存在!他們都是土肥原從東北和日本本土調來的特工!”
“但這幾天,他們平靜的厲害!太平靜了你知不知道!”
張安平給出的人數上下限之間的誤差很大,但這很正常,哪怕是他派人蹲守土肥原公館周圍,可觀察的對象畢竟是警覺性十足的日本特務羣體,出現誤差是很正常的。
聽到張安平這番話,明樓也陷入了深思。
土肥原機關既然有這麼多的人,可現在處於沉默狀態確實不對勁,哪怕是土肥原機關現在需要保證汪某人及汪系核心的安全,也不至於抽不出人手來。
而不叫的狗,往往是咬人最兇的!
他反問:“你有眉目?”
“沒有。”張安平搖搖頭:“就是因爲沒有眉目,我才心裡沒譜,現在要是想法營救咱們的同志跟上海區的兄弟,我擔心正中土肥原的下懷!”
明樓嘆了口氣,隨後用提醒的口吻說道:“安平,時間不等人。”
八天時間,釋放了六千餘人,剩下的人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很快就會釋放結束——越到後期人越少,他想要暗中操作的難度也就越高。
張安平深呼吸一口氣。
他其實比明樓還着急,根據情報,中統的調查組昨天就到了上海,可他到現在還沒有和邊季可統一過口供,邊季可到現在還被關押在龍華營地。
他急的要上火!
可越急,他越不敢下決定,他生怕這是個陷阱,一旦踏進去,損失太重了。
“龍華營地和中和營地那邊,你覺得有異常嗎?”
明樓搖頭:“沒有。”
“不管是日本人還是76號的特務,都非常配合。當然,一些人趁這個機會上下其手的事是在所難免的,我也只能當做沒看見。”
一個念頭從張安平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急迫的追問:“配合?都非常的配合?”
明樓不解:“沒錯,都非常的配合。”
“有問題!”張安平長舒了一口氣,他終於意識到問題在哪了:
“我不知道在鬆室機關內部有多少土肥原的人,但在76號中,至少有四十人以上這沒錯吧?”
明樓驚疑不定,經張安平這麼提醒,他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他呢喃道:“這些人由土肥原派去76號的特務,太配合了!”
土肥原不是傻子,鬆室良孝將他的計劃改頭換面變成了大規模的斂財,對身在局中的他來說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就是再忙,也不會任由鬆室良孝施爲。
即便土肥原是個狂熱的軍國主義者,視小日本鬼子的利益至高無上,但憑能力而身居高位者哪個不是“偏執狂”?
除非他認爲他是錯的——但鬆室良孝明顯是爲了一己之私而擅自更改他的計劃,無論從哪方面講,土肥原都不應該無視。
除非他已經暗中佈局,能輕易摁死鬆室良孝的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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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死他們的一舉一動!”張安平冷聲道:“他們的配合必然是爲了掩蓋真正的目的,土肥原不可能放着幾十號人不管,一定給他們有別的任務,盯死他們,一定會有收穫!”
明樓點點頭:“我會用日本人來盯他們,如果他們真的有問題,正好可以借鬆室良孝的手解決問題。”
張安平點頭,認可了明樓的提議。
“不管怎麼說,照這個速度下去,頂多四天後,我必須要將咱們的同志跟上海區的兄弟放出來!”
明樓道:“我之前試探過日本人,想要對一些人實行百元以下的保釋金,我當時說這樣可以多獲取至少四十萬元以上,但不管是鬆室良孝還是冢本清司,都拒絕了我的提議。”
“我懷疑他們最終會將剩下的人當成勞工送走。”
這也是明樓着急的原因。
最關鍵的是日本人吃一塹長一智,因爲幾次勞工被劫的事件,他們現在輸送勞工,都是分批次小規模進行的,這樣一來,不管是淞滬支隊還是地下黨領導的游擊隊,反而不能頻繁出手營救,即便營救,能救走的人也是有限的。
張安平沉默以對。
從本心而言,他願意解救每一個被日寇抓捕的人。
但這明顯是不可能的,他能做的就是營救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他無可奈何!
“這就是戰爭啊……”
張安平幽幽的長嘆一聲,十四年的抗戰、八年的全面抗戰,折迭成歷史書,只是聊聊的幾頁,可每一個字、每一個筆畫,那都是中華兒女的血淚書寫的。
……
明樓離開後沒多久,徐百川來了。
徐百川最近負責營救事務——他營救的對象是那些無辜被捕者。
在明樓的操縱下兩個營地會對被捕者開出鉅額的保釋金,徐百川則在上海滿世界的跟人聯絡,想法設法的爲一些難以暫時掏出保釋金的人進行各種低息或者無息的拆借。
因爲他的輾轉騰挪,至少有一千多人因此湊夠了保釋金而獲取了自由——接下來這個數字會更多。
可越救徐百川就越心疼,因爲他清楚,不管如何,到最後依舊會有相當一部分人因爲掏不出保釋金而無法獲得自由。
等待他們的……就是淪爲勞工。
(我之前就說過,不會再搞悲情,所以……我不會讓我筆下出現這種事——但在日寇的統治截斷,這樣的事卻比比皆是,而其中的關鍵者,卻是漢奸!)
來到直屬組的秘密據點後,徐百川深呼吸一口氣,將心中的沉重壓下,見到張安平後,他沒有道出自己的沉重,而是彙報起了另外一件事:
“安平,你猜剛纔我見到誰了?”
張安平煩躁的將一摞文檔丟到桌上:“別賣關子了。”
“是祁慶保了!他專程找我了!”
張安平問:“找你?什麼事?”
“請我赴宴。”徐百川神秘一笑。
張安平皺起了眉頭:“不對勁!”
祁慶保是徐天力主推上去的上海室副主任——聽起來很可笑,中統上海室的副主任需要軍統的人決定,但誰讓中統的上海室兩遭團滅呢?
誰讓姓徐的花錢請張安平當這個顧問呢?
但不管怎麼說,祁慶保是上海區這邊推上去的副主任,理應有點香火情吧?
而張安平之所以皺眉的問題就在這,中統的調查組來了,祁慶保卻邀請老徐赴宴?
味道不對!
“你小子的警覺性真高!”徐百川笑道:“確實有問題——祁慶保這傢伙能處,他跟我直言說這次的赴宴可能有問題,從重慶過來的中統調查組,要給我唱一出鴻門宴。”
“到底什麼情況?中統腦子進水了想謀算我?!”
徐百川問起了緣由,若是沒有緣故,中統應該不會招惹上海區吧?
前段時間軍統的厲文禮秘密活埋了中統的盧斌,雖然做的隱秘,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中統那邊若是有心報復,也不該找兵強馬壯到離譜的上海區吧?
張安平陰着臉道:“這件事說起來,責任在我!我被陸橋山這混蛋給坑慘了!”
“陸橋山?你被他坑了?怎麼回事?”徐百川好奇。
張安平解釋道:
“‘喀秋莎’你知道吧?我在共黨之中發展了一枚級別相當不錯的釘子……”
他向徐百川說起了自己跟岑庵衍編纂的劇本,將這件事“真實”的前因後果通通告訴了徐百川。
徐百川聽得愕然,沒想到這幾天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
聽完後,他猶豫了一下道:
“安平,咱們是兄弟,我就跟你不來虛的了——上海這邊情況複雜,又是重中之重,我覺得咱們的精力更應該放在日本人身上。”
“地下黨這邊,咱們沒必要跟他們死磕。”
“話再說回來,地下黨這邊越強,不是越能分擔我們的壓力嗎?”
“咱們,真沒必要在這時候將精力集中在他們身上,日本人才是我們的大敵。”
張安平搖頭:“老徐,共黨之患畢竟是委座的心腹大患啊!再說了,‘喀秋莎’這個人一直支持共黨,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放棄對他的追索!”
徐百川也不好繼續再勸,他說的話在軍統本身就是禁忌,要不是張安平,他也不可能這般說,聽到張安平固執己見,他只能拍拍張安平的肩膀,道:
“那現在怎麼辦?”
“中統要查,但這件事暫時不能讓他們知道!目前我發展的釘子還在龍華營地,共黨那邊應該不知道情況,不能讓中統壞了我的事。”
其實這不是張安平預設中的劇本。
按照預設劇本,他是要讓中統查下去的,然後“揪出”邊季可的“叛徒”身份,到時候倒打一耙,以中統壞了他暗查“喀秋莎”爲名,把中統坑成死狗。
但沒想到中統的調查組居然腦子進水了!
居然想着用鴻門宴將徐百川給“斬首”,他在電光石火間想出了新的對敵方案。
所以他才以引導的方式跟徐百川交談。
徐百川沒想到張安平在算計他,聽到張安平的話後,殺氣從徐百川臉上閃過:
“既然這樣,那我就會會他們!”
“這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二傻子想給我來出鴻門宴,那我就滿足他們!”
張安平故意露出喜色:“他們敢動手,咱們就掀桌子!上海,那是咱們的一畝三分地!”
“不!”徐百川卻搖頭:“因爲厲文禮埋了盧斌,中統那邊對咱們惡意極重,咱們掀桌子的行爲,中統完全可以狡辯是咱們先動手。”
“那你想怎麼做?”
“演出苦肉計!”徐百川陰笑一聲:“最好讓他們對我動手!然後咱們再找回場子,到時候官司打到天王老子跟前,那也是咱們有理!”
這是張安平有意引導的目的。
對付中統,他最擅長的便是苦肉計,所以每一次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當然,這也是因爲他背後有尊大神,否則再有理也是白搭。
現在,徐百川接過了他的班,要給中統來波苦肉計了。
“不行!這樣會很危險!”張安平反對:“老徐,中統的那幫孫子下手沒輕重,我遭了兩次劫,到現在遇到陰天渾身不舒服,我反對你這麼做。”
當特務久了,說起昧良心的話張安平張口就來。
好在系統沒有搭理他,要不然……
“放心吧,我再怎麼說也是上海區名義上的區長,他中統吃豹子膽了敢給我上刑?快刀斬亂麻,免得讓中統的這幫兔崽子壞了你的事!”
張安平故作思考,沉默了一陣後道:“你……小心些。”
“放心吧!”
徐百川笑道:“早點來撈我啊,我可不想被中統給關了十天半月,手上還一堆事呢。”
張安平做感動狀的狠狠點頭。
徐百川準備離開,轉身之際又回過了身子,拍了拍張安平的肩膀,道:
“安平,咱們是兄弟,別怪哥哥我多嘴——眼下,抗日纔是首要目標,共產黨也好,咱們國民黨也好,目的是一致的。”
“咱們……儘量減少點內耗吧。”
張安平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他內心裡將策反徐百川的計劃再度推遲。
現在的徐百川,還不適合策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