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張安平的警告(上)
冢本清司是用最快的速度履任了特高課課長。
履任的當天,他就令特高課、76號和僞警察系統,開始在上海大範圍的搜捕“抵抗分子”。
因爲租界的存在,冢本知道這樣的搜捕是沒有效果的。
但有沒有效果在他看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態度——他知道自己是【臨危受命】,這時候必須要拿出自己的行動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滿城大搜捕儘管治不了抵抗分子,但一定能讓上面看到他的決心。
僅僅五天時間,特高課、76號和警局的牢房,便抓到了三千多名所謂的可疑分子。
剛剛完成接頭的趙剛和鄭英奇,就在這一次的大範圍抓捕中被抓了。
因爲看到日本人跟漢奸是採取隨機的抓捕方式,兩人被捕時候便沒有反抗,但豈料因爲鄭英奇隨身攜帶了幾百美元,這幫漢奸便想敲竹槓,並沒有用保釋金的方式釋放——兩人就這麼錯過了前兩波次的交錢釋放。
而在這時候,趙先生才找上了明樓。
明樓馬上在76號的抓捕名單和監獄中探查了起來,因爲趙剛用了一個“李國強”的化名,明樓尋找的時候頗爲費力,最後還是通過暗中接觸鄭英奇,才確定了趙剛的身份。
就在明樓想辦法要將兩人撈出來的時候,偏偏出事了!
包括兩人在內的五百餘人,被冢本從76號和警察局的監獄中提走關到了特高課所屬的監獄!
而更讓明樓揪心的是,根據他在特高課打探到的消息,冢本有意將這些人列爲抵抗分子槍決,以此來震懾上海區。
或者說向上海區復仇!
因爲在七七一週年起義中,一共有四百七十餘名日寇被殺。
……
爲了揪出國民政府中想在日本人手裡買假鈔的混賬玩意,張安平親自帶人問詢了撤到了游擊隊駐地的假鈔窩點的工人。
但工人只是無意中聽到已經死去的長谷川雄的電話交談,並不知道更多的訊息。
張安平不甘心,又特意翻找了游擊隊從假鈔窩點打包而來的各種資料,但從中並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
但張安平不可能就此放棄,思來想去,他將目光放在了藤田芳政秘書高村武太的身上。
藤田芳政自剖,長谷川雄已死,唯一能知道內情的,大概只有擔任藤田芳政秘書職務的高村武太了。
此時的上海,日本人也結束了爲期五天的大抓捕,於是,張安平結束了在淞滬指揮部的工作,秘密返回上海。
“死去”的張安平,是張安平的“本尊”,這個身份自然是不能再用了,張世豪這個馬甲倒是能用,但如果以張世豪的身份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上海,估計日本人能樂死。
於是,張安平啓用了新的馬甲——張曉!
【張曉】這個馬甲,是張安平在四個月前就開始準備的,爲了活動不受太大的限制,張曉的人設又只能是漢奸,且還是在狗漢奸許忠義手下的漢奸。
爲了“養”這個馬甲,張安平和許忠義都下了不少的功夫,同時,爲了在換人後不被人發現,【張曉】不能和許忠義的手下產生太大的交集,但又得保證許忠義的手下都知道這個人,期間的操作甚是繁瑣。
但四個月的“養號”是有效果的,現在張安平只要穿上【張曉】這個馬甲,絕對不會有人將他和張安平或者張世豪聯繫起來。
張安平就這麼頂着張曉這個新馬甲,返回了上海。
回到上海的第一時間,張安平並沒有去找曾墨怡——他不是不想自己的夫人,但公事比私事更重要!
原本打算安排完密捕高村武太后再密會曾墨怡的,但他剛開始佈置,才傷愈的岑庵衍便找來了。
岑庵衍見到張安平便使眼色,張安平會意,將手下屏退。
“出事了。”岑庵衍輕聲說道:“我們有一名很重要的同志被捕了,目前他的身份還沒有暴露,但麻煩的是新上任的特高課課長冢本清司,有意將包括這名同志在內的五百餘人全部槍決!”
他說起了具體情況:
“根據‘眼鏡蛇’提供的情報,18號,也就是大後天,日本人就會動手處決,安平同志,你必須得想辦法救他們。”
張安平也考慮這件事的難易程度,點頭答應下來,問:
“咱們被捕的這名同志是什麼情況?”
通常來說,這種事是不應該詢問的。
但誰讓張安平的密級足夠高呢?
“這名同志喚做‘趙剛’,被捕時候用的是‘李國強’這個化名——他是一二九運動的領導者之一,同時也是平津地區派往延安的代表團的團長,他掌握着這個代表團的具體名單,如果……如果實在不能把人救出來,這份名單一定要拿到手。”
趙剛?
一二九運動的領導者之一?
咦,不會是傳說中的神槍手老趙吧!
張安平心裡嘀咕,老趙可不能有事啊,沒有趙政委的獨立團,那還是獨立團麼?
咱老李可不能沒有趙政委!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老岑,你的傷……”
張安平關心的問道。
“已經好了。”岑庵衍擺擺手,帶着幾分責怪說道:“你是不是先見見墨怡同志?伱呀,真是心狠,詐死這麼大的事情,愣是沒給墨怡同志透一點風聲!”
張安平苦笑,但沒有解釋。
藤田芳政也好,李力行或者王擎漢也罷,都是千年的老狐狸,曾墨怡雖然算得上是老特工,但對上這三人還真差了些,如果自己給她提前說了實情,曾墨怡只要有一點的不對勁,都可能讓三人警覺!
他只能狠心!
“我知道你的顧慮,抽空啊,好好陪陪墨怡同志,她啊……也不容易。”
張安平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送走了岑庵衍後,張安平決意暫停對高村武太的密捕,先去找徐天。
因爲他離開上海的這段時間,徐天全權負責二區。
……
張安平是在徐天下班時候“堵”到徐天的。
這是兩人約定的見面方式,在一個咖啡廳中只要將優惠酬賓的宣傳掛出來,就是秘密見面的訊號。
見到張安平,徐天直接說道:
“川島芳子這個人,我建議立刻做掉!”
“川島芳子?”張安平疑惑,怎麼見面就說這個廢人?
在張安平看來,川島芳子是已經廢了——毀容了不說,還丟了一條腿,張安平探望過兩次,他感覺這個人成神經病了,沒必要再重視。
“冢本是在見了川島芳子以後,決定大肆抓人的!我懷疑這就是川島芳子的毒計!”
徐天的臉色很陰沉。
通常來說,他給人的感覺是很少有情緒波動,屬於那種你拿槍指着他的腦袋,他都能慢條斯理的跟你說話的主。
但現在,他臉黑的跟煤炭似的。
很明顯,這條毒計惹火了徐天。
張安平的在聽完徐天的解釋後,神色也陰沉了下來。
沒想到啊沒想到啊!
這個惡毒的女人,成廢人了居然還給日本人出這麼歹毒的計策。
關鍵是……這毒計,真的是惡毒如刀!
通過即將舉行的槍決,冢本傳達出這樣的挑釁:
血債血債!
意思很明顯,你們敢朝日本人下手,那就做好接受報復的準備。
而報復的行爲就是你們殺多少日本人,他就殺多少中國人!
甚至他可以更惡毒的提升這個比例!
此舉,更居心叵測的地方在於是能調動普通老百姓對抵抗組織的恨意的——當普通人對日本人無可奈何以後,就會將仇恨轉移到抗日誌士身上!
張安平閉目,許久後睜眼,道:“我需要冢本的履歷。”
“已經整理好了,晚上我送。”
“送新的3號據點吧。冢本有沒有準備伏兵?”
徐天答:“暗中有準備。”
“川島芳子什麼情況?”
“她在以身爲餌。”
張安平聞言冷笑起來,這個惡毒的女人,還真是……忠心耿耿啊!
知道獻出這條毒計後會被清算,還敢冒這麼大的風險以身爲餌!
“暫時先盯着她。”
徐天點頭應是,猶豫了下後,他道:“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救一救這些無辜百姓。”
張安平皺眉,直視徐天:“你剛說了,冢本準備了伏兵!”
“我知道,但這件事終究是因我們而起。”徐天直面張安平的直視,毫不猶豫的道:“你說過的,我們是軍人,保家衛國是我們的責任。”
“我想想吧——你先回去吧。”
徐天聞言並沒有起身,而是沉默一陣後說道:
“我知道沒有萬全的把握,你不願意倉促間冒險。”
“但……”
“我不想因爲我們的緣故,讓很多無辜人去死。”
張安平平靜的看着徐天,久久不語。
徐天沒等來回答,嘆息一聲後起身離開。
等徐天離開,張安平露出了苦笑。
張世豪這個人設,太“頑強”了,“頑強”到自己只得面對最欣賞的部下的失望之色。
許久後,張安平輕聲呢喃:
“我們是軍人呢。”
他一個人孤坐了許久。
許久後,張安平起身。
冢本選擇了用這種殘酷的方式來報復,那麼,就得讓冢本知道,有些事,是不能開這個壞頭的!
當晚,張安平用一宿的時間,來研究徐天送來的冢本的履歷
……
次日。
76號。
李力行端着一杯茶水,嘴裡哼着小曲。
昨天,他被冢本狠狠的訓斥了一通,但從昨天到現在,他沒慌過。
因爲啊,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盆滿鉢盈!
短短几天就抓了三千餘人,用保釋金的方式釋放了兩千五百餘人,而一個人的最低保證金是一百起步——這一波中,他李力行,撈了個痛快!
以至於冢本的訓斥在他看來,就跟放屁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冢本這個人啊,是真的狠!”
端着茶小喝了一口後,李力行暗暗的感慨起來。
五百多人,說殺就殺,嘖,比藤田芳政這個沒頭鬼狠多了!
雖然暗暗感慨着冢本的陰狠,但李力行卻沒有多少負罪感,他反而很開心——照冢本這個狠勁兒,那位估計是不會讓他好過的。
一想起那位,李力行就不由頭疼。
那位,太難纏了!
七七起義事後覆盤,李力行纔算看懂了藤田芳政和張世豪之間的較量。
對於兩人之間的佈局算計和反算計,李力行是真的跪服——換他,他絕對逃不脫藤田芳政的算計,但張世豪不僅無視了這種佈局和算計,反而將計就計,將藤田芳政算計到變成了沒頭鬼。
這他媽的哪是可以力敵的對手啊!
所以,李力行決定在未來,他只管撈錢!
婦好也好,張世豪也罷,他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免得自己被特殊照顧,最後變成了藤田芳政這樣的沒頭鬼!
【嘖,說起來還是張安平這傢伙精明啊!可惜這倒黴蛋不能貫徹‘無爲’,最後愣是被藤田芳政逼得動彈起來,最後變成焦炭,我引以爲戒啊!】
剛定下未來的生存大計,刺耳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哪個不長眼的!!!
李力行拿起電話。
“我是李力行!”
電話裡傳來一個經過僞裝的聲音:
“李主任,早上好。”
這種僞裝李力行很熟悉,分明就是拿布包着話筒,再故意製造點噪聲,讓人無法確定原音!
李力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你是誰?”
“李主任,我準備了一件禮物。”
“還有呢?”
“在虹口。”電話裡的聲音依然不緊不慢:“海員學校的教學樓跟前有輛汽車,麻煩李主任取一下,車裡有我送給李主任和冢本課長的禮物。”
“你是誰?!”
“張、世、豪。”
輕飄飄的三個字傳來,李力行的頭皮不由發麻起來。
我艹,是他!
“張、張、張先生……”
“嘟嘟嘟……”
電話卻被掛斷。
李力行渾身發冷,這位,盯上自己了?
一想到藤田芳政被算計到成爲了無頭鬼的結局,李力行就心裡發憷,坐在椅子上腦子瘋轉好久後才跳起來:
“來人!來人!”
幾名特務闖了進來。
“馬上去——等會,馬上通知王副主任,讓他帶人去虹口的海員學校,在教學樓跟前停了一輛汽車,讓他查一查這輛車是怎麼回事!”
李力行原本想派嫡系處理的,但關鍵時候反應過來了——草,我派什麼嫡系?
讓別人上啊!
“是!”
部下領命離開,李力行忽一琢磨,突然明白了張安平爲什麼要“慣”着汪曼春這個瘋女人了!
合着本來就是將這個瘋女人推出去擋槍的!
李力行無師自通了張安平的處世之道,心裡琢磨自己以後也要給明樓和王擎漢放權,他只管人事和財權,別的……不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