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衙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
在華夏一直傳承這一句話,那就是民不與官鬥,幾千年的官民關係讓國人清醒地認識到強權即是真理,儘管民主化進程已經持續了半個世紀了,但是對於普通民衆來說,一旦碰上和政府打交道,哪怕再膽兒大的熱血漢子也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自骨子裡的畏懼感。
也許是骨子裡還有一根做奴才的筋還沒有抽出來吧,任庸望着廣電總局門前的兩個石獅子,和門兩邊的銘牌,總感覺走進了清朝的衙門,心底鼓漲漲的信心正在一點點的減少。深深吸了口氣,任庸硬着頭皮加快了腳步,裡邊可是坐着電影審覈的六大主審呢,這可是張大哥好不容易給他爭取來的自辯機會,若是進去晚了令主審心生不滿,那樂子就大了。
這都月底了,再過幾天就是陽曆新年,一旦《國難日》錯過了今年最後一班車,那就只能和賀歲檔說拜拜了。政府官員也要過年啊,總不能讓人家專門等你吧,原本這一次的電影審覈就是今年最後一批了,要不是張慶生在裡邊起到了作用,任庸想找到機會進行自辯都是癡心妄想,主審投票反對,這比廣電封殺都核恐慌啊。有了這個印象,你今後拍攝的電影作品那就別想輕鬆,電影審覈員要是不能讓你的電影推倒重來個幾次,那就別想在廣電混了。
《國難日》審覈不通過的消息確實打了任庸一個措手不及,在他印象中這部電影不但能順利的通過審覈,而且能獲得國家推薦的名額。誰能料想,電影竟然沒有通過審覈,更別提進入國家推薦了。南京題材確實是敏感題材,但是在剪輯的過程中,任庸全程跟隨,以網絡人士對於國家態度的敏銳觀察力,剪掉很多妨礙和諧的因素,血腥畫面也進行了象徵化處理,少兒不宜的鏡頭也被符號化了,一切有可能誤導觀衆的因素都考慮過了,說是萬無一失都有可能,誰知道竟然在歷史方面被否決了。
這真是個天大的玩笑,最不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竟然出現問題了,這令任庸感到匪夷所思。要說那麼多關於南京題材的電影,那一部最接近歷史真實情況,《國難日》絕對排在位!身臨其境進行拍攝,這都能出問題,那真是無話可說了。和張慶生溝通後,任庸感到非常困惑,若是專家提出日軍的形象有所撥高,那還算情有可原,畢竟都是中國人嘛,這大家都懂,不用專家說第二遍,任庸立馬進行處理,保證讓廣電總局的各位官老爺們都嗨的唱京劇。
電影有歪曲歷史的地方,這是主審給出的理由,任庸當着張慶生的面就說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張慶生仔細回想了一下,越琢磨越感到這其中有問題,時機卡的那麼巧,剛好在電影即將進行最後的投票環節,主審過來了,二話不說就扔下了斬字令牌。好歹是國安局兼職特勤,這點端倪還是能品味出來的,張慶生也是關心則亂,沒有注意那個主審是什麼神色,見審覈沒有通過,就直接給任庸打了過去。
古天恩,很不錯的名字,就是那個投反對票的主審,近六十的人了,據說在局裡的名聲一直不太好,屬於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角色,做歷史研究的都是一根筋的二愣子,一旦電影有某方面的處理在他們的眼裡說不通,那就是在扭曲歷史。局裡領導也是非常頭疼,但是卻離不了,每年成千上萬的電影送審,歷史劇佔據的分量也不小,在這方面若是出現差錯,丟飯碗是小事,讓上頭的人不滿意了那就鬧大了。
試問誰敢在這方面大意?建國後研究歷史的大有人在,幾十年的時間過去後大都成爲歷史了。現在國內能稱得上歷史專家的也就那麼幾個,因此大家對於古天恩的臭脾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平時若有電影在審覈時遇上古天恩了,那就自求多福吧,再說了電影通過與否對他們能有什麼影響呢,也就是少寫一個公映批號罷了。
不知道廣電的人是不是看電影不需要電影票,任庸突然之間冒出了個古怪的念頭。一路走來,碰到的工作人員行色匆匆,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讓他幾次張嘴又咽了回去,這般很是突兀的問路,估計沒有人會有好臉色,更不用說有人會好心的給他指路了。雖然張慶生告訴過他自辯的地方在那裡,但是進來後任庸就覺得原有的方向感頓時亂了,幸好在二樓的樓梯拐角處有一副平面圖,讓任庸按圖索引,最終在約定時間最後一分鐘趕到自辯的地方。
“嘭”的一聲門被推開,原本有些喧鬧的房間裡頓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着冒冒失失闖進來的任庸,更有人露出不滿意的神色,心想這廣電的門衛是怎麼做事的,有陌生人闖進來也毫不知情,看來要好好整頓一下了。
“阿庸,怎麼來這麼晚?是不是路上堵車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任庸扭頭一看是華老爺子!似乎華老爺子的話起到了作用,任庸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頓時放鬆下來,顧不得和老爺子打招呼,任庸點頭示意,快地看向坐在主席上的衆多審覈人員,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很早就來了,但是一走進樓內方向感就亂了,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地方,非常抱歉!”,一席誠懇的的話頓時讓不少的人點點頭,年輕人不錯,很實在。
任庸在說話的間隙匆匆打量了一下房間內的情況,心底卻是浮現一絲的疑惑。按照張大哥的說法,這次自辯會出動四個主審,以及全部的普審,這裡邊最大的阻力就在於古天恩,誰知房間內卻多出了六七個老人,和華老爺子一樣坐在旁聽席上,難道說今天的自辯仍會出意外?還是說《國難日》有什麼沒有注意的地方讓老一輩們很是反感?想到這個可能,任庸感到心頭一緊,運氣不會這麼背吧?
“我還以爲能讓慶生說情的人長着三頭六臂呢,誰知是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年輕人,不要好高騖遠,剛學會走路就想跑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勸你呀,還是腳踏實地爲好,別淨是折騰,小心成了新時代的仲永!這走後門都走到廣電總局了,膽子不小啊”正在任庸思量的檔兒,房間內很是突兀的響起一個刺耳的聲音,頓時吸引了衆人的目光,只見旁聽席上一位靠在椅上的老人眯着雙眼一個勁兒的冷笑。
“年輕人腳踏實地是不錯,可也不能抹殺年輕人的創造力吧,新人更需要的是老人的支持和鼓勵,誰不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想當年不都是半大的小子都扛起了槍,不照樣風風雨雨的闖過來了!我說的是吧,周老兒?”緊挨着華老爺子坐着的一個長相粗狂的老頭斜着眼看着周姓老頭,話語間卻是充滿了火藥味兒,“哼!”周老頭重重地哼了一聲,扭着頭不再理會,卻是將眼皮上翻,盯向主審席的某一個方位,眼中的冷光一閃而沒。
“好了,年輕人,既然是來自辯的,那就開始吧!”主審席正中偏左的一個老者居高臨下的看着任庸,厚厚的鏡片在燈光下閃着冰冷的白光,一臉的冷漠,聲音裡卻充滿了不耐煩,甚至夾雜着一絲厭惡。想必這就是關鍵時刻攪局的古天恩吧,任庸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心底卻堅定了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個古天恩絕對有鬼,背後一定有人指示!
“在網絡上出現的圖片和視頻是從你手裡流出來的吧?”見任庸在工作人員的示意下坐在靠近主審臺邊的一個椅子上,臺上一個寬臉男先難,他示意工作人員將蒐集來的《國難日》的宣傳資料在對着主審臺的大屏幕上展示,一組組的圖片不斷閃過,關於《國難日》的宣傳標語和一系列的活動不斷出現,最後則出現了整整六個關於大屠殺的視頻和微電影,清晰的畫面和流暢的鏡頭轉換引起在場的不少識貨人的驚歎聲。
“是的,這是《國難日》的宣傳海報和預告片以及片花,我想這應該不屬於電影審覈的範疇吧?”任庸心底有些驚訝,廣電還是有能人的,在圖片以及視頻上傳後,雪宸的影銷人士就消除了上傳的源代碼,凡是下載均對原始資源造成一定的損害,拿到本地播放或者觀看都會有瑕疵,絕對不會像在影視帝國以及天涯社區等始網站那樣清晰。
“電影還沒通過審覈,你就敢宣傳,說嚴重點你就是犯法!還不說你宣傳的這些東西嚴重不符合事實,在商業上也是欺詐,在文化上來說就是可以扭曲歷史,別忘了廣電總局可是負有監察輿論風向的權利!”寬臉男拍着桌子,惡狠狠地說道,字字誅心,像一柄柄利劍攻向任庸,邊上的古天恩不斷點頭,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
“是不是歪曲歷史,不是我們這些門外漢所能判定的,還是讓專家來論證吧!”任庸淡淡地說道,語氣十分平靜,今天他可是準備充分,實在不行的話還有殺手鐗足以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