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日光,吞噬了原本散佈於南京城上空濃郁的憂傷。
漸漸地整個南京城恢復了活力,人們的臉上笑意逐漸增多,生活還要繼續,暫且將傷感深埋進心底,等待下一個輪迴。
古樸典雅的茶館裡,幽幽靜靜,茶香繚繞,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暖意,任庸透過落地窗望着天空,午後的陽光在南京城上空渲染出一層厚厚的金色光暈。回過神來,任庸喝了一口透着花香的濃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那種壓抑在心頭的沉重似乎隨之而淡,每當他從幻境裡出來後,他就會來到這個最近的茶館裡,喝上一個小時的茶,否則那種想要呼喊卻不出聲的感覺遲早會讓他瘋的。
系統給出的額任務獎勵是穿越平行小境三個系統日,也就是地球時間一個月,而幻境中一個輪迴則是一個系統日,一個輪迴就是幻境中三個月的時間;按照這個比例推算,現實中一天就相當於平行小境中九天的時間,任庸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可以經歷幻境三個輪迴,也就是說1937年11月13日到1938年2月13日合計三個月的時間就是一個輪迴,換言之任庸可以親眼目睹南京大屠殺全過程整整三次,都不帶眨眼的。
短短的兩天時間,幻境裡就生了許多後世人根本無從知曉的故事,有國共之間暗地裡的碰撞;更有日本特務和早已潛伏的間諜進行接觸,緊急蒐羅南京城的具體佈防兵力圖;而洋人的教堂裡卻充滿了前來禱告的信徒,大部分的信徒都是富貴之人,身着綾羅綢緞,呆在教堂裡就是一整天,似乎想逃離這個混亂的世界。那種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氛圍越來越厚,似乎像一道無形的絞索纏繞在南京城裡的每個人身上。
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死亡,但是那種整個天空壓向南京城的感覺卻讓大多數的人失去了爆的最後一絲底氣,剩下的人中大部分也處於掙扎之中,更談不上爆了,隨着氣氛的越來越緊張,整個南京城就像遇上傾天之災一樣,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死氣。
關於南京大屠殺的影片任庸也看了不少,但是這些影片全都有主旨思想,在看的過程中更多的是彰顯人性的偉大,以日軍的醜陋人性爲背景,着重刻畫那些在屠殺中默默抗爭的人們,如何和日軍周旋,如何以己身微薄之力換來更多的生命。那些普通民衆似乎成了微不足道的部分,在無數的南京題材電影中都是一筆帶過,往往是日軍氣勢洶洶的衝來,而民衆們卻拖家帶口的慌亂逃竄。
這些電影的製作人似乎忘記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普通民衆纔是這個城市的主人,那些政客、買辦、洋人都只是這個城市的過客,沒有從根上將靈魂融入這個城市,所以在日軍臨城時,最先逃走的恰恰是這些過客,而那些祖祖輩輩生長於斯的民衆們則失去了逃生的可能,只能在日軍的殘暴下殘喘,期望能忍受這一時的痛苦,換來那已經遙不可及的太平……
在幻境裡將近二十天的時間裡,任庸徹底把握到他要拍攝的電影的最終主旨,那就是要拋卻關於南京題材電影的慣用套路,淡化日軍的兇惡,以社會上有地位的人爲視角,講述這些精英人士在南京大屠殺中的偉大人性。他打算將這部電影的重心對準普通民衆,經過大半個月的拍攝,任庸現在民衆的眼裡,有些時候**和日軍,似乎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唯一的區別就是日軍更加兇殘,不像**那麼軟弱。
回到住處,任庸將這些天拍攝的膠捲放好,告誡酒店服務員,在他離開期間,禁止有人進入打掃房間,經過和酒店經理的交涉,任庸交付了足足一個月的住宿費,兩萬多,拿下了房間的所有鑰匙,酒店經理笑着向他保證,若是他現有人不經允許進入他的房間,將返還任庸近十倍的月住宿費,很顯然經理將任庸當成了有錢主,想套個近乎。
任庸並沒有多說什麼,在膠捲上邊做好標記,一口氣將行李包裝滿了食物,他打算常駐平行小境。經過這段時間的摸索,任庸現在幻境裡依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並不會受到環境的影響,比如手機上依然顯示中國移動,客服的短信依然能到手機上,甚至他仍然可以在手機上掛QQ,只要手機電量足。一句話,任庸在幻境裡可以做現實中的任何事情,而幻境裡的事情都不會受到絲毫的影響,就像能在日光下游蕩的鬼魂一樣,甚至連鬼魂都不如,鬼還能上人身,任庸卻不能附身在小境裡任何一個人的身上。
唯一令任庸疑惑的就是在平行小境裡,他吃東西扔下的碎屑都會不翼而飛,甚至在內急的時候他曾當場解開褲帶,放了一通水,身上那種舒服的感覺絕對真實,而那些五糧液依然不見蹤跡,甚至連一絲騷味兒都聞不到。但是,對,就是但是,任何事都有例外,這種詭異的事情同樣有例外,那就是任庸隨身所帶的手機,和分散佈局在1937年南京城城牆四周的攝影機卻不受這種限制,甚至於有一回任庸不小心將手機摔倒地上,卻聽不到一絲聲響,也沒有一絲撞地的痕跡,不信邪的任庸跑到城牆上將手機從高處扔下,仍是完好無損,這種情況徹底將任庸弄糊塗了,最後他想到了一點,那就是和自身的娛樂靈魂屬性有關,手機和攝影機都和娛樂相關聯,所以不受任何影響。
出了酒店,任庸走到一個無人的小巷裡,低聲說了句:開啓虛幻模式!隨後就穿行在小巷裡,漸漸地任庸的身影開始模糊,在出了小巷後,徹底消失;忽然間一輛汽車飛奔而來,從任庸的身體裡穿過,而任庸卻絲毫沒有被撞到的痕跡。緊緊肩上的揹包,任庸仍是有些後怕,雖然他相信系統設置的虛幻模式沒有問題,但是誰也不能保證虛幻模式在這種關鍵時刻不掉鏈子,幸好,系統還是能夠信賴的,否則……任庸打了個冷戰,快步向萬人坑走去,這一回他一定要拍攝出南京題材上的最不朽的電影!
這種虛幻模式能在現實裡運用,這是輔助系統給他帶來的最大驚喜,原本以爲有了這種模式,在現實世界裡那不是無敵了,沒想到這種模式會急消耗系統時間,原本一個月的穿越平行小境的時間現在已經縮短了兩天,也就是說在第三個輪迴還沒有結束他就失去了待在幻境裡的資格,將會被直接踢出平行小境。而且這種穿越小境的時間一旦開啓,那麼就會不斷持續下去,寄主是無法停止的,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在出了幻境後將模式轉換爲真實模式,這樣就不會加消耗系統時間。
仍是沿着原路,在踏上萬人坑中那個淺色的腳印時,任庸眼前的畫面一轉,就來到了1937年的南京城裡,迎面而來的一輛黃包車直接穿過任庸的身體,雖然任庸知道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傷害,但是內心還是突如其來的有些緊張。當幸福來的太突然時,任何人都會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總想根據身邊生的事情來進行求證,就像現在的任庸雖然身上已經生了不少的事情,仍是保持不了淡定,還會在內心產生波瀾。
習慣性的擡頭望望天空,懸掛在南京城上空的輪迴榜上信息已經刷新:1937年12月3日!距離下一個輪迴還有七十二天,本輪迴完成進度19%看到這裡,任庸的心頭一緊,南京大屠殺於1937年12月13日南京城破伊始,屠殺接連持續了六週,可謂是屍橫遍野,血染江紅,腦海裡不停閃過的史料記載讓任庸的心頭充滿了沉重,那種殺人盈野的人間慘象已經不能用言語來描繪,他擔心自己承受不了這種衝擊。
一時間,任庸動搖了,原本滿懷信心想要拍攝出一部名利雙收的南京題材的戰爭電影,後來在初步深入的過程中,拍攝電影的最初想法已經煙消雲散,想讓民衆們知曉真正的南京大屠殺成了支撐任庸全身心投入拍攝的動力,但是隨着幻境輪迴的不斷推進,任庸的心頭開始沉重了起來,積鬱在心頭的擔心此刻徹底爆了。
他是一個標準的九零後,出生在一個太平年代,平日裡甚至都沒有殺過雞,對於那些恐怖驚悚電影從來都是敬而遠之,甚至連最爲出名的鬼片《午夜兇鈴》都沒有看過,也就是一個普通人的心理素質罷了,要讓他接受這麼血腥的場面,和那種慘無人道的視野衝擊,他擔心自己會崩潰的。
恍惚中,任庸的眼前浮現了吳老爺子的頭像,正在微笑着望向任庸,漸漸地一種淡淡的溫暖融掉了內心的怯意。不知不覺中任庸擡起了頭,嘴角微翹,眼神中充滿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