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後,秦浩回到了久違的刑部侍郎府,按照慶帝的封賞,他如今已經是懷化將軍,從三品,僅僅只低便宜老爹秦輝一級。
家裡自然是辦了一場風風光光的接風宴,還邀請了許多京城貴胄,場面十分熱鬧。
不過,秦浩只是喝了幾杯酒就裝醉回到自己的小院躲清淨。
打發走之前伺候他的婢女,秦浩直接倒頭就睡,這大半年時間,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這一覺居然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最後還是便宜老爹秦輝把他叫醒的。
“小范公子來了,吵着要見你。”
秦浩伸了個懶腰:“他不好好在家待着,跑我這來幹嘛?”
秦輝湊近了些,低聲說出了事情原由。
原來昨晚慶帝召見了一衆皇子,說是爲大皇子接風,不過卻叫了範閒入席。
結果範閒向慶帝揭發二皇子李承澤和長公主李雲睿常年和北齊錦衣衛走私,李承澤自然不會承認,大呼冤枉,還一口咬定範閒誣陷他,慶帝讓範閒拿出確鑿證據,可證人沈重已經死了,範閒建議利用鑑查院的強大情報網繼續調查取證,還亮出自己的提司腰牌,慶帝直接把腰牌扔進身後的湖裡。
其實,秦浩大概能猜到慶帝一向對範閒寬容,爲什麼這次卻發這麼大火。
畢竟李承澤跟範閒是兩兄弟,平日裡慶帝讓二皇子跟太子拉幫結派,爭權奪利,那也只是磨鍊他們,鬥得越狠,慶帝就越高興,現在範閒上來就要致兄弟於死地,那還得了?
“這麼說陛下撤了範閒的職,不過他被撤職了跑我這來幹嘛?”
還沒等秦浩把話說完,範閒已經闖了進來,一把抓住秦浩的胳膊:“老秦,你帶我妹妹私奔吧。”
秦浩翻了個白眼:“這是當人哥哥該說的話嗎?”
“不是,哎呀,我怎麼跟你說呢。”範閒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陛下要給我妹妹賜婚。”
秦浩眉頭一挑:“賜婚?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說的。”
“旨意下來了嗎?”
“還沒,不過應該也快了。”
秦浩敲擊着牀沿:“賜婚的是誰?”
“靖王世子,李弘成。”
“就是二皇子那個跟班?”
“嗯。”
秦浩拍了拍範閒的肩膀:“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不是,你要幹嘛去?”
“皇命難違,趁着旨意還沒下來,殺了他,人都沒了,還賜個什麼婚?”
範閒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還可以這樣?
不過還沒等秦浩走出門口,就被便宜老爹死死抱住大腿:“逆子,殺害皇族可是滅九族的大罪,你今天要想出去,除非踩着我的屍體踏過去。”
範閒也反應過來,攔住秦浩:“老秦,我覺得世伯說得對,這事不能蠻幹,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秦浩停下腳步,對還死死抱着自己大腿的便宜老爹說道:“放開吧,我不殺他了。”
說着又拍了拍範閒的肩膀:“剛剛我的反應記得如實跟你妹妹描述清楚。”
範閒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又好氣又好笑:“老秦,你能不能有個正行,我這跟你商量正事呢。”
“讓你妹妹感受到我的心意,這纔是正事。”
範閒對秦浩的嘴臉鄙夷至極:“你還能再無恥點嗎?”
“那不就變成你了嗎?”秦浩笑罵。
二人一陣相互調侃後,範閒見秦輝還躺在地上,不由好奇的問:“秦世伯您這是覺得地上比椅子上涼快嗎?”
“你們兩個混賬小子,老夫差點被你們嚇出個好歹來,還不快扶老夫一把。”
秦浩樂了,合着這老頭是被嚇癱了。
再三保證不會亂來後,便宜老爹秦輝這纔給了秦浩跟範閒一個單獨聊天的空間。
“說真的,這事你準備怎麼辦?”範閒正色道。
秦浩眼裡閃過一道冷冽的寒光:“光明正大的殺李弘成動靜太大,私底下做些手腳還是能做到的。”
“還是太冒險了,京城有鑑查院盯着,我們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陛下的耳目。”範閒搖頭道。
“那如果是北齊暗探動的手呢?”
“北齊暗探?你該不會是.”
秦浩擡手製止了範閒的追問:“這事你就沒必要摻和了,回去告訴你妹妹,放心一切有我,絕不會讓她嫁給李弘成的。”
“話,我會帶到,不過還有一件事情。”範閒語氣有些猶豫。
“什麼事?”
“陛下賜婚不止這一樁,還有二皇子李承澤跟葉靈兒。”
秦浩目光一凝:“二皇子?”
“要不我幫你殺了他,咱們兩家一起亡命天涯?”
範閒沒好氣的白了秦浩一眼:“這種玩笑開兩次就不好笑了。”
“那你說怎麼辦?二皇子可不比李弘成,身邊守衛衆多,還有謝必安跟範無救的保護,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他,幾乎是不可能的。”秦浩正色道。
範閒嘆了口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咱們兩家全部投效北齊,要不然”
“不行,咱們這麼多人,就算是想要離開京城都困難,又何況是前往北齊。”
“這事還得從長計議,不能衝動,好在陛下還沒有下旨,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秦浩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範閒,你說,若是大宗師出手,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殺了二皇子嗎?”
“大宗師?老秦,你該不會是想請葉宗師出手吧?那結果還不是一樣?”
“不,這世上還有可以比肩大宗師的存在。”
範閒聞言卻是眉頭緊鎖:“你是說五竹叔?可是,自從上次去了北齊,五竹叔就再也沒出現過”
秦浩露出玩味的笑容:“誰說這世上除了五竹之外,就再也沒有比肩四大宗師的人了?”
“這不是說世上只有四大宗師嗎?”範閒被秦浩徹底搞糊塗了。
“你忘了,五竹出自哪裡——神廟!”
範閒眼珠一亮:“你有辦法調動神廟的力量?”
“還記得之前你欠我一個人情,我說過讓你有一天借我一樣東西嗎?”
“什麼東西?”
“你娘留下的那個盒子裡的東西。”
“這你怎麼知道我娘盒子裡留下的是什麼?”
“這你就別管了,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你借不借?”
“借,你幫了我這麼多次,總該輪到我還你一個人情了。”
秦浩拍了拍範閒的肩膀,笑着說道:“跟好人交朋友就這點好,總能有些回報。”
範閒:.
送走了範閒,秦浩正準備活動活動筋骨,就聽婢女前來稟報。
“將軍,醉仙居來人了。”
秦浩腦海裡忽然浮現出猶如一汪春水的一雙眼眸。
流晶河畔,醉仙居,花船上。
“秦將軍,故地重遊,是否別有一番感慨?”
司理理似怨似泣的眼眸直勾勾盯着秦浩。
秦浩有些尷尬的摸了摸下巴:“理理姑娘說的哪裡話,這些日子我可是從未忘記過跟你的約定。”
“哦,那爲何現在纔來?若不是我派人去請,只怕秦將軍早就將奴家忘在九霄雲外了吧?”司理理嗔怒道。
秦浩走上前,按着對方的肩膀,輕輕揉捏安撫道:“我就是忘了誰,也不會忘了理理姑娘你啊,你可不僅僅是我的紅顏知己,咱們還是性命相交的戰友啊。”
“誰跟你紅顏知己,你們男人啊,說的話就沒一句靠得住的。”
司理理嘴上這麼說,嘴角翹起的弧度卻將她徹底出賣。
坐落後,秦浩給司理理使了個眼色,後者很快領會,將所有婢女都打發出去。
“你想不想報仇?”
司理理聞言一怔,隨即嘴脣都開始發抖:“你說什麼?”
報仇這個念頭在司理理腦海裡已經縈繞了十幾年,原本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公主,卻猶如喪家之犬一樣流落街頭,她怎麼能不恨?
她恨不得將仇人扒皮抽筋。
可她做不到,對方是一國之君,只要一句話就能將她碾成齏粉。
秦浩再度重複了一遍。
“想,當然想,做夢都想,只要你能幫我報仇,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司理理語氣堅定,似乎生怕秦浩反悔一般。
秦浩見氣氛有些嚴肅,於是挑起司理理的下巴:“真的什麼都可以嗎?”
司理理俏臉緋紅,但神情卻異常堅定。
“嗯。”
順着秦浩這個角度看過去,不得不說,還是很壯觀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秦浩的目光,司理理嬌嗔的白了他一眼,不過這次卻並沒有收斂鋒芒,反而故意挺了挺。
“要想殺慶帝太過困難,至少現在還做不到,不過幫你討回點利息倒是可以的。”秦浩清了清嗓子,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再看下去只怕是要犯罪啊。
“利息?”
“二皇子李承澤怎麼樣?”
司理理狐疑的看向秦浩:“爲什麼是他?”
“慶帝賜婚。”秦浩也沒有隱瞞的打算,這種事很快就會傳得人盡皆知。
“哦,是葉小姐還是范小姐?”
“兩個都賜了婚,一個是二皇子李承澤,一個是靖王世子李弘成。”
“所以他們兩個都要死?”
“你覺得呢?”
司理理掩嘴嬌笑,嗔道:“這麼說秦將軍是打算一魚兩吃,殺一個人,賣兩份人情了?”
“那這份人情你要不要?”
“要,當然要,什麼時候動手?”
“別急,準備好了,自然會動手。”
司理理無語哽咽,猶如蔥白般細嫩的手指不斷顫抖,秦浩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到時候我會提前通知你,讓你可以親眼見到李承澤死在眼前的。”
另外一邊,範閒回到家還沒來得及取葉輕眉留下的盒子,就要給弟弟範思哲擦屁股。
先前範思哲受了二皇子李承澤的矇蔽,開了一家青樓,結果這家青樓不僅逼良爲娼,而且還惹出了人命官司。
不得已,範閒只能將範思哲送去北齊避難。
一直弄到後半夜,範閒纔有空翻出葉輕眉留下的盒子,先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葉輕眉留下的書信上,此時組裝裡面的巴雷特狙擊步槍,這才發現,這把狙擊槍出現了損傷,根本無法使用。
也顧不上等明天,範閒揹着盒子翻牆進了秦府找到秦浩。
“這槍暫時用不了,需要修復,可是以現在的科技水平,根本無法做到。”
秦浩拿起來看了一下:“修復的事情,我會想辦法,這個人情就當你還了。”
“你能修復它?”範閒狐疑的看着秦浩。
秦浩輕輕敲了一下巴雷特誇張的槍管:“不能,不過我在某個地方見過類似的,或許可以替代壞掉的。”
範閒見秦浩沒說具體是哪裡,也沒有追問,而是有些猶豫的問。
“你確定要殺李承澤?”
秦浩反問:“難道你不想?”
“想,當然想,他三番五次想要殺我,還殺了老金頭,史家鎮那麼多無辜的性命,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範閒眼眶泛紅的說道。
“可,我更想用國法處置他,我要讓慶國百姓看看,什麼叫做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用這樣的手段殺他,我心有不甘。”
秦浩把玩着巴雷特的槍管,嘴角撇了撇:“我記得當年你娘爲了讓陛下上位,也是用這把狙擊槍,殺了當時的慶國兩位王爺吧?”
範閒一時竟無言以對。
秦浩慢悠悠的說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覺得可能嗎?只要有陛下在,李承澤就算犯了天大的事,他都死不了,頂多就是剝奪權利,回封地當個逍遙王爺罷了。”
“別忘了長公主李雲睿,勾結北齊出賣鑑查院暗探,結果怎麼樣?還不是輕飄飄的趕出京城了事。”
“你要光明正大的殺他,以正國法那是你的想法,我跟李承澤可沒有國仇,只有私怨。”
範閒頹然嘆息,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慶帝一再包庇二皇子,就算他拿到鐵證,慶帝也不會對自己親生兒子痛下殺手。
想到這裡,範閒忽然又想起了鑑查院門口的碑文。
渾渾噩噩的從秦府出來,範閒來到了母親葉輕眉生前立的碑文前。
“王啓年,幫我打桶水來。”
“這大人,這都半夜了好,我去,我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