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巖沒有回答,反而是紫妍來了興致。說到殺神,她終於變得端莊一點,不再散漏妖媚的本能。
她用青蔥玉手捋了一下鬢角的青絲,微微一笑,“殺神是五百年以來,殺手界之王,”頓一頓,“這不是指一個人,而是一個名號,想成爲殺神,前提條件就是成爲當代殺手界東南西北四絕。”
“也就是說,殺神只能從四絕中選出唯一的一個。”紫妍輕柔的一笑,“四絕中的失敗者,自然……,後果,大家都懂得。”
殺手,若殺不了對方,只能奉天成仁!失敗的後果只能是死亡。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孤桐自然明白,今天這個聚會,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聚會。
紫妍的話剛完,剎那間,整個樓層的溫度,似乎降了下來,冷颼颼的風,從窗口咧咧的吹着,隱隱盪漾着四顆緩緩跳動的心。
封三笑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弓起,露在衣衫外面的頸部血管暴起,血流加速,衣衫有規律的輕輕波動着。
同時,海巖平攤的手掌也攥起拳頭,青筋突起。孤桐的右手抹上了桌子上的劍柄。
唯一沒有動作的,反而是紫妍,她依舊坐在哪兒,悄悄的。
驀然,紫妍身形彈起,第一個出手的卻是最安靜的紫妍,她一雙青蔥玉手似插花蝴蝶般舞動,三朵豔麗玫瑰瞬間便在孤桐、海巖、封三笑的面前綻放開來。
“叮,叮!”
兩聲不分前後的聲音清脆響起。
空間內的光線詭異的變化一下,孤桐桌上的長劍神鬼不覺的出鞘暴起。一劍劈出,分毫不差的劈在玫瑰的正花心。
幾乎同時同刻,封三笑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玫瑰花朵面前,蒼白的手指輕輕點出,紫妍對他發出的玫瑰暗器竟煙消雲散。
點碎玫瑰,封三笑手指不變,徑自點向紫妍的俏臉前額,毫不留情。
紫妍臉色一變,這封三笑的《血影修羅指》竟達到如此地步,自己的“玫瑰綻放”,竟然對他毫無威脅。卻也不敢多想,玉手微收,反掌應勢而上。
就在孤桐一劍劈中玫瑰花心,後背毫無防備的剎那,海巖凌空一翻,竟閃過紫妍對他發出的玫瑰綻放,一雙拳頭,攜着狂風驟雨的氣勁,向孤桐的後背狠狠轟下。
孤桐微微一笑,流水般的一劍,竟神乎其技的一轉,劍式微斂,隨即如雨點般暴起,濃郁而凌烈的光點,將他的身影淹沒。
整個空間中,都是燦爛的光點,帶車嗤嗤的銳利劍氣。
海岩心叫中計。
可惜這並非適合後悔的時刻,他攻勢已老,再變招也來不及,同時也力所不能,只好迎頭衝進孤桐的劍光雨點中。
“噗噗噗……”
一串沉悶的交擊聲,在六樓低沉響起,有數十下。
孤桐在一瞬間闢出了一十九劍,海巖卻在同樣的時間僅僅轟出了一十八拳。
比快,終究是孤桐的劍更快一些。
勝負立決。
海巖身形向後挫退,前臉一條深深的血痕,鮮血咕咕,乍看只是中了一劍,但是海岩心中叫苦。剛纔孤桐劈出的第十九劍,不但傷了他,而且劍內帶的玄功勁氣刁鑽異常,已經破了他的護身玄勁,將他的全身經脈震碎的七七八八。
命不久矣,海巖自然明白自己的後果,這“殺神”之爭,僅因孤桐的一劍,自己就被剔除候選人。
這苦、這悲,好不甘心,卻好不辦法,將死之人還能做什麼?
他凌空後躍,竟從酒樓北面的窗戶飛躍而出,身影遠遠的消逝而去,想是利用最後的時間,去完成一些心願。
孤桐沒有去追,已經表明,海巖的最後結局--死亡。
這時,剛剛交手的紫妍和封三笑,竟心有靈犀版錯勢而過,左右揉身向孤桐夾擊而去。
能成爲殺手四絕,都是極明智之人,看孤桐竟一劍敗了海巖,紫妍和封三笑自付也不能單獨拿下孤桐。
這神秘的“絕劍”孤桐出道雖晚,武功卻強悍到如此地步,真不敢令人置信。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兩人聯手,先將孤桐解決,再來爭這“殺神”之位!
“好!”孤桐哈哈大笑,笑聲充滿豪邁瀟灑情懷。
一團青光暴起,將劍法推到極致,對封三笑那令人談之色變的“血影修羅指”視之不見,身形加速,全部劍勢氣勁都直指紫妍。
紫妍花容失色,感覺到全部劍意都歸向她,好像封三笑的攻擊毫無作用似得,這似乎要命的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情況,在平時來說,紫妍求之不得,但對於孤桐的劍,卻怎麼受得了?
似乎,孤桐要拼着受封三笑的一指,也要將自己斬於劍下。這是紫妍唯一的感覺,在孤桐凌烈的氣勢下,她所有的自信和判斷都消弭的無影無蹤。嬌喝一聲,全力將萬花翩躚手絕招推出,身形卻急速後掠。
封三笑見孤桐竟毫不在乎自己的招式,好想要硬受一指的樣子,心中發狠,謹慎保守的三分玄勁也狂暴點出,心想:我這全力一擊,看你怎麼承受得了。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孤桐身形如蛇般扭動,竟避過封三笑要命的手指。
“轟!”
封三笑臉色狂變,招式用老,收勁不及,竟與紫妍施出的萬花翩躚手硬碰硬的撞在一起,兩人身影兩強後退。穆然,封三笑覺得自己的右肩撞到一個東西,同時耳邊聽到孤桐聲音,“我再送你一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這是他這輩子最後聽到的聲音。
孤桐劍式回斂,左肩貼近後退中封三笑的右肩,劍柄從左腋下回式擊出。攜着泰山般的重勁,狠狠的擊中封三笑的心窩。
“砰!”
封三笑,嘶吼一聲,魁梧的身子不受力般後跌而出,口中血液狂噴。直到貼到牆邊才停住,直接斃命。
看到封三笑斃命,紫妍才知道自己中計了。
這孤桐對環境和心理的把握到了極爲精準的地步,這體現出來的智能意境,極爲高絕。
“呵呵”她輕輕一笑,“絕劍的劍真是令人歎爲觀止啊,只不過你沒發覺這空氣不對嗎?”
孤桐臉色微變,這紫妍的毒本來極爲厲害,只是這個地方是自己先來的,沒有發現異常,那茉莉香味也像極了茉莉花茶,他,暗運玄功,頓覺體內暗澀難行,部分生機已經悄悄斷絕。這……難道……?
“你竟然達到了萬毒噬體的地步?”孤桐再也保持不住以往的平靜。
萬毒噬體是用萬毒液體浸泡身體,最後可以讓身體散發出淡淡的最爲普通的茉莉香味,這最普通的味道,卻也是最要命的味道。
若非孤桐玄功深厚,打鬥了這麼長的時間,現在才感覺到萬毒毒發,卻也錯過了最佳的解毒時間。
他默然一笑,略顯悽慘。海巖和封三笑死在他的劍下,歸宿也算死得其所。而他卻要死在毒藥之下,一身冠絕天下的劍術毫無用武之地,真是悲哀,一個堂堂的南絕竟然死在毒藥之下,真是笑話。
一聲打雁,近日卻掉進一隻毒雁的陷阱中。
不多想,他凌空後躍,含着最後一口玄功氣勁,竟從酒樓窗戶飛躍而出,速度飛快,卻比往常滿了許多,眨眼間,便消失在洛陽城郊連綿起伏的羣山之間。
“想逃?”紫妍冷哼一聲,柳眉輕皺,身影一躍,緊追而去。
一場爭鬥,落下帷幕。
怡和酒樓的六樓,安靜異常,無一桌損壞,無一凳破碎。
龍爭虎鬥,生死交鋒,竟然無影響酒樓一草一木,四人無論結局如何,修爲果真非常人可及。
洛陽郊外,寧靜的小山谷。
一塊青石,點點的暗紅,孤桐癱坐在青石邊,手中珍若生命的長劍,駐在地上支撐着身體的全部重量。
身影一閃,紫妍,跟了上來,皺眉看着他,眼光中滿是不懂的神色。
“何必呢?”她輕輕喟嘆。
孤桐擡眼看了她一眼,勾起一絲微笑,“你不懂。”扭頭看着那一方青石,眼光溫柔似水,就像看着自己的戀人。
“這是我殺手生涯的起始,終結,自然也要在這裡!”他如此說道。
孤桐深吸一口氣,道:“現在才明白殺手應爲何而殺,你的殺,僅爲殺而殺!哈哈……”此刻,轟隆一聲,一道閃電直劈下來,吞噬孤桐的身軀,隱約中明亮的閃電中一縷隱含煞氣的鋒芒消逝不見。
瓢潑大雨,終於下了起來!
紫妍看着那方青石,除了那暗紅的斑斑點綴,其他就是一方簡單的青石。冥冥中,她知道,這方青石有孤桐的故事,有殺手界南絕的故事,具體是什麼,後人再也不會知道了。
她嘴中喃喃,“因殺而殺?”目光透過朦朧的雨簾停在遙遠天邊的山峰上,鬱鬱蔥蔥的山峰上,雲氣氤氳,迷濛的雨霧中,映照着一個淡淡的背劍削瘦身影,像極了孤桐。
這一世,關於孤桐的故事,已經完結;另一世,關於另一個孤桐的故事,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