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望着這個可愛的女孩子,心中滿是憐惜。
當一個女孩子全副身心撲在一個男人身上,任何人都明白那是一汪情誼,一汪柔情的蜜意。很多想孤桐這般大的年輕人,都心甘情願的徜徉在這般柔情中,不願醒來。
就像邢若玉那般,身邊美女環繞,瀟灑痛快。
然而,孤桐做不到那樣,他心底有太多秘密,有太多心結,甚至在男女問題上,孤傲的品性卻有些懦弱,那是年少時的家庭經歷,給他留下沉重的陰影。
父親的咒罵,母親的哭泣,若不可擺脫的噩夢,糾纏着他的靈魂。
很多時候,一想到家庭,他便不可遏制的泛起徹骨的冰寒,他不相信自己是否有能力處理一段完美的姻緣,更不知道若成立一個家庭後,最後的結局是否跟自己父母那般悲慘,甚至他覺得自己沒有從父母身上繼承到維持一段姻緣的能力。
他害怕,害怕歷史會重演。就像面對漣裳的離去,卻無能爲力。
這一世,他遇到了雨瞳,像漣裳一般輕柔的女子,他以爲這是自己的幸運,然而心中拿可憎的懦弱和害怕,卻讓他總不敢邁出那一步,儘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對雨瞳有了愛意。
可知,知道下山試煉之前,他心中的那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你喜歡我嗎?
他想問的不過是這麼一句很簡單的問題,然而對唄否決的害怕,讓他話到喉中,再深深的嚥下。
然而,這一場離歌樓的試煉,他本以爲不過是殺道路上一個簡單的過場,以他的身後,以他的經驗,只要對手不是成名的巨擘,他完全能夠自保,可偏偏忘記了江湖中除了實力,還有陰謀!
高深莫測的陰謀也能要了性命。
所以在有心人的操縱下,他這一場試煉的路途變得艱難兇險,此刻離歌樓的山門已經遙望在即,卻又起了事端,可怕的是,他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甚至不知道這些人聚集在這封江城的緣故。
夜色漸黑,很靜。
孤桐走出窗前,就看到一片沉悶的天空。雨後的暗夜,還是陰沉的可怕。窗臺上被驟雨踐踏過的鮮花卻分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景,一部分堅強的開放着,經過雨水滋潤後,開個更加燦爛;另一部份,卻被驟雨狂風撕成碎片,點點殘紅佈滿在窗楞上,若滴落的鮮血,眨眼的很。
窗外,風聲嗚咽,若野鬼哭訴,他似乎從風聲中聽到,撕碎了的鮮花哀傷的靈魂。
秋嵐緊緊拉着孤桐的手,道:“桐哥哥你看,嵐兒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不過是耗費了一點玄功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孤桐回首過來,望着她笑顏如花的面龐,毫不客氣的說道:“現在弄一盆清水,洗去你臉上的脂粉和腮紅,我敢肯定必然蒼白的可怕!”
只有他自己清楚當時所受傷勢的程度,也清楚一個下午的時間裡邊完好如初,需要施功者付出何等的代價,就算此刻是蕭玉龍給他運功療傷,想要這時恢復到這種程度,也得付出他十之八九的玄功勁元,而秋嵐的修爲雖然從東方春澤口中得知還是不錯,可顯然還沒有達到蕭玉龍那般身後的程度。
蕭玉龍現在可是半步致虛境的人物,修爲早已經在不滅六階了。
秋嵐咬着嘴脣尷尬一笑,道:“桐哥哥你……。”
孤桐說道:“還有什麼情況,都一起說來吧!”
秋嵐慢慢垂下頭,道:“倒沒什麼大情況,可能需要修正三天左右,才能全部復原吧,這次玄功勁元耗損確實有點過度了,主要是桐哥哥的傷勢太重了,當時可嚇死嵐兒了!”
孤桐愛惜的伸手摸摸她的頭,低嘆道:“以後莫要這般傻了!”
秋嵐卻倔強的昂着臉,爭論道:“可是桐哥哥的傷勢實在太重了,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她嘀喃了半天,可最終說不出害怕什麼。
孤桐似乎呆住了,呆了半晌,才勉強一笑,道:“放心,我會一直在的!”
秋嵐雖然沒有說出害怕什麼,不代表孤桐不知道。這丫頭對他現在依賴的很,自然是害怕他傷重不治,病亡而去。那或者會是這丫頭最害怕的事情吧。
秋嵐突然跳了起來大聲道:“桐哥哥你稍等一下,我還準備了一份大餐。”
說罷她揮着雙手,連蹦帶跳的出門了。
過了片刻,等她回來的時候,手中託着一份豐盛的拼盤,慢慢放到桌子上,說道:“那一碗粥喝下,應該滋潤了腸胃,現在桐哥哥可以大吃一頓了,嵐兒知道你一定餓了!”
孤桐當談餓了,從昨天中午開始他便沒有進食,而且還經歷一場大戰,體力消耗巨大,早已是飢腸轆轆了,一碗清粥如何夠?看來秋嵐早就知道他的狀況,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他吃得雖多,並不快,每一口食物進了他的嘴,他都要經過仔細的咀嚼後再嚥下去。
但他又並不是像汪大善人那般的富豪,那樣在慢慢品嚐着食物的滋味,他只是想將食物的養分儘量吸收,讓每一口食物都能在他身體發揮最大的能量。
經歷過貧寒的他,已使他養成了一種習慣,也使他知道食物的可貴,在荒野中,每餐飯都可能是最後的一餐。
他吃了一餐飯後,永遠不知道第二餐飯在什麼時候才能吃得到嘴,所以每一口食物他都絕不能浪費。
就像當年在大荒草原的古廟中,他與紫鳶便是過着那種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能夠吃的東西無論是老鼠還是草籽都珍貴非凡,甚至因爲一隻老鼠他還親手殺了一個人。
特定的環境中,人命低賤一場,還不如一份食物。
這時的鮮花望月樓顯然是一天中最繁華的時刻,也是後廚最忙碌的時間,她這麼快變拿到一份不錯的食物,顯然是讓後廚的人提前準備的,甚至還有黛煙暗中吩咐的意思。
秋嵐託着腮,脈脈含情地望着他。
她從未見過一個對食物如此尊敬的人,因爲只有知道飢餓可怕的人,才懂得對食物尊敬。
孤桐將盤子裡最後一根肉絲和碗裡最後一粒米都吃乾淨了之後,才放下筷子,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
秋嵐嫣然笑道:“吃飽了?”
孤桐輕拍着腹部,聽着胃中充滿食物後沉悶的生硬,說道:“太飽了!”
秋嵐笑道:“看你吃飯真有趣,你一頓吃的東西,我三天都吃不完。沒想到桐哥哥真的這麼能吃,要不是我多要了量,恐怕還不夠吃呢。”
孤桐也笑了,道:“你餓上三天,也能吃這麼多!”
他笑的時候,是眼睛先笑,然後笑意就緩緩自眼睛裡擴散,最後到達他的嘴,那一張刀削似的臉龐上就彷彿冰雪緩緩在溶化。甚至連深邃瞳孔中長年不消的憂愁也似乎淡了幾分。
秋嵐看着他的笑容,似也癡了。因爲她知道,這時的他是真心的笑。
過了很久,她忽然問道:“桐哥哥你被什麼人打傷了?快告訴嵐兒,以後嵐兒碰到就給你報仇。”
孤桐眼睛裡充滿笑意,斜眼撇着她,不屑道:“就憑你?”
秋嵐不服氣的伸出小手,緊緊握住,盈盈一握的小拳頭在孤桐面前來回晃動,驕傲道:“就算嵐兒實力不行,我可以找幫手啊,嗯……我看那個東方春澤就不錯,如果我找他幫忙的話,他一定會答應。”
孤桐承認,若秋嵐真的向東方春澤尋求幫助的,他不會拒絕。
但那本是令東方春澤歡喜的請求,很可能會變成他的催命符,因爲孤桐都不可敵的對人,換成東方春澤依舊不行。要知道那人是秋空落雁殿的秋憶寒,江湖中行走的災難。
秋嵐自以爲找到了好點子,興致勃勃的望着孤桐,道:“桐哥哥感覺怎樣?”
孤桐連斜眼瞥她的性質都沒有了,冷冷道:“不怎麼樣!”
秋嵐目中並沒露出氣惱的神色,只是搖頭道:“看樣子是東方春澤那小子的修爲不行,入不得桐哥哥的法眼,那這樣的話,質量不夠,就用數量來湊。嵐兒可聽說一羣狼能夠咬死一隻老虎!”
孤桐凝注着她,聲音忽然變得很溫柔,道:“行了,你不要瞎操心,先好好休養吧,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你儘快恢復玄功勁元,我也好稍微放心一些。”
秋嵐癡癡地望着他,目光中充滿了感激和欣喜,兩人就這樣無言地互相凝注着,也不知過了多久。
然後秋嵐忽然“嚶嚀”一聲,撲人了他懷裡。
室外的風聲呼嘯,桌上的燭火在跳動,她的胴體是那麼柔軟,那麼溫暖,在不停地輕輕顫抖。孤桐的心已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就在秋嵐撲入他懷中的那一刻,他竟然沒有將她推出來,而是很享受那種溫存。
這種如此溫柔也如此銷魂的滋味,他上一世之經歷過一次,食髓知味,他永遠也不曾忘懷。而這一輩子,他還從未經歷了,或許是換了一個身體的緣故,他竟然對這種溫柔期待的很。
他也是男人,而且正年輕。
雖然這一世沒人教過他,但這種事永遠不要別人教的,他緩緩垂下頭,他的嘴脣蓋上了她的嘴脣,動作就是那般自然而然,沒有任何的猶豫,沒有任何的躊躇。
她的脣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