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心下同意范姜婉兒的說法。
任何人,遇到這樣的情況,聽到這樣的信息,總會推翻心中的堅持。雖然我們都知道有些事情,看到的,聽到的,不一定是這的,卻是最容易接受的現實。
這是誤會的起源,也是無可奈何的開端。
兩人在華麗而溫暖的馬車內,卻不在有任何言語,溫暖的車廂中,尷尬橫生,距離便悄然產生,誰也不知道因爲什麼,可是兩人都在心中知道,他倆,似乎沒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孤桐自然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原諒范姜婉兒的,有這樣的心理原則,他的說做所謂,舉止言語,自然會表現出一種,陌生人的距離感。
而,在范姜婉兒的心中,卻因爲沒有拉攏到司馬星宇而低鬱,自然沒有興致跟一個陌生人拉近關係,雖然這個陌生人有很強大的背景,在武力修爲上,也是不弱。可以貿然的親近,並不是高明的手段,她范姜婉兒,可是自小就生活在豪門大院中,對於人與人之間的鬥爭手段所知頗多,在手腕上也是頗有手段。
御人之道,在於鬆弛有度。
所以,她便隨着自己的性子,任由馬車內的氣氛尷尬的有些生冷,只留下兩顆各懷不同心情的心,在噗通噗通的跳着。
無言,是氣氛醞釀的酵母,孤桐如此想到。
就在他,一點點根據范姜婉兒的言辭舉止,以及眉頭偶爾的擔憂,在揣摩范姜府發生了什麼的時候,馬車外的天空慢慢亮了起來,他被一聲馬鳴拉回了思緒。
時間過的飛快,半夜稍縱即逝;距離短的出奇,馬車的嘶鳴表示,目的地已經到了!
范姜府!!
這是孤桐記憶深刻的地方,在這個古玄大陸來說,甚至可以作爲他的故鄉。俗話說,遠方的遊子,近鄉情怯。
此刻,他跳動加快的心臟,以及微微顫抖的手,都出賣了他的心情。曾經自以爲他絕不會害怕這處地方,曾經信誓旦旦的對自己說,一定要回來看看,一定要找出害自己的人,可是等真的來到這裡的時候,手卻遲遲不敢挑起窗簾。
心底有個聲音,一直在說,看一看吧,反正都來了,終究是要看的。
然而,卻還有一個聲音說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這范姜府,可是你的傷心地,這次回來,只是爲了暫時躲避狼神閣的追捕,順帶着查一查當年陷害自己的人。
一時間,孤桐卻不知該如何做纔好。
“我們到了!”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范姜婉兒的臉色也一瞬間從愁緒四起變成了堅韌果敢!說完話,便搶先走出馬車,順手高高的挑着門簾,一雙眼眸,看着車廂內的孤桐。
孤桐微不可查的輕咬牙齒,走出了馬車。
范姜府的大門四開,聳立的門樓和兩旁威武的石獅子一塵不染,依舊是三年前的樣子,可獨讓他感到奇怪的卻是,此時門口竟然一個迎接的人也沒有。
整個范姜府顯得寂靜甚然,幾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
這種情況,出現的太過詭異。
范姜婉兒,作爲范姜府的大小姐,出門歸來,那是很重要的事情。就算不需要列隊歡迎,也起碼有三五個迎接的下人早早的等候在大門外。
然而,現在的情況,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獨有范姜婉兒,似乎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孟謙此刻已經下馬,快步走到范姜婉兒的身邊,低聲說道:“小姐,情況有變!”。范姜婉兒微微點頭頷首,卻沒有說什麼,繼續往門內走去。孤桐雖然跟在范姜婉兒的後面,可是卻沒有聽到什麼,因爲他此刻整個心情變得有點緊張,有點憤慨。
因近鄉而情怯,因冤屈而不甘!
過於波動的情緒以至於沒有聽到孟謙的話,甚至連小七走到他身邊,都沒有察覺到,知道小七扯了他袖口一下,在恍然醒來,迎上來的是范姜婉兒一雙莫名其妙的眼眸和孟謙滿懷擔憂的眼神。
孟謙的擔憂,自然不是因爲孤桐的走神,而是對自己大小姐的擔心!
小七此刻張大了嘴,望着巍峨雄壯的范姜府,驚呆了,他沒想到這個嬌兮兮的小姐,竟然是這樣豪門大族的小姐,更不敢相信,自己似乎跟着師傅,踏入這樣豪門之內!
在心中,他早就當作孤桐是自己的師傅了!
雖然,這只是單方面,因爲孤桐絕不會承認,可儘管這樣,也不能打擊小七的激情。
對於小七的鼠目寸光,從離歌樓走出的孤桐,已經對心神鍛鍊的不錯了,雖然一時因爲故地重臨而忐忑,卻很快便收斂起來,可依舊忍不住輕聲的嘆了口氣。
他的腳步,依舊沒有挪動。
從馬車上下來後,孤桐的一雙腳,便如大樹一般,穩穩的紮根在原地,未曾挪動一分一毫。
“先生還不請進?”看到孤桐依舊沒有走進大門,已經一步跨過門檻的范姜婉兒,停下腳步,轉身說道。
孤桐微微頷首,說道:“就來”。
說罷,伸手拉着身側依舊驚呆的小七,跟着范姜婉兒的腳步,在此踏入他所熟悉熟識的范姜府中。
三年了,前後的身份,卻有了太多了差距!
踏入范姜府,還是以前的樣子,什麼都沒變。范姜婉兒等人,腳步沒停,也沒有招呼孤桐,繼續往前走了。走了幾十步,往左側小道轉去,孤桐眉頭輕皺,微微一頓足,哪裡並不是去客房的位置,而是通往祠堂。
沒有多想,快步幾步跟上范姜婉兒的腳步,甫一看去,孤桐便驚呆了!他甚至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若不是前面范姜婉兒等人,沒有停下腳步,他一致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祠堂前面,偌大的院子中,掛着滿滿當當的白綾,呼嘯風過,白綾紛飛,冷風蕭瑟,寒氣逼人。
院子裡只有白綾,沒有人!
這是出殯的節奏!
孤桐,剎那間,便知道,范姜府死了人,而且是很重要的!
像范姜府這樣的豪門大族,如果家裡死了人,就算不需要廣招天下同道,也會隆重肅嚴的派發駕鶴名帖。可現在的情況確實詭異的出奇,雖然院門大開,可並沒有掛白花輓聯,只有在祠堂前的這個院子中,掛着許多白色帷簾。
祠堂中,一副厚實的棺材擺在中央,漆黑而粗壯。
前面跪着一個披麻戴孝的人。
也獨獨只有這一個,靜靜的跪在那裡。范姜婉兒衆人的腳步聲匆忙而清晰,那人分明聽到了,卻沒有任何反應,既不回頭,也不起身,照舊悄然的跪在棺材前面!
明明範姜府有人去世,卻沒有表明去世的是何人,四周不見一條輓聯,連一個花圈也沒有,分明就是無人來參加追悼,那就說明,范姜府的人,將這個人的去世給壓了下來,沒有外傳!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什麼人的死,竟然讓范姜府秘密發喪?
這樣的人,在范姜府絕不會多!
看了一眼前面,背影瘦削而堅強的范姜婉兒,孤桐忍不住渾身一震,他終於明白范姜婉兒一路上來心情爲何忽高忽低,低沉憂鬱了,因爲,死的人,孤桐也認識!
范姜唯我!
一瞬之間,孤桐便可肯定棺材中人,便是范姜唯我,這個范姜府的當代府主!也只有這個人,才能讓范姜府的人不敢明目發喪,因爲表面上,朝霧城中只有范姜府一門獨大,可是畢竟大荒草原毗鄰北寒極地,關係極爲重要!
范姜唯我的死,不近牽扯到范姜府在朝霧城的位置,更會牽扯到,北寒騎兵會不會侵犯大荒草原,朝霧城作爲第一道防線,地位重要無比,范姜府作爲江湖上的豪門大族,對北寒騎兵也有一定的威懾能力。孤桐知道,這些年來,北寒騎行就算南下侵略也會繞開朝霧城,這很大一部分便是因爲朝霧城中有范姜府,范姜府中有范姜唯我大老爺的存在!
江湖人,雖然不敵千軍萬馬,卻是能在全軍萬馬之中取敵將首級。
這便是北寒騎兵忌憚范姜唯我的地方,雖然范姜唯我的修爲並不是很高,僅僅是不滅三階的程度,可是這在大荒草原和北寒極地來說,已經不弱了。
想到這裡,孤桐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他想不清楚范姜唯我死亡的原因!
但是他自然知道,這必然跟范姜府中詭異的情況有一定的關係!
范姜唯我身體健壯,沒病沒災,不可能提前安排後事,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一般是突然暴斃。那麼范姜府中以范姜敬野爲首打大少爺部分和以范姜婉兒爲首的大小姐部分,必然會產生爭奪新一代府主的鬥爭,其實這種鬥爭自他們兩個人出生之時,便已經悄然開始了,以前因爲又范姜唯我的存在,還不時很明顯。
這壓着的一顆大樹,突然被挪開了,道路變得通常起來,矛盾便激烈了。
其實像范姜府這樣的豪門大族,存在爭權奪位的鬥爭,茫茫大陸中,如過河之鯽,數不勝數,可以很少出現在姐姐和弟弟爭奪權位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