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踩在最高的樹枝上,那看似不堪承受的細枝,在他腳下凝重如死,連林風吹過,都不動不顫,密密麻麻的柳葉,堆疊在一起,遮掩了斷腸的實現。
斷腸站在樹下,仰着頭,透過枝葉間的縫隙,隱隱約約的望着孤桐風姿卓越的身子,忍不住一陣的豔羨,忽然叫道:“師兄好輕功!”
孤桐頭也沒回,反而一本正經的往瓦藍的天空張望了一番,一本正經地伸出手,高高指向天空中的一處說道:“斷腸你看,哪裡是什麼?”其實天空瓦藍而清澈,在夕陽落下去以後,天色慢慢的變暗,高高的天空根本看不清什麼。
可是,孤桐指的很認真,態度也很嚴肅,就像是在做一件認真無比的事情一般。
樹下的斷腸,絕對不會因爲天空中沒有東西,而忽視孤桐的話,以他的身份和經理,總是對孤桐的所作所爲帶着一種莫名的信任,於是,他順着國土孤桐手指的方向,便看見深邃的天空中,有一點小小的黑點,在不停的盤旋。
孤桐從樹上跳了下來,然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樹葉,說道:“果真如此,那東西真是陰魂不散,天空和陸地的差距真是大啊。”
斷腸好像已經怔住了。怔了半天,才嘆了口氣,苦笑道:“現在我才知道,爲什麼狼神閣的人總是陰魂不散的跟在我們身後,無論我們用那種逃跑的方式,都不能擺脫他們的追蹤。有時候我覺得他們甚至太過神奇,總能找到我們的蹤跡,現在我中原明白了!”
孤桐依舊擡着頭,望着天空中那一丁點小小的黑點,說道:“一切都是鷹鳩罷了,這東西在天上,眼光的銳利程度和,飛行的速度,都超乎了我們的相信。”
斷腸點了點頭,忽然說道:“那個叫靈媒的人,便是狼神閣的眼睛?”
孤桐點點頭,沉默不語。腦海中卻在急速宣傳,如有有這隻鷹鳩的存在,狼神閣便佔據了天空中的優勢。那麼他們無論用何種方式逃跑,無論逃往那個方向,總會被狼神閣的追兵追到,現在是席遊、魯鎮、吳明等人,等下一波追兵就會是狂神洪浩瀚了。
想到這裡,孤桐忍不住感到一陣心悸。
因爲洪浩瀚的那把漆黑如墨的刀,真的很厲害,孤桐並沒有幾分把握能夠應服下那一把可以對抗自己師兄蕭玉龍的長刀。
想的越多,孤桐便愈加婚戀,眉頭也慢慢皺了起來。
斷腸也認清了當下的局勢,可是他也是找不到一點頭緒,那隻鷹鳩高高的飛在九霄雲外,別說是他們通竅境的少年,就算是風見塵到了此地,就算他能夠御劍攻擊,這麼幾百丈的距離,也只能望洋興嘆,或者只有藏神境的絕世高手,才能做到吧。
兩人頓時沉默不語,氛圍瞬間進入最佳尷尬的死寂中。
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孤桐皺緊的眉頭終綻出笑意,右手忍不住拍了一下後腦勺,連聲道:“現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最好的方式,就是我們兵分兩路,讓那頭畜生無從選擇。”
他已經想不出更好的方式,覺得兩個人分開,便各自有二分之一的概率不被依舊追上,這樣的話,他們其中的一人,便獲得逃走的空間和時間。
斷腸沉吟一番,說道:“這或許是最好的建議,但是我還有更進一步的方法?”
孤桐說道:“什麼?”
斷腸擡起頭,往孤桐身邊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三尺左右,說道:“我想狼神閣的目標必然是桐師兄,那麼依舊所追尋的目標也就是桐師兄,我們互換衣服,這樣我帶着你的氣味逃向另外的方向,引開狼神閣的人!”說道最後,他雙眼越來越亮,似乎對自己的建議很滿意。
孤桐的身軀微微一顫,忍不住說道:“師弟,你?”
斷腸雙手忙亂擺了擺,打斷孤桐的話,說道:“師兄你聽我分析,狼神閣萬里追殺令的目標是你,不是我,如果他們殺我,必然會使得與離歌樓與狼神閣關係更加惡劣,狼神閣的人絕不希望看到這種情況,他們追殺你理由充分,對於我就沒有了!”
說到此,頓了一段,望向孤桐,見他一副乖寶寶認真聽講的樣子,不由低頭輕笑一聲,接着說道:“所以我替代師兄引走追兵,最後就算是追到,狼神閣的人也不會對我怎樣,他們只能只認倒黴,追錯了人。”
他說的很有意思,甚至孤桐都忍不住要點頭,可是他抵抗了這種衝動,擔憂的說道:“可是……”
“沒有可是!”斷腸再一次打斷孤桐的話,說道:“現在只能這樣做,不然我們連個人誰也擺脫不了追兵。另一方面,難道師兄還不相信我的實力?”
孤桐向他輕微地一笑說道:“你的實力,我自然相信。”邊說着便走到林中一條小道的中央,望着東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似乎只能這樣了”。
他迴轉過頭,從須彌芥子中取出竹韻劍,抱在懷中,他還是喜歡將劍拿在手中,手中握着劍,就像握住了一個依靠一般,給他自信,給他力量,竹雕的劍柄雖然冰涼,卻可以讓他時刻保持清醒,更重要的是,風見塵曾經告訴過他,劍,乃手足之延伸,時刻相觸,便可以培養感覺,錘鍊識海中的劍魂,這些日子以來,他感覺自己的劍魂越來越強大。
兩人換過衣服,孤桐望着斷腸說道:“你小心!”
斷腸輕輕一笑,冷酷而消散,點了點頭,轉身便消逝於濃密的叢林中。
斷腸將身法施展到極限,在叢林中腳步一刻不停,腳尖點在草地上,一觸而走。這片大荒草原的山林栽種時少了規劃,不大的樹林,竟雜七雜八的種着數十種樹,樹的排列也顯得很隨意、沒有規律。有些粗粗大大的樹真像鶴立雞羣,細細看去,這樹林倒也有種錯落有致的美。
可是,孤桐一點走沒有心情去看這些林中的美景。
他一口氣往西南奔馳了十里左右,還是專挑沒有路的叢林,等他停頓在一處略顯空曠的地方的時候,已經有些氣喘,連身上的衣衫,都被叢林中的灌木扯裂的破爛不堪。
這些,他都沒有在乎,而是回過頭去,望着剛纔走過來的道路,那些被他踩過的灌木以及青綠的草地,留下深深的痕跡,更有一些衣服的殘片,掛在開拓出道路兩旁的灌木上,隨着林中的風,輕輕的飄蕩,似乎在感慨什麼。
天色,慢慢暗了下了,一輪明月不是何時掛在天空,猶如玉盤。灑下皎潔的光亮,像給整個樹林披上了一層神秘的紗巾。廣袤的天空只有月亮,沒有星星,顯得深藍無比,幽邃而深遠。
可是就算天空很暗,但藉着月光,斷腸依舊看到在自己頭頂正上方,有一個活動的小黑點,正在一圈一圈的盤旋。
那隻鷹鳩,果真跟着孤桐衣服的氣味和顏色,跟着斷腸往這邊來了。
斷腸摸了摸鼻子,咬了咬嘴裡叼着的不知名野草,樂呵道:“果真是一隻陰魂不散的畜生,但是你以爲你在天上,我便沒有方法對付你了嗎?”
他眼珠一轉,閃過一絲得意,慢慢平躺在地上,抓地地上的枯葉草屑,灑在自己身上。然後控制呼吸節奏,放慢呼吸,讓氣息變得悠長而輕微。
他躺在地上,就像死了一般,一動也不動,甚至連胸口上下起伏的節奏都輕微的看不出來了。
斷腸其實是一個聰明的人,只是在孤桐的身邊,他不需要動腦,只要跟着孤桐的節奏去做,便能得到想要的。此刻一旦給他足夠的空間,平時不願轉動的大腦,便告訴運轉起來。
此刻,他躺在地上撞死的行爲,看似怪異,實際上正確無比。
因爲狼神閣的鷹鳩,是草原中的一直猛禽,而且這種猛禽是肉食性的,而且對死屍有着特殊的喜好。草原的鷹鳩對於腐肉,有着一種病態的嗜好,他們吃剛死的屍體,吃在雪地中冰凍過的屍體,吃在秋天被蛆蟲腐蝕過的屍肉,吃最冷的夜裡的腐肉,吃最烈的陽光下的腐肉,甚至吃最肆虐狂風中的腐肉,這種鷹鳩,竟然對食物有多種花樣。
不過,這鍛鍊了它的選擇,也錘鍊了他的飛翔能力。
那隻鷹鳩,看到斷腸移動不動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便在空中低鳴了一聲,然後如同利箭一般,從空中射了下來,可是就在距離斷腸還有二十丈的時候,閉合着的翅膀,突然張開。只見那隻鷹鳩矯健的身軀,再次飛的老高老高。
如此這邊,經過三次嘗試,鷹鳩在放掉警惕心,慢慢從空中降落下來。
眼看着,這隻鷹鳩就要落到斷腸的身上,在地上撞死的斷腸,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站起,手中一塊石頭彈射而出,正中鷹鳩的右翅膀。
那隻鷹鳩頓時嘶鳴一聲,雙翅一整撲棱,然後快速往高空飛去,一遍飛一邊啼叫着,聲音悽慘無比,眨眼間,便消逝於天空之中。只留下幾根羽毛,從半空中慢慢飄落下來。
斷腸哈哈一笑,翻身躍入林中,繼續奔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