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難受的感覺,便像一個人貪婪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如癡如醉時,忽的發覺下一口吸入的全是腐臭毒氣。孤桐慘嚎一聲,打着擺子竄進一個較疏樹林,當他穿林而出的時候,全身一陣劇痛,再也支持不住,往前重重的鋪到,連翻帶滾摔下一個土丘,剛好跌停在一個逛到的正中央處。
這下突變真是莫名所以,僅剎那間孤桐的感覺就從天壤掉到了雲泥,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
他想爬起來,豈止全身猶如針扎,連指頭都動彈不得。
孤桐死守心頭靈明,狠狠的咬了舌尖一口,讓自己不昏睡過去,他有一種感覺,假如自己就這樣昏睡過去,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心中卻暗自驚醒,自己因爲剛穿越而來,雖然已經過了三個月,但是靈魂附着於一個陌生的身體,交融沒能立刻完成,通過剛纔的一段狂奔,卻是讓自己的靈魂與身體的融合程度有了些許幅度的提升。
怪不得,他在范姜府曾嘗試修行玄功,卻感覺不到任何氣感,想必是身體與靈魂還沒有完全融合的緣故。
只是有利便有弊,每一個行爲都是雙刃劍,對己或對他。
系列遭遇,被毒打了好幾次,剛剛逃脫出來,就是一通肆虐的狂奔,這已經壓榨了身體的全部潛力,嚴重超過了身體的負荷,對身體是一種極爲恐怖的內部傷害,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但細細去看的時候,卻能發現孤桐全身的肌肉都不可控的微微抽搐着。
很輕微,輕微的就像似一縷風拂過的震顫一般,莫名的竟然感覺猶若錯覺。
就在孤桐這水深火熱的時刻,身後車聲轆轆,馬蹄踏地。藉着月光,孤桐隱約間看到一隊騎士護着一輛華麗的馬車,從官道一段,徐徐趕至,他模糊間還心想,“怎麼有人趁黑趕路?”
帶頭的騎兵一身吆喝,卻是發現了躺在路中的孤桐,人和馬車都停了下來。
“臭小子,讓路”,帶頭騎士冷喝一聲,啪的一聲,一條馬鞭在空中轉了一個小圈,帶起懾人風聲,重重落下,猛抽往孤桐的背上。若是孤桐神志清醒,當知使鞭者這一下落手極重,是欲一把將他抽死在路邊,手段狠毒之極。
一道劍光,從騎士羣中閃出,如閃電銀蛇般扭動幾下,叮的一聲點在帶頭騎士甩出的鞭梢,將鞭梢微微帶離了幾分,隨後歸鞘。長鞭所帶起的氣勁依舊有部分拍在孤桐的背上,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登時破碎散飛,孤桐**一聲,隨着鞭勢帶的橫滾開去,口中更是噴出一縷血箭。
“雁知秋,又是你多管閒事!”帶頭騎士向身後騎士羣衆怒喝一聲。
只見一人策馬馳近,輕笑道,“空不棄,我們身爲名門正宗,怎可濫殺無?”他口中並沒有太多不滿的意見,只是覺得空不棄殺一個小小乞丐,有失身份,纔出手一劍。
孤桐滾到路邊,砰的一聲撞上一塊路邊的大石,面轉過來,由下而上,看到了騎士和馬車。那十幾個騎士個個目光閃閃,一身黑衣,腰間紮了一條樣式古怪的腰帶,顏色卻是紫紅色,細看去,那腰帶似乎雕琢着什麼,孤桐卻是看不清楚。只是覺得,這些人應該是大戶人家或者大宗大派之人。
那馬車極盡奢華,由八匹汗血寶馬拖拉,馬車四角各掛一定燈籠,在夜風中微微搖曳,非常有氣息。
空不棄沒有理會燕知秋,他跳下馬來,小心翼翼來到孤桐前面,一雙目光閃爍着兇光,在孤桐身上掃了數遍,在這樣的夜晚,突然在路中央出現一個乞丐,這老江湖立刻心生懷疑,他本心性多疑,故不敢託大,下馬來摸清孤桐的底細。
空不棄見孤桐躺在地上,嘴角還有血跡,知道是自己的傑作。他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很是滿意自己先下手爲強,根本不在乎孤桐是否可疑。冷哼一聲,正要在孤桐胸前氣竅補上一腳,好送這臭乞丐歸西的時候,“咿呀”聲中馬車門打開,走下一名俏丫鬟,急急叫道,“空不棄!小姐有令,要我送一粒保命丹給這位乞兒弟弟。”
這丫頭眼光也是敏銳,一眼之下,卻是看出孤桐的年齡很小。
空不棄縮退一步,恭敬抱拳應道,“幕兒請。”
那叫幕兒的丫鬟盈盈走至孤桐身前,聞到孤桐身上發出的泥污汗臭,慌忙捏住鼻子。空不棄倒乖巧的緊,搶前伸手捏開孤桐的口,幕兒一揚手,一粒硃紅的藥丸,合着濃郁的山草香氣,投進孤桐咽喉,入口即化,連吞嚥都剩下了。
幕兒完成任務,迅速回到馬車上去。
空不棄翻身上馬,朝後揮手招呼,“起行!”
一個甜美的聲音從馬車中悠悠飄出,“且慢!”
剛纔阻住空不棄殺人的雁知秋,退後幾步,靠近馬車,愕然道,“小姐?”
那馬車中隔着簾子,看不清裡面的虛實,但聽那女子的聲音卻好聽極了。那被稱爲小姐的女子說道,“雁叔,你看看他的反應是否對路?”
雖說在月光之下,但孤桐剛好臥在樹木的暗影裡,馬車有和他隔着三丈有餘,這小姐僅從簾布的縫隙間竟能發現他不同的反應,這女子眼力竟是如此驚人。
衆人十幾雙眼睛齊往孤桐望去,只見他頭臉都泄出豆大的汗珠,與應有的反應迥然有異。
雁知秋向幕兒使了個眼色。幕兒點點頭,向車內的小姐低聲道,“小姐,只是個乞兒罷了!你已經盡人事了,這樣動亂的世道,我們也是救不過來。主上在前頭等着你,我們若遲了,主上怪罪下來,我們可擔當不起。”
車內的小姐,嘆了一口氣,她輕輕的呼出這口鬱氣,“這人雖然瘦削矮小,但臉上卻堅毅剛強,貌相清奇,顯然非平凡之輩,即落難於此,我怎麼又忍心見他斷送一條性命?”
她的眼力誠然非常高明老到,但在病況上卻是看錯了孤桐。原來那保命丹丸入口後,立刻化爲一股火熱,散往全身,只是孤桐原本就是虛弱的身體,經過一凡劇烈運動後,怎堪容納這麼強悍的靈藥大補?極虛到極補,丹丸的那一縷火熱,硬生生迫出一身熱汗,這種情況,使那小姐誤會他病情轉劣。
那小姐的言語,一字不漏的傳入孤桐的耳裡,他頓生感激,但車垂下的輕紗門簾,是他對着好心的小姐無緣見一眼,暗忖自己運氣不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一個心眼較好的人,否則遇到一夥山匪馬賊的話,早就被剁成肉餡了,雖然孤桐不怕死,不過剛剛穿越過來,就被殺掉,那是多麼的不甘心?
心中雖在亂想,身體內的火熱卻是愈加蒸騰,孤桐只覺得全身似乎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噬自己的血肉,那滋味無法用言語形容,不是痛,不是癢,是一種揪心的滋味。
孤桐顫抖的蜷縮其身體,口中慘呼一聲,“唉……。”
垂遮車窗的輕紗若被柔風輕撫般揚起,一隻白玉般修長素手,在月光的照耀下,從車窗中輕盈舒緩遞出來,玉手輕揮,捻指如花,兩道白色珠光急射孤桐胸前兩處氣竅。
曾經作爲絕世殺手的孤桐,眼光何等銳利,一看兩股氣勁來襲,估計出氣勁的力道和落點,便可知這氣勁欲以點刺的方式打通他胸前氣竅,使全身內的丹藥熱氣運行起來,這乃是救命招式,有善意無惡意。
不過這一手看來,這充滿美麗素手的女主然,醫道武技以及玄功修行均以非同小可,那是相當高明,超過一般高手的水平。
“錚”的一聲,兩股氣勁點在孤桐胸前,他頓覺胸口一輕,氣脈暢通,他心中剛送了一口氣,暗自慶幸撿回一條小命。突然駭然大驚,本暢通的丹藥氣勁,竟在丹田處氣竅內鬱結盤旋,隨後哄的一聲,在他體內轟炸開來,變成不可抗拒的氣勁急旋,逆上直衝心脈。
“啊……”孤桐忍不住慘叫一聲,腦際一個響雷般炸響,頓時昏死過去。原來這具身體的氣竅穴位如常人不同,這身體的氣竅內隱含一縷凶煞之氣,猶如被封印的魔鬼,雖是半死不活,卻兇悍異常。剛纔那小姐的氣勁刺激了氣竅內的凶煞之氣,煞氣反擊之時,打破孤桐體內各種內兩的均衡,讓他進入假死狀態。
他就像真的死了一樣,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連身體的體溫也微不可查的慢慢變涼。
車門推開,一道白色窈窕挺立的白色身影閃出,來到孤桐面前,衆騎士一起躬身道,“小姐。”
那小姐不可置信的看着孤桐,“沒有可能,竟然死了?”知道這時,她的語氣依舊平淡如水,像世間再沒有任何事情突變,能惹起心跳漣漪。
空不棄踏前一步,恭敬道,“這小乞丐身罹絕症,死了不過是遲早的事”
那小姐輕嘆,“但總是因我學醫未精,錯施醫術而起,埋了吧。”
空不棄一呆,道:“小姐,主上……”
小姐皺眉斷喝,“埋了他!”
空不棄知道自己地位低下,不敢硬勸小姐,只能向雁知秋打了一個顏色,示意他趕緊勸說一下。雁知秋看後,臉色微微爲難,卻是明白小姐的性子,執拗的很,她所決定的事情,那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但是想到此行的目的,只能硬着頭皮,上前幾步。
道:“小姐請先啓程速迎主上,我會安排人將他好好埋葬。”
小姐搖頭,“不,我要親眼看他入土埋葬,纔會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