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憶了?
白榆聽到這句問話後,心頭猛地一驚,這種驚愕也表現在了神色上。
他剛剛要開口追問,卻注意到了陶如酥表情上的陌生迅速轉變成壓抑的抽搐,然後變成誇張的笑容。
“哈哈哈哈……”
“你信了,你信了,剛剛的表情絕對是信了吧!”
“啊哈哈哈哈,笑死本姑娘了……我只是斷腿又不是摔壞了腦子,你爲什麼會覺得我也會失憶啊,啊哈哈哈哈!”
陶如酥捧腹大笑,毫無淑女風度,幾乎把笑的眼淚都流下來了。
白榆嘴角抽搐,他把橘子放在牀尾位置,沒好氣的問:“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幽默?”
陶如酥擦了擦眼角:“並不幽默。”
“知道你還搞這套惡作劇?”
“抱歉啦,原諒我嘛~”陶如酥合掌閉上一隻眼睛賣萌,旋即說:“不過這樣一來,你也算是體會到我當初的心情了吧。”
白榆:“……”
“和一個根本不記得自己的人打招呼是需要勇氣的。”陶如酥聳了聳肩膀:“更別說和他搭話了。”
白榆拿起一個橘子剝開皮,平淡的說:“那主動去救這個壓根不記得自己的人,豈不是更需要勇氣?”
“因爲我記得啊。”陶如酥環抱着手臂,她問:“去救一個自己不記得的人,又怎麼樣呢?是不是更勇敢一些?”
白榆將橘子撕下一半遞到桌子上,他搖頭說:“我懶得跟你商業互吹……”
“跳下去找你不過是一時間頭腦發熱,而且,我不想欠你人情。”
“如果你死在下面,我晚上睡覺都會是你腦漿飛濺的死樣,我會做噩夢的。”
他強調了一遍,自己不是什麼好心腸的聖母,僅僅是有恩必報的正常人。
陶如酥眼珠一轉:“說起來,長夜司找到了救了我們兩個的人了嗎?”
白榆:“你是說誰?”
“那個很帥的青年!”陶如酥眼睛閃爍着光亮:“我雖然只看到了一眼,但我確定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白榆卡頓了一秒。
他繼續裝作不知道:“所以是誰?我根本不記得那個人是誰……或者說,我壓根沒看到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這不算說謊……因爲一個人不借用外物是看不到自己長相的。
陶如酥追問道:“真的?我當時可是昏迷過去了,後來發生什麼我也不清楚。”
白榆把長夜司裡的那一套搬過來:“我找到你的時候,戰場已經轉移了,之後抱着找了個角落躲起來,大約過去了十分鐘後,長夜司的打更人找了過來。”
陶如酥目光閃閃的追問道:“真的嗎?難道不是那個人特意關照你不要暴露他的信息?同爲被救的人,你就算對我透露一些也沒關係,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白榆嘴角抽了抽:“你戲真多,真沒有。”
“真的真的真的?”
白榆懶得回答,只是用聳肩和攤手的動作作爲回答。
陶如酥露出失落和失望的神情:“我還想去報恩呢。”
白榆:“怎麼報恩?給錢?”
“俗,太俗!俗不可耐!”陶如酥大聲反駁道:“超凡者怎麼可能缺錢,況且那個人外表看上去簡直是……”
“是?”
“帥的可以靠臉吃飯的那種!”陶如酥認認真真的說。
白榆想到了立繪里的自己,不由得嘴角開始上揚:“確實……”
他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立刻改口道:“確實可能如你所說,不過很可惜,我沒見到。”
“遲早有一天讓你見識一下我們的救命恩人的樣子!”陶如酥往後挪了挪屁股,動作讓牀邊櫃子上的東西掉了下來。
“呀,別碰!”
但是遲了,白榆已經拾起了掉落的東西,好像是個素描畫冊,翻過來剛剛好是一張素描。
他看了一眼,直接笑場:“這什麼現代抽象畫作?”
陶如酥一把奪過去護在胸口,紅着臉吐了吐舌頭:“呸呸呸,這可是我的嘔心瀝血之作!”
白榆攤手:“看出來了,很有梵高的氣質。”
“是嗎?”陶如酥眼睛一亮:“真的有?”
“不過梵高生前窮困潦倒,死了之後畫作纔開始出名的。”白榆多此一舉的補充了一句。
“就你話多!”陶如酥抱着畫冊:“我以後會開始慢慢練的,一定能把他的樣子畫出來。”
白榆無奈:“這麼執著做什麼?找到了那個人又能怎麼樣?”
陶如酥直接引用道:“因爲我也是一個有恩必報的人!”
白榆撓了撓臉頰,心說你擱這兒跟我玩接龍呢……報恩循環?
他隨便改口轉移了話題:“說起來,這兒就你一個人?你家裡人呢?”
陶如酥如同報菜名似的說:“父親出軌,雙親離異,爺爺奶奶早逝,外公外婆不喜歡女孩,母親開公司工作繁忙,只派了個助理來幫忙,忙完就走了。”
白榆愣住。
“抱歉,我沒想到。”
“以上都是我瞎編的。”陶如酥一攤手。
“……你還來這套?”白榆又好氣又好笑:“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幽默?”
“放心好啦,我家裡可沒你想的那麼複雜,真實情況是……”陶如酥託着腮幫:“我是一個人在南陵市讀書的,沒有親人在身邊,反正也就是小傷,所以也沒通知家裡親人,就這麼簡單。”
白榆不便深究。
雙方還不是太熟,他也不想去查對方的戶口。
“橘子放這兒了,你好好養傷,我……撤了。”
“話題聊死了就撤了?果然是個榆木疙瘩。”陶如酥說:“再陪我聊五十塊錢的唄。”
“我拒絕。”白榆看了眼她的腿:“學校再見吧。”
多留無益。
擺了擺手便走出了病房外,陶如酥喊了一句話,他也壓根沒聽清楚,就當做沒聽見處理。
“……這傢伙,當時肯定偷摸我大腿了。”病房裡的陶如酥紅着臉小聲說道:“居然不發表一下感想,太不禮貌了。”
此時已經是夜晚,整個醫院的住院部偏於安靜。
除了少部分的病人因爲疼痛而發出哼唧聲之外,幾乎也只有電視、手機以及機械儀器和腳步聲。
白榆乘坐電梯,按下按鈕的時候,裡面剛剛好有兩組人,一對穿着病服坐着輪椅,另一對穿着衛衣握着輪椅把手。
其中一組走了出來,撞到了他的肩膀卻沒說話,顯得死氣沉沉。
白榆拍了拍肩膀,回頭看了眼,旋即走入了電梯裡,卻注意到電梯沒亮起其他層的按鈕。
“你們也下一層?”他問了句。
沒有迴應。
白榆自討沒趣的搖搖頭,隨手按下一層。
隨着電梯往下運轉,安安靜靜的輕微運轉聲裡,白榆忽的感受到了背後傳來一絲寒意。
一隻蒼白的手直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白榆直接一個激靈,回頭就是一個肘擊。
手肘命中了衛衣男的頭顱,他的腦袋側歪着,變成怪異形狀,但是沒有血液流出,就像是被擊打變形的橡皮泥。
“你爲什麼還活着……”
低沉的嗓音從衛衣男的口中傳來。
“你是怎麼從崩落區回來的……”
輪椅上的病人也衝過來抱住他的雙腿。
足下傳來沉降感,白榆瞪大眼睛,親眼看到自己正在被拖入漆黑的陰影之中。
“你必須死!”
尖銳的嚎叫聲和咆哮聲刺耳而沙啞,發出的聲音到最後完全不似人類。
噗通!
白榆完全失去可以立足的地方,試圖抓住電梯兩側,但光滑的牆壁根本沒有着手點,整個人被拖拽着迅速沉入陰影。
電梯抵達一樓,叮的一聲,門打開,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並無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