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閻王那近乎固執的古怪正義,周易生無言以對,老實說經歷了動盪的年代,他很希望有一個強有力且正義的人能夠爲百姓做點事,但現在遇見了,卻發現對於自己來說有些難以接受,畢竟自記憶中的母親,還不知被他關押在何處。
高大的城門樓子上,兩道銳利的目光望着周易生和閻王,其中一道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只有在望着閻王的背影時,纔會稍稍收斂隱藏,似乎非常忌憚。另一道桀驁,不過在此時卻鋒芒內斂,帶着些不安。
“他還是來了,不怪你呀!該來的始終要來,這一次五百年的動亂,對於他的到來,不知是福是禍……”說完後沉默,久久無聲,最後低嘆一聲,轉身而走。
地獄十殿,各自不同的殿主王爺,已經坐鎮地獄不知多少年了,適逢又一次的大亂,接踵而來的就是勢力大洗牌,也許各自的王位不保,甚至丟掉性命,所以都在準備着如何保證王位,或者是更近一步,得到更多更大的權力。
“我王!青象如今重傷昏迷,這黑獄火馬鐵騎,您看該如何處置……”幽深的密室內,青色的火盆耀出淡淡的火光,將這密室照得有些昏暗,光怪陸離的斑點不斷跳動,似無數小鬼護衛,說話之人比平常人矮了一個頭,頂禿額尖,看容貌十分之刻薄,對着作於陰暗中那人恭敬的說道。
“冥叟!雖然青象是個降將,他又纔打了一個大勝仗,我不能寒了手下們的心呀!黑獄火馬鐵騎是他一手練出來的,就給他留着吧!我會另外組建一隻鐵騎,就由你來帶,兵就從那些亂魂中選吧!纔打了一個勝仗,他們熔鍊的生魂也夠多了,至於坐騎,你自己想辦法吧!”陰暗之中傳來的聲音帶着幾分幹練,正逢大亂前夕,卞城王積極備戰,耗費了他無數的精力,說話依然中氣十足。
冥叟的耳朵輕輕的動了動,這一般是他有些激動而極力剋制的表現,心下忍不住誹腹,你不就是看中了青象超強的治軍能力嗎?居然找這麼個理由,如果我能找到這麼多的黑獄火馬,我還用得着搶他的騎兵嗎?我自己練出來的騎兵,不知會比青象的好多少倍,忠心多少倍。冥叟也只能心裡埋怨誹謗而已,並不敢表現出任何不滿,恭恭敬敬的說道:“我王!該到什麼地方去找如此多的坐騎呢!”
“你自己看着辦吧!地獄如此之大,能找到好坐騎的地方多的是,想到就去辦吧!需要什麼人,我叫他們無條件的幫你。”黑暗中的卞城王站了起來,不耐煩的揮了揮衣袍,似乎是在趕人了,冥叟無奈的出門去了,在臨出門時傳來了卞城王有些疲憊的聲音,道:“冥叟!你跟了我有兩百年了吧!我是不會拋棄你的,但是如果你……我將親自組建卞城黑色軍團,要讓我的黑色軍團在接下來的大戰之中,席捲整個地獄,讓我的榮光播撒到地獄的每一個角落。”
冥叟耳朵劇烈的動了幾下,立馬又被鎮壓住了,心中大駭,不知是什麼原因讓卞城王如此心急,難道大亂真的馬上要開始了嗎?讓他坐不住首先就跳出來搞事了,心中波濤翻涌,也不知怎樣走出了幽深的密室。
地獄,給人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陰森恐怖,天空灰暗,白山黑水之地,不過地獄也有似仙境之地,畢竟有陰有陽才能平衡,而這裡灰暗渾濁的天空下,卻似一片仙境。這兒是一處小小的山谷,谷中造出了成片的茅屋,與谷中的花草融爲一體,不分彼此,紛飛的花蝶,採蜜的蜂兒,一片生機勃勃鳥語花香,哪裡能看出這是印象中恐怖的地獄。
茅屋是按照陣型而建,若走錯了,即使修爲高絕也只能困在陣中望洋興嘆,而在陣中心處,這兒是陣眼也是破陣的最關鍵之地,但也有種說法,這不過是都市王用來迷惑別人的幻眼,衆說紛紜,但還沒有一人能夠藉助蠻力破陣。
而就在這個陣眼之上,建造着一座簡約而不簡單的茅屋,全部是用花草編造,茅草牆上各色彩花競相爭豔,努力的釋放着它們的漂亮,討好着屋中的主人。這兒的景象,如果被才進入地獄的冤魂看到,還以爲進入了天堂呢!哪裡能知道這是一位掌管地獄一方刑獄的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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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打敗,令我方元氣大傷,青鳥更是不知下落。我王!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您該出關了……”茅屋外集結了非常多的人和鬼,當先一人白鬍黑髮,穿着黑色長袍,恭敬的彎腰大聲說道。
衆人目光灼灼的望着茅屋,等待着屋內的動靜,但他們再次失望了,茅屋內對外發生的事依然無動於衷,彷彿她手下的死活,已經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王!您在不出來,我們可就真的完了……”
“王!您就出來看看吧!已經二十年了,您最愛的徒弟青鳥,已經失蹤了,青象已經背叛了您,難道您就真的這麼狠心,看着您的子民一個個失望而去……”
“王啊!我的王啊……”
“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王!您就出來看看吧!”
屋外哀嚎一片,但屋內卻沒有絲毫動靜,如此行徑二十年,還能讓如此多的人和鬼聽令於她,不得不說她的品質和領袖魅力確實非常的強悍,但畢竟現在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如果再逃避,她這個都市王恐怕會徹底傷了手下的心,最後只能成爲一個光桿司令。
白鬍黑袍老人身後,一年紀不過十八的少年,穿着一身青銅盔甲,長劍杵地,雖然低着頭但眼光總是時不時的瞄向茅屋的門,見着前方老父親如此低聲下氣,那年輕容易衝動的心終於忍不住砰砰跳動起來,心底的火蹭蹭往上飆,用力的跺了跺腳,走出人羣向那臺階而去,如此突兀的行爲,讓人羣快速的騷動起來,紛紛低聲交頭接耳,暫停了哀嚎。
“衛兒,你要做什麼,還不快回來……”老人似乎是被自己兒子的行爲嚇到了,重重的跪在地上,伸出手在虛空中想要抓住他,只是在勸着,卻沒有任何實質的行動。
“這個老狐狸打的好算盤呀!”他的身後有人低聲嘀咕,這行動看似魯莽,但瞭解都市王性格之人清楚,這次的行爲雖然冒犯了都市王,但卻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砰!馬衛一腳用力的踏在茅屋前的木梯上,聲音非常的響亮,在山谷之中迅速的傳遞開來,這一變故,讓下面的人立馬閉上了嘴,就連哀嚎着自己兒子的馬一囬都停了下來,似乎所有人都同時被掐住了脖子,發不出任何聲音,忍不住誹謗馬衛年輕魯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馬衛自己事自己知,其實邁出那一步他也非常惶恐,不過已經走了第一步了,他也不得不繼續走下去。砰!又艱難的邁出一步,聲音更大,差點震破了他的耳膜,他現在才知道爲何都市王能夠安心的待在茅屋內不管世事,原來真的是步步機關呀!這不過簡簡單單的五步階梯,就能要了大部分人的命。
衆人惶恐的跪地,現在才知道原來剛纔那動靜不是馬衛弄出來的,現在都心底惴惴,還到底要不要讓馬衛去拔一拔都市王的逆鱗。馬一囬心下開始真正的擔心起來,恐怕這聲響就能把他的寶貝兒子給震死咯,想到他徹底死去的娘,悲從中來,老淚縱橫,大聲哭道:“王啊!我兒的孃親走得早,從小缺少管教,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見怪呀!兒呀!快點下來,王是千萬不能冒犯的呀!”
老傢伙打起了親情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恐怕任何一個心軟的上位者都不忍心懲罰他的兒子了吧!
世間萬物分陰陽,是大道平衡的方式之一,人間陽氣稍盛,人死後,陽氣消耗殆盡魂則爲陰,陰氣會逐漸的會被陽氣綜合,所以魂會到陰盛的地獄。而地獄中的人因爲沒有長久被陽氣滋潤洗滌,在地獄死後,一時間根本承受不住地獄那濃厚的陰氣,會被立馬撕散化爲本質陰氣,除非有大能者耗陽壽立馬洗滌他的陰魂,否則只能魂飛魄散,但又有幾個大能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虧本買賣,雖然待在地獄的人類非常少,但每一個在地獄都是各勢力的寶貝,不過一旦死亡,就只能徹底消散。
“爹!孩兒不孝,一定要讓我王明白您的心意,即使犧牲我這無用之軀又如何,孩兒走了,您要照顧好您自己呀!”馬衛那張年輕俊朗的臉上,雖有些稚嫩,但帶着濃濃的悲愴之意,昂着頭再次邁上一步。
砰!聲音更加響亮,那震動的音波,直接穿透了他耳膜,更穿透了他的肺葉,七竅流血,稍一吸氣,被會大口大口的吐血而出,馬衛漸漸的笑了起來,那笑容是那樣的乾淨,彷彿是嬰兒般發自內心,毫無心機的純粹,這動人心魄的一幕,令下面所有的人和鬼動容,這一刻不該有任何心機,只爲了忠誠二字的高尚。
馬衛回頭戀戀不捨的望了一眼他爹馬一囬,任何話也不能表達他此時心中的安寧,二十年不斷聽聞都市王的所作所爲,令他氣血沸騰,在這陰冷的地方讓他找到了一點溫暖,高喊一聲:“王啊!雖然我還不是您的臣子,但我爲您盡職吶!”那一隻腳輕鬆的擡起,就要邁上第三步階梯。
“兒呀!爹,對不起你……”馬一囬哭得慘烈,但並沒有任何起身去拉住他,望着他的兒踏上那一隻腳,震天的聲音還沒有響起,但已經化爲一捧血霧,漫天紛飛而起,這一幕是多麼的壯烈美麗,忘記了血腥,這是在爲他們共同追求的信念而戰,即使心中信念再堅定,但喪兒的悲痛豈是如此輕易能夠壓下的,馬一囬雙眼一閉,徹底暈了過去,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