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醫師？”
“明美，你醒了？”我放下手裡的注射器，在她身邊坐下，“你的病情惡化了，就代表A病毒已經在你的身體裡發生了變異，我必須重新抽血檢驗。”
“言醫師，謝謝你。”明美輕輕地點了下頭，“謝謝你直到現在都沒有放棄過我。”
“明美，你會好起來的。你還要去見他，跟他說你的那些行爲都不是本意，你還要去跟他說你愛他。”我握住明美的手，鼓勵道。
“我，可能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我現在連走出這個醫院都做不到了。”她緩緩搖着頭，“不過，言醫師，你就不同了。我看得出來，歐陽醫師還是喜歡你的，他很維護你的。找個機會，和他好好談談。我們兩個至少要有你獲得幸福。”
我緩緩地走在通向辦公室的走廊。幸福，在五年前我冷酷地將歐陽葵從我身邊推開的那刻起，我就沒有再想過，再遇見歐陽葵，我曾一度以爲幸福可以再回到我的手裡。可是當歐陽葵靜靜地看着我，“恨”這個字清清楚楚地從他的嘴裡說出時，我明白了一個事實：屬於我的幸福已經不會再回來了。我曾很痛苦，連看到歐陽葵的臉都會覺得很辛苦，可是現在聽到明美的話，我決定懷着最後的希望來和他解釋五年前的一切，就像明美想對她的他所說的一樣。也許將來有一天，我也會這樣躺在病牀上，聆聽着醫師對我判處死刑，但我希望那一天來臨的時候，我沒有明美的怨恨。
在辦公室門外站定，我擡手握住把手，裡面卻傳出了爭執聲。
“葵，你不可以這麼對我！我跟在你身邊五年了！”是韓踏雪的聲音。
“踏雪，我一直在等，等你明白在我的眼裡你一直是個可愛的妹妹，需要我去疼愛的妹妹。可是，很遺憾，你一直都是執迷不悟。你已經不小了，我不希望你再在我身邊耗費時間。”是歐陽葵低沉的聲音。我縮回了自己的手，站在門外靜靜的聽着。
“那你爲什麼到現在才說？你是騙我的。只是因爲你看見我毀了言曉蓁的資料，所以生氣了，是不是？我道歉好不好？”
“踏雪，我一直都知道你做的一切，包括你當年利用了曉蓁母親的病，買通了醫生讓她走投無路只好收你的錢。你的行爲我可以理解，但是這麼多年，我累了，曉蓁也累了，相信你也累了。我已經玩不起愛情的遊戲了。我已經不是當年年輕氣盛的歐陽葵了，所以請你放手吧。”
“是言曉蓁是嗎？她沒出現以前，我們一直是好好的，她一出現，你就要和我斷的一乾二淨！是因爲她是不是？！”
“不關她的事。曾經，我把她當作一生的寶貝去憐惜，可是她拒絕了，拒絕了我的守侯，寧願選擇痛苦，也不要我的庇護，所以，我一直以來都是恨她的。可是，當她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卻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恨她，但也沒有了那種濃烈的激情，一切都回歸平淡了……”
我掩住了欲奪口而出的啜泣，倒退了兩步跑離了那扇門，再也無法聽下去了。終究，我還是錯過了，一切已經晚了，我親手放掉了我的幸福。我伸手拉出了因爲作實驗不方便而改掛在胸口的戒指，五色的鑽石依舊閃着美麗的光澤，卻已經失去了它所有的意義。我咬着嘴脣忍住哭意，扯下了項鍊放進了白袍的口袋裡。是我的錯，怨不得任何人，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可是即使明白，淚水還是不斷地涌出了眼眶，因爲，這次真的要和我的愛情說再見了。
我對她已經沒有了那種濃烈的激情了……
我晃晃腦袋，努力地使自己精神集中起來，可是，還是找不到理應出現的現象。
一切已經迴歸平淡了……
找不到，找不到！
我用力地揮開所有的資料，掃掉桌上所有的器皿，發出清脆的破碎聲，漫天的紙飛舞着，漸漸地落下，撲滿整個實驗室。
“曉蓁姐！你怎麼了？”小葵一把推開房門，看到滿室的狼籍，頓時一愣，又聞到了房間裡開始蔓延的異味，立刻跑去打開了所有的窗子和通風器。
“曉蓁姐！你這是在做什麼？A病毒可以通過血液感染，你弄出傷口的話會很危險的。”小葵揀起一地的資料，“還有都是危險度很高的化學藥品，你很容易傷到自己！”
我一下又一下地往後順着頭髮，閉上了眼，“我沒辦法。我算了四天的理論完全沒有用！一點效果也沒有！”
小葵站起身，默默地看着我。
“我沒有辦法，完全沒有辦法。”我不斷地重複說着。
“曉蓁姐，你是累了。”小葵輕輕地走到我的身邊，說，“曉蓁姐一直是出奇的冷靜的，對生命一直可以擺高姿態來看待，所以可以不斷地研究出許多人沒有發現的東西。可是，你現在累了，所以休息吧，我會告訴教授，請他換人接手，你需要休息。”
“不要，小葵。”我拉住小葵要掏出手機的手，“小葵，不要。讓我再試試，至少嘗試到最後。”
“曉蓁姐，是歐陽醫師吧？和我有同樣名字的人、送你戒指和櫻花戒指的人，是歐陽醫師吧！”小葵拉開我的手，將資料放進我的手裡，“曉蓁姐，你如果真的想要嘗試到最後，就請把所有的私事都拋棄到腦後，哪怕是再痛苦的事，都請您遺忘。我們是醫學者，在面對因患病而痛苦的人時，所有的事就都應該遺忘，自己眼前和心裡都只能有這位病患，即使自己要死亡了，也不能忘記這一點。我們是仰望着所有被病苦折磨着人的向日葵。所以曉蓁姐，請您振作起來！”
是啊，我竟然忘記了明美，忘記了她還在生死邊緣徘徊着，我曾鼓勵她要堅持下去，自己卻放棄了。這怎麼可以？
“我會加油的。”我仰起頭看向小葵。
“你是我最崇拜的曉蓁姐。”小葵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不要放棄，無論對高木小姐還是對自己都不要放棄。只要自己爭取，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謝謝。”
我還不能放棄，放棄了就是再次向命運低頭，那種不甘心，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