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被驟然推開。
吱嘎一聲突兀的響在寂靜夜色裡,讓那兩個留下來的暗衛瞬間驚愕的擡起頭,手中劍也在剎那條件反射般出鞘半寸——然而也只能有半寸,甚至沒來得及將長劍拔得更長,那一雙黝黑的眼便已經無限逼近。
隨後如龍翻騰般的內力無聲無息的爆發在他們的胸膛,將那一聲想要報信的叫喊也掐滅在了喉管中。
兩個人眼看就要墜入懸崖,卻在下一刻被一雙纖細修長的手穩穩的扶在了樹枝上,一如他們負責潛伏時的姿態,在夜色裡沒有半點異樣。
隨後那少女轉身,踩着樹枝輕輕的關上了自己的窗戶。
然後她幾步躍上樹梢,朝着遠處的火光遠遠看了一眼。
那火光傳遞到這邊來已經不剩下什麼了,她的神情於是埋在了重重暗影中看不清晰,唯有一雙眼,遙遠的映着一片氤氳的紅,沉默中帶着點難以言喻的幽暗情緒。
片刻後,她平靜的收回視線,最後望了一眼這座安靜的拂衣閣,便低頭,墜入了無邊的懸崖裡。
一如多年前的那個雨夜,她也是這樣跳下了拂衣閣的窗戶,冒雨闖過了這陡峭懸崖上的無數死關,才最終抵達自己想去的地方,去殺人。
而這次與上次不同的是,她是爲了逃走。
從這個曾經被她當做家,後來卻成爲冷漠牢籠的地方,逃往她想要的自由,逃去她……想去見的那個人身邊。
呼嘯的夜風捲起少女的衣角,她在跳躍間無聲的摸了摸袖中的那塊琥珀。
那塊石頭早已被她摩擦得溫潤無比,就如同那個人一般,一眼望去便有溫柔和疏離的底色,叫人情不自禁的被吸引,又情不自禁的感到不敢接近。
可夏拂衣從來都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越是覺得不可接近,她就越是想要靠近和了解。
越是矛盾,她就越是被吸引。
白衣拂過月光的影子,不斷的停留在葉片的脈絡,又不斷的向更深處墜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而在天機門內,火光綿延的玲瓏閣外,戴着面紗的女子轉頭朝拂衣閣的方向遠遠的望了一眼,露在外面的眼中閃過複雜而糾結的目光,可這一瞬間的糾結很快便被救火的動靜吸引了。
那邊的拂衣閣依舊沉默在黑夜裡,一片寂靜,毫無異樣。
·
火勢最終被阻擋在劍閣之外。
被燒燬的只有雪雁書居住的玲瓏閣。
火勢被撲滅之後那一批去幫忙的暗衛又匆匆趕回了拂衣閣,廊外那兩個被留下的暗衛依舊無聲無息的靠在樹枝上,拂衣閣內也沒有半點動靜,一切和他們走之前沒有絲毫差別。
領頭者暗暗鬆了一口氣,繼續在黑夜裡潛伏下來。
漫長黑夜過去,直到天色破曉,第一縷曙光淡淡的渡上拂衣閣外的樹梢,有人無意間一個回頭,入目所見讓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阿六!”
這失聲一叫讓所有暗衛都回過頭來,只見昨夜被留下來,他們以爲毫無異樣的兩個暗衛,都正閉着眼一動不動的靠在樹幹上,看起來已經昏迷多時了。
有人立刻躍下樹來,不管不顧的推開了窗戶。
黎明的山風呼的刮入室內,牀邊垂落的紗簾被層層捲起,露出空無一人的牀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