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影帝倒是心心念念找機會黑連夏一把,可惜他沒有那麼多機會。
他是影帝嘛,影帝日理萬機,哪有那麼多時間呆在一個劇組。
周邦彥死了,在拒絕了李師師後,生了一場大病,一命嗚呼,他死前,妻妾圍了一圈,李師師趕來的時候,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死得很安詳,沒有一點惦記,他的遺言中交代了孩子,交代了妻妾,唯獨沒有李師師。
周邦彥的死,帶走了李師師半個生命,即使宋徽宗的百般討好也無法讓她展顏微笑。
周邦彥的死意味着,他的扮演者蕭文軒戲份全部拍攝完畢,於是蕭影帝被迫地麻利地滾出了《靖康變》劇組。
隨着蕭影帝的提前滾蛋,《靖康變》的拍攝已經進入尾聲。
這是連夏和老牌演員宋河最後的對手戲。
也是連夏飾演的女二號,在劇情落幕前倒數第二場戲。
這組對手戲並不長,可是卻拍了整整一天,因爲這場戲羣衆演員非常多,導演要求很高,ng了無數次,一遍遍重拍。
當大宋聯合金國滅掉遼國之後,金國撕毀了和大宋的協議,金兵大舉南下,將皇位這個爛攤子丟給兒子,自己做了太上皇,新皇即位,年號靖康,意爲安樂、安康。
可是新皇登基並未給大宋帶來安樂,金人的鐵騎已經踏上了大宋的山河,而李師師依然陪着趙佶進行最後的狂歡。
趙佶這個時候整個人都是醉生夢死的狀態,他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可是不斷傳來的壞消息並不給他醉的機會,他時而哭時而笑,在這裡李師師扮演的已經不是一個取樂的伎女,而是一個精神寄託。
好像看到了李師師,他就看到了歌舞昇平的大宋。
當然這個寄託是相互的,失去了愛情的李師師,也需要皇帝的愛情去彌補內心的空虛,她告訴自己,我沒有了周邦彥,我還有別人。
這對心靈南轅北轍的男女竟然在大宋滅亡的最後時刻找到了共鳴。
他們好似相愛。
不過這個假象最終被打碎了,打碎的正是宋徽宗本人,金人最終打進來。
宋徽宗知道他不能逃了,也逃不了了,在國家存亡的最後關頭,一貫醉心書畫玩樂的宋徽宗終於想起來他是一個帝王,他想要承擔起一個國家的重擔,但是爲時已晚,金人的刀上有宋人的未冷的血,金人的身下是宋女絕望的淚。
李師師準備了一根繩子,她已經打算好了,寧死不受金人的侮辱,她半輩子已經把普通百姓幾輩子的福都享了,她死無遺憾,可是偏偏是她最不放在心上的宋徽宗給了她最後一絲生機,他派人護送她出城。
螻蟻尚且偷生,有活命的機會,李師師怎麼可能不珍惜,她狂喜,她沒有忘記趙佶,她還以爲趙佶會和他一起走。
“師師,你走吧,到了南方,隱姓埋名,到一個山清水秀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再找一個喜歡你的男人,嫁了吧,生一堆孩子,你還這麼年輕,好好活着吧,那樣的青山綠水,寡人是看不到了……”宋徽宗年齡並不是很大,他還不到四十五歲,正值壯年,人也很英俊,此時他的眼睛裡滿是滄桑,他看李師師彷彿不再是愛人,而是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晚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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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真實年齡於歷史上的趙佶此時相仿,也是四十出頭,因爲保養得當,只顯得成熟並不顯老態,四十歲,正是一個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
和蕭文軒喜歡利用自己的經驗和魅力,不動聲色地佔據鏡頭前最好的位置,宋河一直很老實,沒有任何多餘的小動作,但是在兩人飾演對手戲的時候,五五分的鏡頭,宋河絕對是聚焦點,這是一種從內而外的氣質,是經驗的累計,連夏不能不服。
就像現在她原本覺得編劇把宋徽宗渲染成一個情聖十分雷人,因爲歷史上宋徽宗妃子非常多,後宮人數過萬,孩子老婆一大堆,但是在宋河的詮釋下,連夏原本要靠“演”去詮釋的角色,竟然出現了真情流露。
在宋河的引導下,這一刻,她似乎忘記了自己是連夏,而是編劇筆下那個被宋徽宗全心愛慕的女人。
這種感情不是醞釀出來的,而是情不自禁被感染出的真實情懷。
此刻她跪在地上痛哭,就像導演要求的那樣嚎啕大哭。
“我們一起走,要走一起走,我不自己走,……我不走,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官家讓我留下來吧,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吧,我不走,我不走……”其實官家早已不是面前的男人,但是在她的心中,他始終是官家。
李師師哭得很醜,非常醜,她毫無形象跪在地上,抱着宋徽宗的胳膊,哀求着,其實她並不是想死,但是她卻不想讓宋徽宗留下來送死。
“我已經不是官家了。”男人笑了,摸着李師師柔順的頭髮,“傻姑娘,走吧,不要陪着我死,你要替寡人好好地活着。”
連夏只是痛苦地嗚咽,最終她被護送她出城的親兵帶走,男人看着她的身影漸漸消失,轉身走入冰冷黑暗的皇宮。
夕陽的餘暉照在皇宮金瓦上,發出耀眼的光芒。
金兵即將攻城,黃昏過後,無盡的黑暗降臨。
這齣戲感動了旁觀的所有的工作人員,好多小姑娘哭成了傻逼,酷愛“柏青劇”的徐妙珍眼睛都哭腫了,攝像助理是個有點孃的老爺們兒,竟然哭得喘不過氣。
這一刻宋河不是宋河,連夏也不是連夏。
當導演笑容滿面叫道“收工”時,大家仍然處於悲痛的情緒中,已然忘記這是一場戲。
都是假的。
哭得快要暈過去的連夏被工作人員架起來,這個時候她才恍惚意識到自己是拍戲,不過她仍然沒有從李師師的情緒中走出來,而飾演宋徽宗的宋河早已經齣戲,他喝着助理遞來的礦泉水,身上還穿着龍袍,可是表情卻和剛纔宋徽宗的樣子天差地別。
緩了好半天的勁兒,連夏才從剛纔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她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同樣也被宋河引導了,不過這一次引導,是好方向的,宋河並未接機破壞走位,趁機會霸佔鏡頭,但是她那些情緒確確實實是在宋河的引導下才能做到。
換句話就是,沒有宋河的引導,她無法做到這樣的超水平發揮。
一個要靠着別人的引導,才能全身心投入劇情,另一個則是引導別人投入劇情。
這其中的差距,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到。
連夏覺得宋河給她上了一堂比學校裡更深刻的表演課。
在宋河笑呵呵地向連夏打招呼時,連夏鄭重其事鞠躬,心悅誠服地喚了宋河一聲“宋老師”。
比起蕭文軒,比起宋河,她真的還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