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夏抱着良好的心態,到美國參加了第二次試鏡。
不得不說她的好心態和她現在不缺片拍也有關係,《審判》對她來說很重要,但是卻沒有重要到不可或缺的地步,換句話就是,這部電影對她來說是裝飾品,而不是必需品,它是可以讓她事業更加美味的香料,卻不是不可或缺地鹽巴。
連夏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要靠着一部電影改變命運的新人。
沒有這部電影,還有許多部電影等着她。
第一次試鏡的時候,連夏只是用英語短暫地做了自我介紹,導演關俞非用英語,讓連夏在屋子裡轉一圈,然後讓助理將一段對話交給連夏,是莎士比亞劇本《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選段,要求連夏有感情的用英語朗讀。
連夏對中文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很熟悉,因爲大學時學過,連夏還做過話劇表演,英文版的則是頭一次,她用了兩分鐘,讓自己將這段話順下來,纔開始朗讀。
大聲朗讀完,還讓導演關俞非挑出來幾個錯誤,有兩個單詞連夏用的是美式英語的讀法而非英式英語。
其實連夏自己也很奇怪,就朗讀一段東西,走幾步路,美國方面怎麼會認爲她適合女二號而不是女一號。
莫非女一號是個土生土長的英國人,而自己讀的是美式英語?
抱着這種小疑惑,連夏參加了第二次試鏡。
因爲連夏試鏡的角色變了,試鏡內容也發生了改變。
來自美國的試鏡導演讓連夏哭,要哭的漂亮,哭的美,哭的楚楚動人。
連夏一開始還以爲自己聽錯了要求,直到導演關俞非重複了一邊試鏡導演的要求,他們確實是讓她哭。
柔弱地讓人憐惜,楚楚動人地哭出來。
很多人對連夏的印象是野蠻女神,或者是金剛芭比。
這源於連夏是動作替身出身,雖然連夏很少出演動作電影,大家普遍對她的印象就是,她是一個有真功夫的。
加上連夏剛出道的時候嘴巴毒,說話直。
要不是大熒幕形象一貫非常好,恐怕要淪爲女神經病那一檔。
綜合原因,很多人認爲小白一樣的柏青女主,是連夏不具備的特質,要不然她也不會在柏青工作室沉寂了十年。
事實上恰恰相反,連夏哭戲是比較好的。
原因還是因爲柏青工作室。
柏青工作室出來的女演員,沒有一個不會哭的。
柏青大概是骨子裡有些大男人主意,雖然他自己寫的是纏綿悱惻的言情小說。
但是他筆下的女主都是身世悽慘,楚楚可憐,哭的要婉約要美好要漂亮。
連夏最初也不會哭的,但是柏青工作室有專門培養哭戲的老師,耳薰目染之下,連夏也能哭的漂亮。
哭戲這個東西,有的時候需要醞釀情緒,有些人則純粹就是技巧。
連夏就屬於技巧型的,將眼睛睜大一眨不眨,堅持住,同時閉着嘴,做出痛苦的表情,無聲打哈欠,不一會兒眼淚就嘩嘩往下掉。
經過反覆練習,可以讓淚腺變得敏感,形成一種條件反射。
“準備好了嗎?”《審判》導演關俞非問道。
連夏點點頭,“可以了。”
“那就現在開始吧。”關俞非示意連夏可以醞釀情緒了。
連夏在睜着眼睛,看着主考官,眼睛瞪得大大的,關俞非拿着秒針計時,“1,2,3,4,5……”
五秒之後,連夏眼睛裡流下淚水。
她沒有用手捂着嘴巴,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委屈的樣子。
很多人哭起來,會流鼻涕,甚至先流鼻涕水再流眼淚,又或者是眼淚從眼角順着鼻子的弧度留下來,即使許多成名已久,有經驗的演員,也難免哭的很醜。
連夏卻不然。
她的眼淚,一大顆一大顆,從眼眶裡流出來,正好落在臉頰上,順着臉頰滑落,滴到地上。
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總之哭的很漂亮很動人很心酸。
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小可憐。
關俞非一愣,忍不住看相身邊的選角導演威廉以及製片人阿諾德·科派爾森。
他其實很想找個人交流一下,他很熟悉連夏,連夏和不少香港的電影人都有過合作,去年還曾憑藉《太平盛世》摘得香港電影最有分量的金像獎影后。
對於這位新晉影后許多業內人士也有自己的看法,認爲她戲演的太過硬朗,犀利有餘,柔美不足。
她似乎不適合太過女性化的角色,比如被欺負的小白,比如千嬌百媚的狐狸精。
連夏看上去太正派,即使是《靖康變》中的李師師,也和“狐狸精”扯不上關係。
如今連夏這一哭,徹底改變了,他對連夏之前的看法。
誰說連夏只能演大女人的?
此刻關俞非只覺得柏青老師暴殄天物,這麼一個人才竟然放在自己工作室地窖裡冷藏了十年,你當演員是酒,越藏越香?
太可惜了……
關俞非忍不住起了惜才之心,四年前,媒體評出兩岸三地影壇四大青衣,宋楠楠、李祺蕾、陳敘、金雪飛,位列其中,那個時候連夏大概還在拍她的成名作《靖康變》。
若是這樣的演員能早點被挖出來,四大青衣,大概就不是現在這個格局了。
想到這裡,關俞非不禁佩服讓連夏改試鏡角色的阿諾德·科派爾森,真是魔鬼般的直覺,對方對連夏的熟悉程度絕對不可能高於自己,但是他卻僅憑直覺認定連夏比任何人都要適合飾演女二號,老實說他們爲這個角色已經頭疼了好一陣子了,因爲前來試鏡的演員,不是年齡不對,就是演技不對,要不然就是語言不過關。
瞧,連夏哭的多麼美好多麼帶勁兒!簡直就是爲這個角色而生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沒有人讓連夏停止,連夏還在努力的哭,小聲的嗚咽,她哭的讓人心都碎了。
有些工作人員已經忘記連夏是來試鏡的,連夏哭的讓人心煩意亂,十分不安,愧疚叢生。
年輕的工作人員忍不住用責怪的眼神看這些面試官,她哭的這麼傷心,你們不知道發揚一下紳士風度遞上一張紙巾嗎?
最終在場的一位有些年齡的白人女性看不下去,拿出一張紙巾,遞給連夏,“別哭了,擦擦吧,別難過。”
還不等連夏接過紙巾,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好了,連小姐,很精彩,謝謝你的表演。”試鏡導演威廉拍拍手說道。
“啪——啪——”的巴掌聲讓人有種恍惚感,這個時候大家才意識到,這個姑娘還在試鏡中,因爲她哭的時間太長,大家都忘記了。
當大家擺脫連夏營造的悲傷的氛圍後,凝滯了兩秒,試鏡間裡響起熱烈的掌聲。
“太精彩了,你竟然可以哭這麼長時間!了不起的淚腺!”一個助理模樣的白人青年用英語說道。
“謝謝。”她啞着喉嚨,用濃重的鼻音說道。
這是她經歷的最漫長的哭戲,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淚腺可以這樣發達。
連夏拿着先前那位好心的女士遞來的紙巾,小心擦拭自己的眼睛,不讓眼妝被暈染,幸好她平時出門沒有化大濃妝的習慣,要不然可真變成大貓了。
連夏試鏡之後並沒有急等着離開。
片方似乎有話對她說,暗示她多留一會兒會有驚喜發生。
阿諾德·科派爾森是美國非常有口碑的製片人,即使是非常關注美國電影圈的電影愛好者,非專業人士,提起這個名字都會非常陌生,當然,別說是普通的電影愛好者,就連連夏這個業內人士,聽到這個名字,也會一愣問“是誰”。
06年,第9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他曾於連夏有一面之緣,連夏原本對外國人的臉就有一些識別障礙,作爲國際a類電影節,上海國際電影節註定會有許多外國人,連夏不可能記得所有人。
就連徐妙珍和連夏的助理小董、龔自奇,也忽略了查閱這方面的資料,以至於連夏認爲自己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阿諾德·科派爾森先生。
“連小姐,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你一直都是一個很讓人驚喜的演員。”
阿諾德·科派爾森笑眯眯地說道,他的外貌並不出彩,看上去和普通的美國老大爺沒啥區別。
連夏笑得一臉茫然,“是嗎?謝謝。”
我們很熟悉嗎,第一次見面她就覺得這位製片人對她關注度很高。
“除了第一次試鏡,上次見你,還是兩年前的上海國際電影節,你主演的‘唐朝公主’給我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電影展映那天,我就坐在觀衆席上。”阿諾德·科派爾森笑着說道。
“是這樣啊,我感到很榮幸,科派爾森先生。”
連夏用英語說道,全程英文對話,是連夏首輪試鏡的優勢之一,不過現在這種優勢將不復存在,據她所知,進入二輪面試的女星,絕大多數都有一定的英語基礎。
連夏不得不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她想要見識外面更廣闊的天空,獲得比別人多更多的機會,語言真的是非常重要。
“是不是很奇怪,爲什麼你試鏡的是莎拉,我卻建議你出演凱蒂?”阿諾德·科派爾森開門見山地說道。
莎拉是《審判》中的女一號,凱蒂是劇本中的女二號。
連夏一愣,猶豫着要不要說實話,想了想,她覺得這個問題沒有說假話的必要,於是點頭,“有點。”
“老實說之前我很猶豫,因爲這個決定對你來說似乎有些不公平,但是我不得不說,這部戲的凱蒂絕對要比莎拉更適合你,若說之前我還有猶豫,你今天的表現堅定了我的想法,”阿諾德·科派爾森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你演莎拉也沒有什麼問題,我相信你完全可以駕馭那個角色,但是在看過所有演員的表演後,我認爲那些前來試鏡凱蒂的演員,都沒有比你更專業的,所以我向導演建議,讓你改變試鏡意向。”
連夏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如此繞口的一段英文還是讓她有些轉不過彎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製片人阿諾德·科派爾森,他到底再說什麼,爲什麼她聽不懂。
“很抱歉,請原諒我沒聽懂您的意思。”連夏一頭霧水地說道。
“在劇本設定中,莎拉要比凱蒂年齡大,我希望找兩個來自亞洲的女明星,哪怕兩位演員來自不同的國籍,莎拉的年齡一定要比凱蒂大。”阿諾德·科派爾森頓了頓,“你太年輕了,若是你飾演莎拉,我們不得不從比你年齡更小的女星範圍裡選凱蒂,恕我直言,目前來說,還沒有適合的演員,有幾個韓國演員年齡適合,但是她們不會說英語。”
話說到這裡連夏已經明白了,她輸的並非是她不夠好,而是她的年齡。
“雖然是這樣,但是請相信我,凱蒂是個適合你的角色,你會愛上凱蒂的。”阿諾德·科派爾森十分篤定地說道。
連夏沒有說出“試鏡還沒有結束”這個掃興的事實,也沒有去問對方爲什麼對這個角色如此有信心。
還沒有看過劇本的連夏,對一切都持保留意見。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因爲製片人阿諾德·科派爾森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女主角不知道是誰,若是連夏出演,女二號就是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艾倫·佩姬的《水果硬》,女主飾演的角色,類似於影片海莉那種角色,影片與其叫“審判”,不如叫“審判者”,審判者就是夏夏接下來要演的角色
一個外表白蓮,內心卻十分矛盾的人,亦正亦邪。
老實說在艾倫·佩姬宣佈出櫃後我真的是十分驚訝,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這位演員。
若非專注娛樂圈一百年,我肯定會寫一個類似《水果硬》的故事。
只可惜現在大河蟹,就算我想寫我也不能寫了,於是我把梗搬到了這篇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