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多的巧合,也讓邵城晚一步步地逼進了真相,他終於明白爲什麼葉非非永遠都是對他這麼一副若即若離的態度了,“你去自首吧,只要你改過自新,我會給你一個機會的。”
晚風又是那麼溫柔,柔化了葉非非眼裡的凌厲與絕望,在霓虹的閃爍中,她的烈焰紅脣也更加分明,充滿了誘、惑力。她好像明白了爲什麼自己永遠不會愛上這個男人了,因爲她想要的安全感,邵城晚永遠給不了他,他是如此的懦弱,懦弱到讓人不齒。
對那個單純善良的葉非非來說,邵城晚的擔當已經夠了,可是對身上揹負着仇恨的葉非非來說,這遠遠不夠,他身上沒有能夠讓她感覺到安定的東西。
“你這種說法是不對的,我也只是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而已啊。”葉非非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從來都不會去接近無罪的人,他們也不會被我接近,爲什麼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身上來呢?我一個小女子,可承受不起。”
邵城晚盯着站在不遠處的葉非非,他好像也明白爲什麼她永遠站在一個跟他不遠不近的距離了,因爲這樣可以方便她逃跑,就算湊近他勾搭他的時候,葉非非也會給自己留下後路。
邵城晚的眼裡閃過了一絲憤怒,“你爲什麼總是如此執迷不悟?你還不明白嗎?我這是在幫你!”
葉非非終於摘掉了自己的面具,懶得再跟他虛與委蛇,輕蔑地看了邵城晚一眼,“在幫我?不不不,你只是在幫你自己而已,你就是一個僞君子,比真小人還要可怕。你喜歡我,卻連喜歡都不敢說,還想要用喜歡的名義將我推進深淵,自以爲爲了我好。呵呵,現在你一定是怪我害你變成這樣了吧?你覺得喜歡我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被我吸引……”
邵城晚的臉色煞白,像是被葉非非拆穿了心事。
葉非非離開了,“這個遊戲結束了,再見了。你也不過如此而已,讓我十分失望。別忘了我說的話,無罪的人是無法被我接近的。”
她的聲音散落在了風裡,人已經上了早就準備在那裡的越野車。在葉非非察覺到邵城晚懷疑自己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了。沒錯,她從來都不相信,邵城晚會因爲她是他喜歡的人,所以放他一馬。
而葉非非的潛臺詞也非常簡單,意思就是邵城晚也不是那麼無辜的人。
葉非非的詐、騙術不是無師自通,邵城晚的父親就是教導她的人。奇怪的是,那麼狡詐的男人,培養出的兒子,竟然看起來這麼正直,也這麼脆弱。
好像有一條線將他們聯繫在了一起,看似巧合,其實都有他的道理。
葉非非好像真的銷聲匿跡了,讓邵城晚無比懊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葉非非的逃離,是她自己有本事,還是邵城晚心軟了。可是他沒有放棄,他發現了單純的葉非非的真面目了,“葉非非,不用再僞裝了,我已經認出你了。”
就像之前說的那樣,葉非非爲了騙過別人,首先做的就是騙過自己。她將那塊記憶封印住了,茫然地看着邵城晚說,“邵哥,你在說什麼呢?”
一個是天真無邪的葉非非,一個是狡詐如狐的葉非非,兩個人的面孔相互交織着,也是在看清了真相之後,邵城晚才恍然發現
,這兩個人到底有多麼相似的。
他對眼前長髮飄飄的小姑娘是存有一絲憐惜的,但凡是人,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也肯定是會有感情的。這份憐惜,是對另外一個葉非非都沒有的。因爲邵城晚知道這個小姑娘的依賴,而另外一個人,卻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保護。
其實也可以說是大男子主義吧。
所以,邵城晚對葉非非的感情纔會這麼複雜,一個本來需要保護的瓷器,突然變成了一塊頑石,鋒芒畢露。這樣的結果,很容易讓他對自己的人生產生懷疑。
邵城晚的眼神複雜地看着葉非非,“非非,你不覺得這麼活着很可憐嗎?將自己的兩個部分分開來,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清楚,或者說,是努力假裝不清楚。”
這個小姑娘,其實要比另外一個葉非非更可怕吧。因爲這個人,她所有的存在,都是虛構出來的。
葉非非臉上的僞裝一點點的卸掉了,這個過程,就像之前,她一點點變成狡詐版本的葉非非差不多,像是臉上的堅冰化開,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破土而出。她摘掉了自己的假髮,歪着腦袋看邵城晚,笑眯眯地問,“你是怎麼認出我的呢?”
“因爲你的僞裝一直都沒有卸下,在面對旁人的詰問的時候,你在利用自己的柔弱與美麗,而一個真正天真無邪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做到這一步?”
葉非非定定地看着邵城晚說,“你說得對。”
葉非非被押走了,可是她卻對邵城晚回眸一笑,“別忘了我說過的話。”
邵城晚到最後也沒有搞清楚,她說的不要忘記她說過的話是哪一句話,甚至也不清楚她指的是哪一個葉非非說的話。兩個人都曾經跟她說過太多的話,是“我喜歡你”,還是“我從來不會接近無罪之人”?還是“你太自私了”?
電影就這麼戛然而止,誰都不知道,等待葉非非的會是什麼,也不知道,邵城晚最後的結局是什麼。演員列表升起來的時候,很多人還坐在位置上,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在回味。這部電影映射的東西太多了,杜門說的沒錯,“嬉笑怒罵之間,就是人生了。”
葉非非這個角色對黎深深來說是一個新的挑戰,邵城晚這個角色對張若虛來說同樣也是。他接下這個劇本可能有一部分是因爲黎深深,但更多的肯定是因爲劇本和角色本身的魅力。
邵城晚這個角色表面上看起來是挺片面的,他就是男版的傻白甜,有一顆聖父心,好像特別耿直,爲別人着想,可是永遠都不會明白別人的苦衷,會被單純的人喜歡,卻被生活在陰暗中的人厭惡。
這就是邵城晚複雜的一面,就像單純的葉非非會喜歡他,可是複雜的葉非非卻會討厭他。他遠遠不如表面上表現出來那麼風光霽月,被塑造成了一個英雄形象,被朋友喜歡,卻還是被葉非非一針見血地指出,“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麼自私的人。”
把一個壞人演繹出好人的感覺,把一個好人演繹出壞人的感覺,都是非常考驗功底的,張若虛演過那種本來就無情的大反派,可是最後卻能給大家留下這個人或許也不是真的那麼無情的感覺,也演過真正的英雄,在危難的時候站出來,可是這個充滿了正面的色彩的角色,卻怎麼看怎麼詭異。
或許就像葉非非說的那樣,“無罪的人是無法被我接近的。”邵城晚根本就沒有那麼無辜。兩個人都是在命運的裹挾下發生碰撞的人,而這樣的火花,在電影的角度下面就更充滿了傳奇色彩。
難怪這次兩個人的演技都得到了讚譽,他們的確擔得起這樣的讚譽。
還好張若虛和黎深深很熟悉,黎深深有一部分演技的提升,還要歸功於張若虛,儘管在後期她自己有過很多調整,跟拍攝《試煉》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但是兩個人對戲的時候,還是很快就找到了曾經的默契感,碰撞的火花也更加猛烈了一些。
如果換一個人,誰都不能保證,這電影是不是還是現在的面目。兩個演技好的人對戲,從來都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而劇組中的人也是看見了他們是怎麼飆戲的。
可以說,這部電影超出王振國導演預想很多。
很多導演拍電影,總是會將預想的情況美化很多,可是事實卻很殘酷,遠遠達不到預期,電影的質量會被演員、道具、燈光、預算等等的原因影響,超出預期是很難達到的境界。
可是,《店大欺客》做到了。連導演本人都忍不住在心裡感慨,還好他選擇了這兩個主演,恐怕這是他做的最正確的決定,恐怕這會是他人生中最輝煌的一部作品了。不過一個導演的一生,能夠有一座豐碑,那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童軒宇愣愣地從電影院中走了出來,只有遇到非常好的電影的時候,他纔會出現這種狀態,因爲他在思考。
“這部電影太可怕了,兩個人的演技都好凶殘啊,真的是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真的,身爲深深女神的死忠粉,一開始我竟然沒有發現兩個人都是她扮演的,那種氣質上的改變太可怕了,導演把這個長鏡頭設置得太好了,看着她一寸寸地變化,跟化妝術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這部電影橫掃各大電影節,也是難怪了。”
童軒宇像是沒有聽到這些聲音一樣,沉浸在了電影的世界裡。小人物的大人生,有太多人跟葉非非一樣,負重前行,茫然無依,最後走上了一條自己也不曾願意看到的路。也有太多的人跟邵城晚一樣,想要像英雄一樣拯救世界,自詡正義,其實也只是將別人推向深淵的劊子手。
《店大欺客》看似誇張,其實特別真實,看起來葉非非是一個壞透了的人,可是她比邵城晚要可憐多了,她一直在撒謊,卻也在遵守自己的本心——那就是她不願意成爲一個撒謊的人。很多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說實話還是在撒謊,這纔是詐騙大師的最高境界,而有些真話,就是藉着謊言說出。
她說,“我從來都不會接近無罪的人。”
她說,“欺詐師從來都不會殺人,我們的手上不會沾上任何一點血跡,將他們推向深淵的,只是他們自己。”
最可怕,卻也最無辜。
黎深深的作品,童軒宇大多都看過,他很少這麼喜歡一個明星,但黎深深身上就是有這樣的魅力。他也很少去站CP之類的,因爲那樣看起來特別幼稚,可是童軒宇也不得不承認,在跟張若虛對戲的時候,黎深深有一種與衆不同的魅力。兩個人搭檔,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