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星火在他的指尖忽明忽暗，他低着頭，柔軟的額前黑髮隱隱掩住了他的墨眸。陽光穿透雲層，靜靜地透過輕浮的白色窗簾灑在他欣長的身上。背光，那是一個無比頹廢的黑暗剪影。
林之的心不斷地抽痛着。理智告訴她，她真的做錯了一些事。
腳步輕盈地走向莫陽，她從背後圈住了他。
小臉親暱地蹭了一下他的後背，她哽咽地道歉：“莫陽，對不起。”
莫陽眼底升起一點氤氳。涼薄的笑，“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一直在做你認爲對的事。”
“可是。。。我問過你的，是你說你不喜歡小孩子的。我以爲你。。。”一滴清淚滑過她的臉龐，“那你。。。現在知道了，你還要TA嗎？”
推開林之，莫陽眸光陰鷙地看着她，“這句話應該是問你吧林之。林之，其實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要過這個孩子，對嗎？否則你也不會在得知懷孕的消息後第一時間跑去醫院。”
林之無力地垂下腦袋，她已無力辯解。
撫摸她的小臉，莫陽第一次覺得她的臉是那麼的陌生。“林之，你說你愛我，可是轉眼你就要打掉我們的孩子。現在你告訴我，你到底還愛不愛我？”
林之仰視着他，淚眼婆娑。他的眼睛是那麼的深，那麼的黑，那麼的純粹，像墨色的大海，像無垠的星河。只是，裡頭翻滾着無底的悲傷和恨意。
沒有血色的嘴脣動了動。良久，她低下頭，不敢直視他。嘴角勾起清冷的笑。
“莫陽，這不公平。”她說。“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給我對等說話的權利和機會。是，我承認，私自跑去醫院準備打掉這個孩子是我的錯。可是莫陽哥哥，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了你這個孩子的存在，你會打算留下TA嗎？你不用質疑我對你的愛。我愛你，但是你不愛我。那張契約就是最好的證明。或許現在你喜歡我，但是就像白辰簫說的一樣，我從來就是你掌心裡的寵物。現在你喜歡我，所以你給了我最好的一切。可是，等你找到下一個寵物，你就會厭倦我。至於這個孩子，呵~沒有完整家庭的孩子，註定是個犧牲品。既然如此，爲什麼還有未經TA的同意就讓TA來到這個世界？”
莫陽看着她，像一尊雕像。剛毅，冷漠，凌厲。
一隻百靈鳥飛到了窗臺上，跳躍着，歌舞着。莫陽看着它美麗的羽毛，目光有些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他眼底騰起自嘲和愚弄。
“林之。你知道嗎？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你的想象力是多麼的豐富。”
將燃盡的煙彈在地上，他雙手插兜，“這個孩子，我要TA。我不管你想不想要，你都得生下TA。”右手捏住她精緻好看的下巴，他目露危險精光地警告她，“如果TA有任何閃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背影決絕地離去。林之跌坐在地板上，抱住雙腿，無聲地流淚。
他要TA。
寶寶，爸爸要你了。
沒有想象中來的悲傷和崩潰，相反，她很歡欣。
其實，雖然她自己一直不是很願意接受這個孩子的存在，但是這是她的孩子，留着她血液的骨肉，潛意識裡，她是愛TA的。
莫陽說要留下這個孩子，她彷彿放下了一個包袱，沒有了壓力，沒有了內疚，沒有了煎熬。
激動，興奮。
她跑下樓，找到保姆，開心地說：“阿姨，我餓了。你給我做點吃的吧。”
保姆立馬放下手頭的事，很欣慰地笑說：“小姐，你等着，我這就去給你做最營養好吃的飯菜。”
莫宅。
一個寂寥的身影穿梭在酒櫃前，伸手拿了一瓶威士忌，開瓶，倒進盛有冰塊的酒杯裡。
仰頭，喉結一滾，一杯進入腹中。
不一會兒，酒瓶空了，人也倒了。
其實，他的酒量是天生的好，一瓶這麼烈的酒下肚，他就是有些累。
也找不到累的原因，他只是單純的想睡覺。可是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的就是那個小女人明媚的笑，或是狡黠明亮的眼睛，或是委屈楚楚的蠢萌表情。每當這時，他就會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是一睜眼睛，她又不見了。
真是。。。苦惱。
呵~
莫母看着她兒子頹廢無助的模樣，心疼。
將翻倒的酒瓶拿到一邊，她拍拍他的背，溫柔地問：“兒子，你怎麼了？”
莫陽擡起朦朧的雙眼，笑。“媽咪，我想跟你聊聊，來，坐。”
莫母坐在莫陽的身邊，關切地看着莫陽，等待着他的傾述。
莫陽想了想，苦笑。其實他也不知道想說什麼。良久，他才問道：“媽咪，你當初。。。是爲什麼要生下我？”
莫母皺眉，不悅，“臭小子，你是我兒子。我當然得生下你。”
“可是，你是一個人。爸爸又。。。”莫陽低下頭，“他又去世了。你一個人，當時懷着我，也沒有依靠。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要把我。。。。。。”
莫母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悽楚和悲傷。苦笑，“兒子，你想聽實話嗎？”
莫陽坐直，認真地看着他的母親。
“其實當年你父親去世的時候，我纔剛懷上你，才一個多月吧，就像你說的，彷彿天一夜之間塌了下來，我沒有了依靠。當時你外婆要我將還在肚子裡的你打掉，然後再改嫁。我也真的這樣想過。但是，後來又想想，當年我和你父親爲了懷上你，費了多少心思。你父親是左盼右盼才盼到你的出現。他愛你，你是他唯一的骨血。如果我把你打掉，等我百年之後，我恐怕就沒有臉去見他。”
莫陽輕笑，“媽咪，你應該很愛我爸吧。”
“什麼愛不愛的？那個年代，哪像現在那麼開放？婚姻都是父母包辦的。”
“可是我看你們的婚紗照，還挺浪漫的。”
“是嗎？”莫母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
“媽咪。”莫陽喚到。
“嗯？”
莫陽猶豫着問道：“如果一個女人，她願意爲一個男人生下骨肉，那是不是代表她很愛那個男人？”
“當然。”莫母愛憐地看着她優秀的兒子，“兒子，你不知道，生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但是，爲心愛的人生下至親骨肉，也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所以，如果以後有個女人，她願意爲你生孩子，那就好好珍惜她，好好愛她。知道嗎？”
莫陽陷入了沉思。
照這麼說，林之是不愛他的。否則，她怎麼會這麼幹脆地打掉他們的孩子？
“兒子，你怎麼了？”
莫陽搖頭，“媽咪，我累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記得別喝太多酒，傷身。”
心如刀割，流出的血液染紅了他的瞳孔。他再次來到郊外的私人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