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糖,你起來了麼?”
每天阿糖帶着武力值出門,直到天黑深沉纔將自己扔回牀鋪上。
幾天下來,只覺身輕如燕,氣吞如虎,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就在她以爲顧家兄弟放棄自己時,顧銘湊在門口幽幽的呼喚:“公子宇和我爹一起去內城鎮守官家喝喜酒,估計兩天都不回來。”
顧準跟在顧銘身邊手覆在脣邊當喇叭:“若是喝了酒,估計回來還要睡一天,我們有三天時間。”
房內還是沒聲音。
顧家兄弟對視一眼從懷中掏出荷葉叫花雞,當屋門口砸開外面薄薄泥殼,以手作扇將香氣慢吞吞送入房中。
被食物的香氣叫醒的感覺真好。
阿糖對自己的忍耐力有些失望,默默的打開門轉身回到自己桌前準備小盤子。
“阿糖,我們覺得爲避免有人察覺,我們今晚就出發。”顧準狠狠咬了一口雞腿道。
阿糖剛準備拿起剩下一隻雞腿,想起什麼又放下,擦擦手:“藍照國地圖和藏寶圖在哪裡?”
顧銘隨即拿起剩下的雞腿咬了一口,嘴裡嚼着肉嗚咽着:“在我這裡你看看。”
心中有事難以記掛食物,阿糖低頭打開地圖和藏寶圖——
“今日亥時出發,”阿糖算算時間,望着正在狼吞虎嚥的兩兄弟:“兩國相距一百里,我們到時騎馬至距離藍照國近一些的森林,將馬匹藏起。然後再潛入藍照國皇宮——”
說到這裡,阿糖拿着筆一會兒在地圖劃出路線一會兒低頭手指戳着臉沉思,
半晌她眼睛一亮,點頭算是對自己的目標作出規劃:“我們能夠進入藍照國就已經算是印證了之前的地圖更新情況,所以我們這次和時間作戰。無論結果如何,丑時必須離開。拖延的時間越久,越容易被人發現。怎麼樣?”
顧準用最後一隻雞骨頭剔了剔牙,打了個飽嗝:“我覺得這個想法非常好,顧銘你怎麼看?”
“我只是再想——”顧銘眯起眼睛用手絹一根一根擦着手指滿足道:“到時候給阿糖選哪支珠釵戴在頭上呢?”
阿糖雙手叉腰蹙眉望着面前的空盤,隱隱有種被迫上賊船的感覺。
她撇撇嘴點點頭:“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從來你們沒朋友了。”
“什麼意思?”顧銘已經探身偷偷往門口溜,顧準還一臉真摯的望着阿糖,期待得到智商低的差價補貼——
阿糖一拳朝他襲去——
顧準側身躲開,邊退着朝院中跑,邊道:“顧銘救我——”
“阿糖,你又不聽話!”
三人鬧的正歡,廊下白袖隨風舞動,望着阿糖笑到眼角彎彎,公子宇莫名有些生氣。
整個院子被她的笑聲填滿,連風都是酥的暖的甜的。
“公子——”沒想到公子來看她,阿糖飛奔過去,額前髮絲肆無忌憚任由春風檢閱,整個人就是飛奔的青春活波。
公子宇蹙眉戳戳她的腦袋:“出師表背過了嗎?”
“公子,我還沒吃早飯呢,吃完就背。”阿糖氣喘吁吁,隨即想起什麼拉着他的衣角好奇:“公子,我聽說您要和顧帥去喝喜酒,若是有什麼好吃的,記得要帶回來。”
本想給她個驚喜,不成想她比自己還清楚行程。
公子宇無奈的哼了一句:“你倒替我安排上了。”
“不去嗎?”說漏自己偷打聽公子宇的消息,阿糖低頭紅着臉雙手捂着嘴結結巴巴:“我就是,人在院裡聽到風裡傳來的消息,可能聽的不是很真切。”
“你沒聽錯。”公子宇低頭望着阿糖,表情藏在陰影中看不清,伴着樹葉起伏落下的颯颯婆娑,連聲音都有了甜甜的感覺:“我確實要離府兩日,這兩天你若是悶了,便去書房看畫冊。若是想吃什麼,我已囑咐過廚房給你留菜單。”
真是見了鬼,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阿糖卻聽醉了。
“公子——”半晌,阿糖擡起眼眸,望着公子宇雅亮雙目:“您以後能不能,多多誇誇我?”
詫異的眼神瞬間被她逗樂,公子宇這才拂袖回身大步離開。
“我考慮下。”
“公子——”只留下阿糖彎腰在迴廊樹蔭斑駁中雙手擋在脣邊:“一定要注意安全,早點回來啊!”
侯府亥時。
阿糖黑衣素裹,黑布遮面,整個人除了眼眸再閃,輕鬆隱匿於黑暗之中。
和顧家兄弟在院落牆角點頭會和,隨即兩步並一步□□,輕鬆朝天下第一關跑去。
“什麼味道?”三個人一起趴在距離藍照國皇宮不遠處的草叢裡,夜風順着青草匍匐吹過,阿糖皺眉有些想要嘔吐的扇扇。
“顧銘,你是不是剛纔放屁了?”距離阿糖最近的顧準也聞到了一股臭味,回身用腳踢踢身後的顧銘。
顧銘被踢的有點蒙,深吸一口氣後捏着鼻子哀怨:“顧準,你是不是緊張到拉屎了?”
“算了算了。”阿糖只當三人所處下風向,擺擺手示意兩人注意:“這麼晚,還有馬車從宮門外要進宮!”
三人對視一眼:有辦法入宮了!
車輪聲在空曠的藍照國皇宮中格外的突兀和滲人,一路三人藏於車底,從未有守衛前來查看。
空氣裡像是有砂礫一般,硌得每次呼吸都需要用力。
不過幾百米的距離,卻好像等待了很久,馬車終於停下來了。
“回來了?”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
“嗯。”馬車上的人跳下來,拉着馬一起跟着進屋:“這次怎麼這麼多,我今天已經跑了十五趟了。”
“放心吧,”聽起來應該是一件好事,但是粗啞聲音並沒有任何開心:“謝姑娘通知將馬車換成更大的車廂,一次可以載半百人。”
“哦?那就好。這一天一天,都不知道是那些驢或馬先死,還是我們這些中了笙花毒的先死...”
隨着兩人進門,三人才從馬車上下來。
“這宮裡黑兮兮的,來來往往根本看不見,”顧銘環顧四周,摸摸胸口藏着的東西,和顧準對視一眼道:“不如我們這次聽阿糖的,先確認藍照皇宮是否如地圖所示,若能找到謝侯財寶最好,若找不到,也絕不戀戰。丑時在這裡會和,一起走?”
“不行,我怕,這裡太黑了——”阿糖拉着顧家兄弟環顧四周,只覺得這皇宮怎麼都不點燈,到處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只要顧家兄弟倒退三步,閉上眼睛,便可成功隱於黑暗之中。
“阿糖。”平日裡嬉皮笑臉最鬧的顧準突然板起臉,雙手扶着阿糖的肩膀,將她抵在牆上眼神冰冷——
阿糖心中一怵,立刻明白自己中計。
堂堂顧帥親子,能是貪慕財寶之人?
“你們,要做什麼?”阿糖聲音顫抖,腿肚子已經開始打顫。她雙手扶着牆哭喪着:“我不想死——”
顧銘湊上前捂着她的嘴,瞪着眼睛示意她小聲:“胡說什麼呢!”
“哈?”
顧家兄弟對視一眼,鬆開阿糖,嚴肅道:“如今的藍照國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美麗富饒善良的國度。我們這次來,是將身上的火(藥)藏至於藍照國皇宮內,等到兩軍交戰之時,大部隊在前線牽制謝芳寧,我們主攻藍照國皇宮,消滅餘孽。”
“哦。”平日只想着三時三餐,這個時候突然向她推廣家國仇恨,阿糖一時有些無法消化。她訕訕的摸着背後的牆:“那我在這裡等你們。”
顧家兄弟離開不久,空氣中的臭味更加濃了些,只能看到宮門外似乎有人不斷朝火堆裡扔東西,每扔一次,火光便撲棱棱的主動竄起。
看的不太真切,阿糖捂着口鼻,眯着眼睛慢吞吞的朝火光走去。
直到看清是什麼,阿糖只覺得一道炸雷落在自己耳邊,整個世界已被隔絕,無聲無語無感無景。
她瞪着眼望着面前情景幾次想要喊,想要找人來幫助,卻連眼神的轉移都沒有力氣。
她,無意中,來到了謝芳寧的煉獸場。
之前謝芳寧用來圈養皇宮貴族的馬場已被擴大,旁邊圍起了更多的驢場。
幾千人僅僅穿着遮住重要部位的布片,甚至沒有穿。髒兮兮的互相擠在一個小圓圈內,靠近柵欄的人已經被擠得身體變形。
如果是在戰場上,幾千人,足以氣勢滔天。
而此時,那些驢,被旁邊早出晚鎖的馬抽打報復,而那些馬,晚上被負責看守的人們繼續壓榨。
看守者們每晚都會將屍體扔進火堆焚燒。
肉味令所有飢餓的人瘋狂。
而視覺衝擊又令所有囚禁的人們恐懼。
此時的他們,已經半人半鬼,就算是一片樹葉落在自己面前,也不會再有任何的眼神觸動。
他們還活着,卻也是僅僅活着而已。
“阿糖,我們該走了!”
顧家兄弟準備好,便揮動雙手小聲提醒。
“姐姐——”阿糖轉身,看到距離自己最近的柵欄裡,先前的小屁孩不知道什麼原因被謝芳寧抓來,已經關了好久,瘦到肋骨突出大腦巨大。
阿糖回過身,望着靜默的只能聽見火光噼裡啪啦燃燒的廣場。
所有人聽到有人來,只能用力擡起眼睛,連抱有希冀的力氣都沒有。
阿糖深吸一口氣,邁着軟綿綿的步子,用盡力氣擡起手,爲他們鬆開了鎖。
“快快快!”顧家兄弟等着馬車前,看到阿糖帶着十幾個小孩子衝過來,二話不說接住孩子,一個一個抱上馬車。
“好了!”直到最後一個孩子上車,阿糖才擡起腳忽然想起什麼哼了一聲。
“怎麼了?”顧家兄弟面上黑巾早已丟棄,側耳詢問。
“沒什麼。”阿糖關上門,用力拍拍門:“快走!”
隨着車輪啓動,地上落下一滴黑血,阿糖衣角一閃連哼都來不及,整個人被收回宮中,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