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酒廊歌舞的記憶是源自於我的母親父親的‘美酒加咖啡’的青年時代,也是我的幼年與童年時代。那時我們家裡唯一的電器就是一臺比較大型的錄音機,放磁帶的那種,插上磁帶,按下錄音機的第二個按鈕鍵,音樂聲響起,浪漫的情調便瀰漫着每一間房。
我總覺得我的父母他們青年時代那種浪漫,有一種非常特別的韻味,是純真的味道嗎?我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詞語來形容,那時還沒有高樓大廈,沒有車水馬龍,沒有人山人海,只是在山水之間,在田園之間,他們時常將自己沉浸在‘美酒加咖啡’與‘情網’的世界裡擁抱着纏綿着。
現在回憶起來,我的父親在山水田野之間打造的那個家就像一個青山之下的酒廊歌舞廳,每天都歌舞昇平的,大概那就是八九十年代文藝青年獨有的味道吧。
他們把那種浪漫的格調同樣種進了我的心間,在那種氛圍裡,我的腦子裡每晚都會浮現出好多好多迷人的故事,像播放電視劇似的,一集一集的演着,只可惜當時會寫的字不是很多,沒能夠把它們用文字形式記載下來。
那時,我還會畫小矮人,我們家的每一堵被父親用石灰粉刷的雪白雪白的石灰牆,都被我畫滿了小矮人,五顏六色的小矮人,這點父母做得還算好,他們從沒有因此而揍我,大概他們也懂得,我在小矮人世界裡畫着屬於自己的浪漫故事吧。
那種浪漫的格調生活大約在我十歲時,他們走上了經商之路之後,直到他們的花圈生意走上正軌後就徹底的終止了,也不得不終止,長大後我才懂得,其實,真正的商業,是一種純理性的玩意兒,來不得半點感情用事的,否則,很快就玩完了。
理性,是一種力量,在這樣的年代,它真的代表着生存能力,實戰能力;情感,太柔軟了,不能當飯吃,好像沒卵用。
這是爲何我總是在批判那些像機械一樣的純理性的人了,因爲它破壞了我童年時代純真的夢啊。如果不是爸媽從商了,我可能會寫出好多好多比現實世間裡還美多了的故事,只可惜後來,我再也不能寫故事了,家庭的氛圍改變了,腦子裡面生不出來故事來了。
在現實世間裡,理性左腦邏輯分析能力纔是高智商的表現,可我的數理化成績不好,是某些理科老師眼中的“弱智”。
其實寫作能力和數理化邏輯分析能力都是可以訓理性思維的,裝在校園大魚缸裡,那腦子似乎死機了似的,我既不能寫故事了,又沒有理科邏輯分析能力,理性能力也就無從訓練起了。
踏入社會後,我不得不承認,那些衝在最前鋒的男人的腦子的確比女生的腦子好使耐使。而很多還沒來得及訓練好理性能力的女生,只能靠原始本能在俗世間求生存。
用事實說話,不管是科技發明領域,還是文藝創作領域,反正我覺得男人弄出來的東西更有生活代入感。
還是我對女生有偏見?雖然我也是女人,在高智商男人面前我是願賭服輸的,我腦子用多了就犯糊,就如進入了迷魂陣,繞不出來了。
我只知道男生一般理科比女生學得好,他們從小就在訓練理性思維能力了,女生除了少數數理化學得不錯的,多數都不怎麼樣,都沒有地方訓練理性能力,只能靠文藝創作,可那是需要想像力的,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是需要環境,氛圍等各種因素才能靈感如涌泉的。
呆在學校裡那麼多條條框框的,我每天考試都考糊了,考試作答A就是A,可不能把A想像成H了,想像力早就嚇得躲起來了,人也變得呆板了,那時我真覺得標準考試求真求證只適合學理科的。
我唯一的辦法:就是乖乖的去想另外一種辦法來訓練自己的理性能力,早點出來參加工作,才能洗掉自己“弱智”的標籤了。
後來,偶爾也會去尋找童年時代父母給我們打造的那種純真浪漫的情感,只是找不遍了每一條大街小巷,好像再也找不到當年的純真纏綿的味道了,到處充滿着商業味兒,我的美好的故事生產發源地再也找不着了。
“昊然,我們今晚不去你常去的酒吧了,好不好?去找一家比較經典懷舊的酒廊,最好有八九十年代的那種感覺的,不知道有沒有這種風格的酒吧啊。”
“我想想看,八九十年代味道的。”昊然回憶了好一會兒:“有,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水上情緣酒吧。”
酒吧街的夜景詭異的讓人眼神迷離,那種細細的,淺淺的滴落在五光十色的夜空下,慢慢的,沉下去的感覺。
我心裡怦怦的跳,時不時望一下身邊手握方向盤的的昊然,這熟悉又陌生的男孩。
“到了,就是這一家。”。
還在門口邊,我就聽到歡快的舞曲:‘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壓心底壓心底,不能告訴你。’
“哦,粉紅色的回憶,我感覺又回到了童年時代了。”我歡呼着。
擡頭凝視着酒廊間如螢火蟲般閃爍的燈牌:“水上情緣酒吧。”
“我們進去吧。”昊然緊緊的拉着我的手。
“哇,好多魚,好大的魚,這是海底世界?”
剛喊着,門口處的牆壁上一條藍色鯨魚猛得向我撲了過來,嚇的我一閃,緊緊的抓住昊然的衣服。
“沒事,裝在玻璃牆裡面的。”
海底世界裡的萬紫千紅,各種奇形怪狀的魚兒,紅色的,藍色的,紫色的等等各種顏色的魚兒,還有珊瑚,珊瑚礁,伴着酒廊裡五光十色的燈光,這比起山水田園的世界,彷彿多了更多的色彩,這纔是真正的色界,人間色界,五彩繽紛,炫人眼目。
“昊然,好久好久沒看見你了,今天怎麼想起來懷舊了。”一個腳踩高跟鞋身着一套黑色緊身裙,化着濃妝的長相十分妖豔的女孩,一把攬住了昊然的腰。
這讓我渾身起雞婆疙瘩,連忙轉移了視線,雙目劃過周圍的人羣,都很陌生。
只有一個女孩莫名的進入了我的視線,最角落裡的那桌上,在渾暗的燈光下,她就如一座冰冷的雕塑,冷豔但又不失風情,她淡淡的妝容,是一頭短髮波波頭,身着一套黑色風衣,她一個人一桌,手握着酒杯,彷彿是這間酒吧裡一朵盛放的黑玫瑰花,奇怪,這麼多人中,爲什麼我唯獨看見了她?
我將自己沉浸在酒廊間的歌舞的世界裡,及酒吧的氛圍裡,舞臺上的天涯歌女,我彷彿看見了自己父親母親的年輕時代。
“月與燈相依,
魚與水纏綿,
我以一飲而盡的方式瞭解古典,
陳舊的故事,劃滿了傷痕,
一滴醉意,啜飲黎明,
原以爲酒是水的一種平靜,
卻酌傷了傷口,哽咽了世界,
暖暖的漂浮在杯底的液體,
一杯,再來一杯,我心無茫。”
舞臺上的歌女一聲一聲吟唱着這首我似曾相識的曲子,只是改了歌詞。
“這首歌名叫《水中杯影》,是這酒吧的主題曲。”昊然與那妖豔的女人打了個招呼,推開着她那纏綿的身子,轉過身幫我介紹着這裡面的場境。
“你也常來這兒的?那些女孩好像都認識你?與你很熟悉的?”
“嗯,好一段時間沒有來了,我也喜歡這種懷舊的味道。”
說着,我隨他落坐了一個離舞臺最近的位置。
“昊然,你們今晚喝點什麼?”又是一位妖豔的女子,身子像一條青蛇一樣扭動着,拿着單子走到我們的桌前。
“夢寒,你喝點什麼?”
“一壺聖地莊園果汁。”我隨意點了一單,其實單子上的所有飲料的名字我都十分的陌生。
“再來一瓶聖覓仙莊園白葡萄酒。”昊然接着說。
我的眼神一直被舞臺上舞女的舞步吸引去了,神情一直恍恍惚惚的,她們身上有我的母親的影子,一點風塵味,一點風月風雲的味,也有一點良家女孩的純情的味道。
看着,看着,淚水嘩啦啦的往外涌,彷彿走進了父親母親的情網的世界裡,那個純真的年代裡,還有自己的整個純真童年時代裡,就如一杯烈酒吞進了肚子裡,再也沒有了,突然又找着了的感覺。
我將手緊緊的握住酒杯,一言不發。
“來,不哭,不哭。”昊然遞給我一片溼巾。
“夢寒,你酒量怎麼樣?還行嗎?”
“ 我十八杯不醉。”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着。
“還十八杯不醉呢,口氣這麼大的。”
“不過,我是戒酒的,我能喝酒,是天生的,遺傳我爸爸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媽媽曾也是一名風月女子。”
“一半風月,一半風雲,不過也是一名良家婦女。”
“你很像你的媽媽。”
“不像,我只玩風月,不玩風雲。”
“這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昊然說。
“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乾了這杯。”
“那你的母親呢,她年輕的時候應該也很美吧,爲什麼她把自己變成了這副羅剎的模樣了?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的樣子着實把我嚇壞了。”我接着說。
“切,美?”他好像有點不屑之感,難道昊然與他的母親也有什麼過結?
“我媽她年輕時是一個玩風雲的女子,商界風雲,可精明瞭,可厲害了,只是遇到我爸後,還是沒能精明過我爸呢,後來被我爸搶走了她的地盤,就變成現在這羅剎般的恐怖模樣了,其實我爸青年時除了那風流倜儻的樣子,另外他只有一艘船,在海邊運沙子石頭討生活的,就再啥都沒有,不過,自從遇到我的母親後就什麼都有了。”
“難怪。”我若有所思。
“走,去跳一曲?”昊然彷彿在故意避開我的話題,不太想談論起她的母親。
“我不會跳。”
“我帶你啊,跟着我的腳步就好。”
我只好從原座上站了起來,脫掉了自己的外套。
“我去點一首你喜歡的味道的舞曲,送給你純真的童年,還有你母親風雲歲月。”昊然說。
“點一首懷舊經典《情網》吧,送給你我的父母逝去的青春,還有自己,還有你。”我說。
昊然踏上舞臺中心,踏着輕盈的步伐,風流出自然,人的遺傳基因真強大的,他身上一定有很多他父親的年輕時的影子,儘管他遠離了商界風雲場面,可能是不想走他父親的老路,平日裡有時候看他,就像一隻膽小的耗子,但一走上舞臺,他無意間流露出的那股味兒,在舞臺上的風度翩翩,可謂風流,倜儻,一樣都未減。
“來,隨着我的步伐走,一,二,一,二。”昊然臉上含情帶笑的凝視着他身前的我,一邊踏着舞步。
而此時此刻的我,彷彿又輪迴到了自己母親父親的那純真的纏綿的年代,落入了那張溫柔的如夢如幻的情網的世界裡。
我讀懂了一點自己,也讀懂了一點昊然。
昊然挽起了他的衣袖,就在他擡手間,我發現他手臂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平時我還真沒有注意過他的手臂。
“昊然,你的手臂怎麼了?爲什麼也有一道刀疤?”
“幹傻事,自己割的。”
“啊,爲什麼啊?”
昊然突然間收住了臉上的笑容,神情增加了一點點凝重感,他沒有回答我。
我不知道她母親臉上的刀疤難道也與他有關?我不敢再往下問了,必境那是他們家裡的私事,
這裡面一定有一段他不願提起的往事。
此時,我老感覺臺下有一雙目光在注視着我們,我想這不是我的幻覺, 是真實存在的。
我將目光再次從臺下掃去,那個波波頭的冷豔的女子,又映入了我的眼簾,是她,是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與昊然的身上,難道?她與昊然也是老相識?
昊然彷彿也意識到了什麼,突然停下了舞步。
“對不起,夢寒,我離開一下。”
說着,他掙脫了我的雙手,直接跳下了舞臺,我的目光一直追隨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停留在那個清冷的如一朵午夜黑玫瑰般的女子的身旁,我才恍然大悟。
昊然一上前就握住了她的雙手,彷彿他們是相識已久分別後又重逢的情侶般,那般親切的模樣。
我只覺得頭一陣暈眩,隨着人羣亂舞着,瞬間失去了方向感,有一種被昊然拋棄的感覺,努力的讓自己心平靜下來。
我很快意識到了,她?那個清冷的淡淡的憂鬱而又充滿了風情的女子。
難道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