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自小侍弄蠱蟲,對於自己費心養下的毒蟲有多少種,每種有多少隻,都能做到心種有數。
就算偶爾有損於毒藥之下的,也是死能見屍。
蠱園之中的毒蟲是巫月費盡心力養好,只待到五月初五將其如數埋下地下,以求能養出一隻金蠶蠱來。
卻不想,在這關時刻丟了五隻。而那五隻,算得上是所有毒蟲中的翹楚。
聰慧的巫月一想便知這蟲子沒到了哪兒,又是怎麼沒的。
她本想着去防自小被巫家慣壞了的巫奉天,卻沒想到一直如大人一樣穩重的李青慕居然也是同謀。
沒有任何爭議,巫奉天在巫月的冷目下將到手還沒過七日的五隻毒蟲如數奉出。
在巫月的面前,巫奉天不像一個十九歲的少年,反倒如個九歲的調皮娃娃。
巫月俏臉一板,巫奉天有再大的能耐也使不出去。
在巫月命金蠶將那五隻罈子接過去時,巫奉天看着在一側低着頭的李青慕對巫月道,“長姐,這事和莫梅無關。”
臉上認錯的神態,甚是誠懇。
巫月從嗓子裡冷嗯了一聲,帶着金蠶轉身離去了。
巫月走後,李青慕心中惱怒,上前用力踢了巫奉天的膝蓋一下,面色微紅的道,“事情都擺明了你還說什麼說,反倒讓你姐姐覺得我敢做不敢當了。”
◆ttκǎ n◆CO
巫奉天被李青慕踢得‘哎喲’一聲,抱着膝蓋直喊痛。
李青慕心中甚是尷尬。
巫月明明已經明說了她不適合養蠱,她卻在巫月的地盤上與巫奉天行起竊來,這讓她無顏面對一起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巫月。
回到竹樓後李青慕直接貓到了樓上自己的房間,不願下樓。
當巫月主動找到李青慕時,李青慕正坐在房間外的竹椅上看風景。
流雲谷中風景如畫,每天李青慕都會坐在這裡很長時間,怎麼看都看不夠。
當巫月坐到李青慕的身側後,李青慕的耳根一下子便紅了,神色也變的有些不自然。
巫月坐下後沒有與李青慕閒語,而是直言對面露窘色的李青慕問道,“你當真想學養蠱?”
李青慕輕咳一聲後,對巫月笑着吐出兩個字,“好奇。”
巫月聽後點點頭,沉吟良久後,對李青慕道,“我可以教你。”
李青慕一愣,不明白巫月爲什麼轉變了態度。
巫月卻是從竹椅上站起身,對李青慕道,“與其讓你和奉天在一起胡鬧,還不如我親自帶你。”
最起碼,她放心。
自那日起,李青慕成了巫月的跟班。
巫月去藥園採藥帶着李青慕,去蠱園喂蟲子帶着李青慕,上山帶着李青慕,下水帶着李青慕,就連五月初五將百蟲入甕,一樣是帶着李青慕。
李青慕臉色蒼白的看着巫月面色無異的將那些花花綠綠的蟲子放進一隻大甕之中,只覺得整個胃裡都在翻滾。
待到大甕之中傳來上百條蟲子蠕動的聲音時,李青慕已經跑到一側扶樹大吐。
那種噁心的感覺,在李青慕的心中久久徘徊。
當新月升中天時,巫月的養蠱告一段落。餘下的,就是等。等到一年後,看那大甕中的百條毒蟲能否活下一條。
在巫月養蠱之時,李青慕在金蠶的幫助也也將自己養得蠱埋到了地下。
最最簡單的蟲子,只有三條,是在山裡隨便捉的。巫月說可以拿來練手,李青慕就按金蠶的指示放到罈子裡埋了下去。
沒有上香,沒有磕頭,沒有任何咒語法術……
即便是如此,李青慕的心中還是升起了一絲激動。
這是她第一次養蠱,不管成敗,都讓她的好奇心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在李青慕未在巫月身側忙得不亦樂呼時,巫奉天被巫月趕出了流雲谷。
巫月曾經對巫奉天說過,要麼離她的蠱蟲遠點,要麼滾出流雲谷。
巫奉天走後,李青慕的生活更加的枯燥。巫奉天在時還能帶她到山中去隨意走走,偶爾去打個獵什麼的。如今,她卻只能跟在巫月的身後學習蠱術。
而蠱術,則從好奇成了李青慕雖然面對的第一大難題。
蠱由蟲養,蠱養成的好壞由蟲決定,想養出合心的蠱,就要先選合心的蟲。於是,李青慕的學蠱之路便從選蟲開始。
蟲子在哪裡?
在森林裡,土壤裡,水裡,山裡,腐肉裡。分種分類,只要是適合蟲子生長的地方,都有蟲子。
然而,不是任何蟲子都能捉來養蠱。養蠱的蟲,本身要有一定的毒性。
找到合適的毒蟲,還要養。
從藥園中採摘毒性最弱的毒藥去喂。從弱毒到強毒,能活下去的才配成爲養蠱的原蟲。
李青慕難在如何挑選合適的蟲子上。
她每日將大半的時間都浪費在找蟲上,卻依舊尋不到用毒藥怎麼喂都不死的蟲子。
對此李青慕對巫月埋怨過,哪裡會有吃了毒還不死蟲子,那根本不可能。
可當巫月指着埋下大甕的地方給李青慕看後,李青慕沉默了。
不服輸的性格作祟,讓李青慕帶着金蠶一次又一次的扎進深山之中。
其實巫月在誤導李青慕,她抑制不住李青慕學蠱的好奇心,唯一能做的,便是讓李青慕知難而退。
在李青慕在流雲谷中無意義的穿梭在萬里大山之中時,晉王府中,已是一片烏煙瘴氣。
始元帝新賞與晉王的芸姬,甚得晉王寵愛。
寵愛到敢無視晉王妃,羞辱王孺人。在幾次與別的姬妾的爭風吃醋中,晉王也是偏向着芸姬。
到了五月中旬,晉王已是有意將久病不出的秦孺人廢掉,改擡芸姬爲孺人。
若不是始元帝訓斥晉王胡鬧,只怕晉王會直接將芸姬擡到晉王妃的位子上去。
因始元帝不滿,芸姬被擡爲孺人的決議一再壓後。爲了彌補對芸姬的歉意,晉王更加寵愛於芸姬了。
始元十八年六月初,在外遠遊五個月之久的巫奉天從外歸來。
回到京城後的第二天,巫奉天在晉王的書房中見到了名揚整個京城,與李青慕有三分相似的芸姬。
晉王坐在書案後面飲酒自樂,神色放蕩不羈。而芸姬,則站在書案前細細的研磨。
本應該極愜意的場景,可落在巫奉天的眼中卻有了別樣味道。
墨到濃時,芸姬將狼毫沾好墨汁,遞給了醉意朦朧的晉王。
晉王擡擡看了眼巫奉天,放下酒杯,摟過芸姬柔軟的身子,接過一揮而就,在潔白的宣紙上畫下了一枝梅花。
晉王畫梅,巫奉天自是知道什麼意思。他看着那枝梅花淡然的一笑,看着一側媚笑不已的芸姬對晉王道,“幾月不見,王爺的梅花畫得倒是精進。”
“可還中看?”晉王語氣裡帶了三分醉意,可如墨點就的雙眼卻閃着精光。
“不錯。”巫奉天點着,意有所指的回道,“甚好。”
“甚好便好。”晉王揮手,將書案上畫了梅枝的宣紙掃落在地,回手把芸姬抱到了懷中,端起酒杯邀巫奉天同飲。
巫奉天手中無酒,只輕飲着茶盞中的香茗,嘴角噙着一抹儒雅的微笑。
一杯飲盡,芸姬回首間見巫奉天在太師椅裡坐得穩如泰山,不由着嘟起了紅脣。
她舔着晉王的耳朵,細語道,“王爺,咱們回問荷軒吧,讓妾身好好服侍你。”
晉王低聲沉笑,雙眼清明的看了一眼坐在那裡的巫奉天,對芸姬道,“芸兒聽話……”
芸姬扭着盈盈一握的纖腰,對晉王顰了眉頭,道,“妾身就不聽話,就不聽話。”
晉王一聲寵溺的長嘆,看向巫奉天的眼神充滿了無奈。
巫奉天擡頭看晉王,亦是一嘆,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後,對晉王笑道,“本想與王爺品梅,卻不想王爺繁忙……”
“巫公子真是愛說笑,”芸姬輕咬着朱脣,哀怨的看了巫奉天一眼,嬌嗔道,“六月的季節,哪裡有梅?梅都是開在寒冬臘月,無福過了春季。”
巫奉天對芸姬一笑,幽幽的道,“寒梅傲雪,其花雖無緣長留至夏。可其果,卻是酸甜可口。我這次遠遊,就帶回了一罈上好的青梅,初嘗青澀,可細品,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說罷,巫奉天拍了兩下手,彩珠從外端着一隻精緻的白玉碟子上來。
玉碟之中,正是巫奉天所提到的醃製好的青梅。
醃製好的青梅呈現黃琥珀色,外表掛着糖焦,看着口舌生津。
巫奉天將那碟青梅接到手中,親自遞到了芸姬的面前,笑道,“芸姬可要嘗一顆?青梅雖酸,卻很是開胃。”
巫奉天長相不俗,舉手擡足之間更是帶着一絲文雅之氣。當他用修長手指將玉碟奉到芸姬的面前時,芸姬的臉騰的一下便紅了。
晉王玩味的看了巫奉天一眼,對滿面羞紅的芸姬道,“奉天一片心意,你便嚐嚐吧。”
芸姬頷首,伸出纖纖玉手,在玉碟上拿了一顆青梅放到了口中。合上櫻紅的小嘴,媚眼如絲的看了巫奉天一眼。
這一眼,風情無限。若站在那裡的不是巫奉天,只怕早被她將魂給勾走了。
將那碟青梅放回到書案上,巫奉天如沒看到芸姬的媚眼一般,轉身又坐回到了太師椅上,繼續品茶。
巫奉天不是不近女色之人,只不過眼前與李青慕長了三分相像的芸姬,讓他從心裡厭惡。
空有一副皮囊,容貌雖算上乘,骨子裡卻是淫蕩至極。
芸姬碰了個軟釘子,臉上未流露出任何的尷尬之意。她將那顆青梅吃下後,轉過身子又同晉王調情,如書房內沒有巫奉天這個人一般。
半盞茶後,芸姬螓首一歪,倒在晉王的懷中不動了……這個,這個,果真是好晚了……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