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慕聽不懂靈犀的話,她任靈犀拉着她的手,看着靈犀柔柔的笑。
只有看到靈犀,她纔會笑,如個孩子一般,如,一個正常人一樣。
靈犀看着李青慕心中酸澀,回頭問站在一側,冷冰冰的巫月,“如果慕兒嫁回去,有幾分的把握會好起來?”
“七成。”巫月看着靈犀,如實回道,“我有七成的把握。”
見靈犀眼中全是猶豫,謝如玉問道,“娘,您是不是在擔心皇上對我五姐不好?”
未等靈犀回話,謝如玉已是連連搖頭,“不會的,他一定會對五姐好的。”
“我不想我的女兒嫁與帝王。”靈犀看着李青慕,螓首輕歪,幽幽道,“帝王註定要有後宮三千妃嬪,註定要有前朝後宮的各種不得已,註定要在自己的感情與權利之中做出決擇……”
“娘,五姐只能嫁給帝王。”身着粉色修身長裙的李青嫣坐在一側,突然小大人一般的對靈犀道,“您以前做了許多的努力,可還是沒能如願。”
“慕兒,你嫁嗎?”靈犀輕撫李青慕的雲鬢,再次問道,“你想嫁給他嗎?”
李青慕將臉貼在靈犀的手上,再次柔柔的笑了,雙眸盈盈的。
李青慕嫁了。
永寧六年八月十五中秋宮宴上,永寧帝下旨封嫡五公主李青慕爲正一品月和公主,和親大月爲後。
出嫁的日子,定到了次年的正月十六,大吉之日。
永寧六年十一月初七,一駕豪華的馬車在宮女侍衛的擁護下駛進了大順後宮。未做任何停留,直接駛進了永壽宮的長樂殿。
當靈犀扶着荷葉的手從馬車上下來,心中百感交集。
七年,她再次邁進了大順的後宮。
在這座宮殿裡,她爲過奴爲過婢,做過孝和太皇太后身側最受寵的丫頭,當過永安帝最寵的妃子。
咬着牙,她從才人,美人,婕妤,嬪,妃,貴妃,皇貴妃一路向上,最後坐到一國太后的位置上。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靈犀扶着荷葉的手,邁進了長樂殿後面的佛堂。
空無一人的佛堂內,靈犀對着孝和太皇太后的牌位跪了下去,哽咽落淚,“皇祖母啊,丫頭回來看您了。您曾經同丫頭說,與命鬥您敗了。丫頭贏了,可丫頭卻爭不過慕兒的命。皇祖母啊,丫頭把慕兒嫁過去,到底是對還是錯。”
香鐘上的銀墜子掉落在銀盤裡,發出了‘當’的一聲脆響……
兩個月的時間裡,靈犀親手準備李青慕出嫁的一切事宜。從繡着金鳳的大紅嫁衣,到出嫁時配戴的鳳冠,再到隨儀仗而行的各式嫁妝,無不用心。
靈犀邁不出長樂殿一步,淨語忙裡忙外,成了靈犀的得力助手。
永寧七年正月十六,大吉,當靈犀親手將繡着金鳳的喜帕蓋在李青慕的頭上時,手微微顫抖。
她想起李青慕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對她說過,娘,我和親大月是您做的決定,我出嫁時,是你親手給我蓋的喜帕。
自從知道李青慕這個女兒是重生的後,靈犀便一直做着種種努力不讓她去和親。可如今,她到底是親手把自己疼愛的女兒嫁去了大月。
“太后娘娘。”淨語捧起錦盒內的一朵水晶蓮花,交到了靈犀的手上。
靈犀捧着那朵晶瑩剔透的蓮花,放在了李青慕的手上,嗓子裡緊得厲害。
大順和親的公主,都是捧蓮出嫁。
殿外響起禮樂炮響,淨語看着靈犀催促了句,“太后娘娘,吉時到了。”
靈犀扶着荷葉的手,走到一側的矮炕上坐下,對淨語擺了擺手。
淨語將李青慕扶起來,走到靈犀的面前給靈犀磕了三個頭。靈犀低着頭,不忍擡頭去看,再次對淨語擺了擺手。
淨語牽起李青慕的手,走出了內殿。
靈犀聽到簾子落下的聲音,站起身急步走到屏風處,從縫隙裡看着身着嫁衣的李青慕在淨語的引領下,走出長樂殿,下了迴廊,出了院落。
“荷葉啊,你說我是不是老了?”握緊荷葉的手,靈犀看着李青慕離去的方向吶吶問了句。
荷葉低下頭,久久不語。
長嘆一聲,靈犀拿起帕子擦了眼角,道,“收拾東西吧,出宮。”
突然,屏風另一側傳來一句,“靈犀,我,能進去嗎?”
靈犀身子一頓,沉吟了須臾後,昂起頭回道,“哀家,不許。”
李青慕的和親儀仗在大順的國境上行了三個月的時間,於永寧七年四月十七到達了邊關容城。
修整了十日後,做爲和親使的李凌毅護送着和親的儀仗駛入了大月的境內,繼續前行。
巫月就在李青慕的和親儀仗之中,一路之上照顧李青慕。巫奉天,則騎着馬,相距了二十里遠的距離遠遠的跟着。
建寧七年五月二十,李青慕的和親儀仗駛入建寧帝早已下旨修建的行宮。
巫奉天策馬疾馳,回了兩年未回的巫府。
建寧七年六月二十六,黃道吉日,李青慕的鳳鸞駛進了大月皇宮,直接進入關雎宮。
李凌毅,做爲送親使,在大月禮官的陪同下來到宗廟前,奉上大順皇帝頒下的和親聖旨和證明李青慕身份的皇家玉碟。
國師巫陽站在廟堂的一側,不惑之年卻已兩鬢霜白。面上無一絲表情,同巫奉天相似的細長眼睛裡,透露出一股陰寒之氣。
李凌毅無意間掃了一眼,只覺得巫陽這個人不似活人一般,身上無一絲生氣。
外朝中擺宴歡慶之時,李青慕已經被問晴和巫月引領着,邁進了大紅裝扮的關雎宮。
讓李青慕在寢殿之中坐下後,巫月深嘆一口氣,將事先準備好的情蠱放到了喝合巹酒時建寧帝要用的酒盞裡。
雖然謝如玉一再的說建寧帝對李青慕的感情是真的,巫月還是放心不下來。
問晴則端了盤桂花糕點來到李青慕的面前,不敢揭開喜帳,她只用手拿着一塊糕點伸到了喜帕下,對李青慕道,“夫人,您吃些糕點吧。”
從清晨起用了半碗粥,李青慕到現在還未用過東西。
“要叫皇后娘娘。”巫月沒有回頭,只冷冷的道,“從今日起,她便是大月的皇后。”
問晴沒有回頭看巫月,改口道,“皇后娘娘,您用些糕點。”
喜帕下的李青慕早已飢腸轆轆,她對巫月和問晴在說什麼私毫不在意,只對着那塊糕點咬了下去。
入口的香甜,讓李青慕滿足的彎起了嘴角。
喂李青慕吃了三塊糕點後,問晴又轉過身去端茶水。
巫月先問晴一步,端起一盞茶水遞到了李青慕的喜帳下,道,“莫梅,你睡得夠久了,應該醒過來了。”
李青慕擡起右手搭在巫月的手腕上,吮吸了兩口茶水。喝足後,右手又放回到膝上,修長的手指落在了水晶蓮花上。
“巫小姐,皇后娘娘什麼時候纔會好?”問晴擡頭又問。
巫月搖頭,將茶盞放回到鋪了大紅色繡了龍鳳的桌几上。
入夜戌時,建寧帝帶着一身酒氣邁進了大紅裝扮的關雎宮。
不是第一次成親,也算不上是第一次娶李青慕,可他卻緊張得雙手緊握,手心之中冒出絲絲細汗。
站在寢殿前,他幾次徘徊不敢走進去。
他不知道李青慕在看到他時會是何種神色,是高興是還是懊惱,是氣憤還是指着他大罵。
他不確定大順皇帝同意將李青慕嫁過來,是因爲李青慕思子心切還是因爲自己提出的那份五年的國貿合約。
“皇上,吉時已到。”司禮嬤嬤在一側笑着催促道。
建寧帝握緊右手,擡腿邁進了寢殿。
寢殿內,只有李青慕和問晴兩人,巫月早已不知所終。
問晴看到建寧帝后,跪下來磕頭,道了句,“奴婢給皇上請安。”
建寧帝的目光略過問晴,則直接落在了李青慕的身上,心臟呯呯之跳,升起忐忑。
李青慕,倚在牀榻的紗罩上,似累了一般。
司禮嬤嬤走進來,說了些喜慶的話後,持起斟滿佳釀的酒盞來到建寧帝身前,“還請皇上挑喜帕,同皇后娘娘喝合巹酒。”
問晴看了眼一殿宮女嬤嬤,猶豫了會後,道了句,“皇上,皇后娘娘累了。”
建寧帝看了問晴一眼,命司寢嬤嬤將酒盞放下,讓宮人們都下去了。
問晴從地上站起來,心中忐忑的看了眼李青慕後,跟着宮人們出去了。
宮人都退下後,建寧帝坐到李青慕的身側,伸手去握李青慕的手。
見她的手中還捧着那朵水晶蓮花,建寧帝笑問道,“慕兒,大順的公主嫁過來,每一位都會捧着一朵水晶蓮花,這是爲何?”
那個倚在紗罩上的人沒有回答,手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建寧帝伸出手,將垂在李青慕面前的喜帕撂了起來,露出了李青慕如花的嬌顏。
李青慕輕合着雙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了一道剪影。小嘴櫻紅,嘴角還帶着幾粒糕點渣。
建寧帝再次笑了,怪不得不回他的話,原來是靠在這裡睡着了。
把李青慕小心翼翼的抱到懷裡,建寧帝輕拍她的臉頰,笑道,“慕兒,醒過來喝合巹酒,你和我的合巹酒。”
李青慕緩緩睜開美眸,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人輕輕顫抖起來,臉色隨即變得青白,水眸之中全是驚恐。
感覺到李青慕的懼意,建寧帝愣住了,他握住李青慕瞬間變得冷涼的手,遲疑的問道,“慕兒?”
李青慕沒有抽回她的手,可眼中的驚慌越來越深,最後竟是怕得落下了眼淚。
建寧帝連忙把李青慕放下,讓她坐在牀榻上不再去碰,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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