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公主累得睡過去時,榮王已是搶先一步做主,取懷中的奶娃娃取好了名字叫冷遙。
他榮王府的嫡子,世子之尊。
小世子誕下後,葉府有了兩位新生的嬰兒。一家子人無事坐在一起,談得最多的,便是育兒經。
永寧五年二月十五,巫奉天同謝如玉告別,啓程回大月。
巫奉天走時,李青慕到石橋前去送別。
不管她在大月過得如何,與巫家人的關係又是多麼混亂,眼前這個儒雅的男人從未做過一點對她不利的事,都是在幫着她渡過難關。
李青慕從心裡感激巫奉天。
謝如玉神色黯然,低着頭,將李青慕的手握得緊緊的。許久後,她擡頭道,“夫人,若皇上不問夫人,如玉便不說。如果皇上問到了……如玉不能欺君。”
李青慕點頭,明白這已是謝如玉最大的退步。身爲世家女,她不能不爲整個謝家考慮。
巫奉天和謝如玉離開後,葉府安靜了下來。平日裡能折騰着的傾城公主正在月子中,被榮王看得死死的。
李凌瀚開始跟着師父做學問練功夫,白日裡鮮少有時間在後宅裡待着。李青嫣和小郡主畢竟是女孩子,淘氣也有個限度。
靈犀每日裡兩頭跑,時而到李青慕的洛溪軒裡看看,時而到瀟湘院去同傾城公主閒聊。
日子,在溫溫如水的平淡中淡然流逝。
永寧五年二月十七,傾城公主誕下小世子十天,巫奉天和謝如玉離開第三天,李凌毅從京城中回來了。
隻身一人,身側沒帶侍衛,在邁進葉府大門前連個消息都沒有往回傳一個。
待到得知謝如玉已經離開後,李凌毅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看着到府中連口茶都沒喝就離開了的李凌毅,靈犀突然間覺得自己老了,是真的老了……
見靈犀站在石橋前發呆,李青嫣昂起頭,拉着靈犀的袖擺輕晃,“娘,今天天氣好,帶着如意去放紙鳶吧。”
靈犀彎眸一笑,彎下腰輕捏了李青嫣白嫩嫩的臉頰一下,道,“好,去叫冰兒,娘帶你們去溪邊放紙鳶。”
李青嫣歡呼着跑遠了,靈犀則回頭去吩咐小德子和荷葉準備紙鳶等物。
因天氣好,李青慕也被拉去了。
葉府後院的寬廣草地上,李青嫣和小郡主扯着長長的棉線逛奔,如兩隻色彩斑斕的蝴蝶翩翩起舞一般。
李青慕坐在草地上,將頭靠在靈犀的肩膀上,輕聲叫了聲,“娘……”
靈犀輕嗯了聲。
李青慕又叫了聲,“娘……”
“叫娘做什麼?”靈犀伸手捏李青慕的嫩白的鼻尖,笑問道。
“就是叫叫。”李青慕躺下,將頭枕在靈犀的腿上,柔聲回道。
輕挽李青慕長長的青絲,靈犀笑了,“慕兒,你說毅兒能追上那位謝小姐嗎?”
“慕兒私心裡想着,毅兒追上的好。有情人,應該在一起。”李青慕眯着眼睛,聽遠處弟弟妹妹們的歡聲笑語聲,心裡平靜得如一汪清水般。
“是啊,有情人應該在一起。”靈犀用手指輕觸李青慕白皙的側臉,道,“慕兒,留不住的就忘了吧,不要忽視了眼前人。”
李青慕擡頭,水眸中露出了一絲迷茫,“眼前人?”
“傻孩子……”靈犀長嘆一聲沒有點明,擡頭去看飛入天際的紙鳶。
三個月後,巫奉天獨自來到了大順的邊境容城。
在容城放出信鴿後,他在東來客棧居下來等待着巫月的消息。
他要確定巫月和巫陽之間的恩怨到底有沒有解決。若是解決了,他回京不成問題。如果沒有解決,他回京就是送死。
一年前巫陽傷他的那一掌頗重,他到現在還未痊癒。
信鴿飛出的第八日,巫奉天收到了回信,巫月上書一個字,等!
等什麼,等多久,皆是未說。
又過了十天,巫月來到容城東來客棧,站到了巫奉天的面前。
看到身着一身白衣,冷麪坐在自己面前的巫月,巫奉天大驚失色。
一年前皇城外分別時,巫月還好好的,可此時,卻已經沒了左手。
巫月的左手從手腕處齊齊斷了下去,從傷口的癒合上來看不是近傷。
面對巫奉天驚訝的目光,巫月一臉淡然的道,“巫陽對我下蠱,爲了不死,我只能捨了左手。”
“巫陽對你下蠱?”巫月說出的這個答案,不比巫月斷手帶給巫奉天的刺激小。
巫家祖訓,巫家人內鬥不許用蠱。
巫陽身爲國師又是巫家當任的族長,怎麼可能會知錯犯錯?
彷彿看出來了巫奉天的疑惑,巫月冷笑一聲,道,“如果巫陽不用蠱,他已經死在我手上了。再說……”巫月挑眉,“我早被巫雄逐出巫家,在巫陽的心裡早已經算不得巫家人。”
“巫月,”看着眼前冷笑着飲茶的巫月,巫奉天將壓在自己心底一年的疑問問了出來,“你爲什麼要殺巫霞,巫陽爲什麼要殺你,你爲什麼要讓莫梅去假冒和親公主?”
巫月去繁聽簡,只聽到了莫梅兩字,“莫梅在哪裡?這一年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莫梅很好,她在她應該在的地方。”巫奉天避重就輕的回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巫月脣角微微挑動,異常簡潔的給出了答案,“殺巫霞,是因爲她該死。巫陽殺我,是因爲我不應該活着。讓莫梅進宮,是因爲她會成爲國母。”
前兩句是廢話,最後一句讓巫奉天神思一震,隨即眼中浮現怒氣,“巫月,你差點害死她!假冒和親公主,你知道是多大的罪名嗎?”
巫月揚眉,淡然回道,“無論多大的罪名,她都不會死。”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巫奉天揚高了聲音,“你如果這樣肯定,爲什麼會將莫梅從皇宮之中帶出來?”
“因爲,皇上中了莫梅的情蠱。”巫月揚眉回道。
她巫月下蠱,從未失手過,她沒想到的是半路殺出四公主解了建寧帝的蠱。
在李青慕未給巫月傳出信號之時,巫月已經進宮過一次,想重新將情蠱下到建寧帝的身上,不巧的是,她還未動手就驚動了巫陽。
無奈之下,她只能按計劃將李青慕帶出皇宮,保她一命,然後再找機會下手。
就是帶李青慕出宮那一日,巫月失去了左手。
巫奉天咬牙,想到李青慕和他去大順時,說起建寧帝要殺她時眼中露出的哀傷和絕望。
如果不是巫月對建寧帝下了情蠱,李青慕怎麼會對建寧帝動情。如今建寧帝的情蠱一解,所有的傷痛和結果全讓李青慕一個人擔了。
巫月無視巫奉天眼中的怒火,問道,“莫梅在哪裡?”
“我不知道。”巫奉天態度異常強硬,冷言道,“你別去找她,你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你也帶不走。”
巫月看着眼前這個昔日裡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弟弟,突然展顏笑了,“奉天,你告訴她了嗎?”
巫奉天眼眸一緊,沒有回話。
“從你抱着中毒的莫梅踏進流雲谷,我就知道你喜歡她。”巫月低下頭,幽幽的出聲道,“當時我問過你,你知道你要救的是誰嗎,你告訴我你知道。其實你不知道,你什麼也不知道。”巫月伸出右手握住巫奉天的左手,正色道,“奉天,這天下,你可以喜歡任何一個女人,就是不可以對她動心。”
巫奉天別過頭,喉結上下蠕動,“我,沒有動心……”
“你可以否認,我沒有阻止你說謊的權力。”巫月挑眉,持起茶壺給巫奉天倒了一杯茶水,輕語道,“可有些話,當姐姐的同你說明。”
巫月站起身,將左臂縮回到袖擺中,繞到巫奉天身後慢聲細語的道,“你是巫家人,是巫家的嫡次子,你不能忘記你的責任。你在巫家存在的價值,是傳宗接代。你的子女中註定要有人如我和巫陽一樣,去養蠱訓蠱……你任性至於未娶嫡妻,所因爲何你比我更清楚。奉天,你會讓你和她的孩子去學這些東西嗎?巫家人是如何生存的,你瞭解的不比我少,你想她過和娘一樣的生活?她會恨你……”
巫奉天的臉色因巫月的話變得煞白,巫月的話,是他一直不敢正視自己心意的原因。
“即便是,”巫奉天端起茶盞輕飲,掩下眼中傷痛,“我不能同她在一起,你也沒有權利去決定她的生活。”
“我決定?你高看我了,”巫月揚眉,將手搭在巫奉天的脈門上,巫月淡淡的道,“奉天,你的任性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巫奉天沉默不語。
“不急,先治你的傷,巫陽那一掌傷到了你的肺腑……”
巫月擡手敲在巫奉天的後頸上,巫奉天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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