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閃着勝利光芒的眼神和無比肯定的語氣，讓李青慕心底升起疑惑。
難道，建寧帝對她一直以來的寵愛還做得了假嗎？
怎麼可能，李青慕在心頭暗道，建寧帝能裝得了一時，還能裝得了兩年？自己又不是外朝有世家的妃嬪，建寧帝若不喜歡她，沒有理由在她身上費這樣的精力。
可李青慕心中的種種推論，卻被四公主的一句話擊得粉碎。
“皇上喜歡你，不全靠巫月給皇上下了情蠱嗎？”玉夫人扶着芫青的手走遠後，四公主提起淡粉色的裙襬走到李青慕的身側，趾高氣揚的對李青慕冷笑道來，“情蠱，我也有。當初巫月用一隻情蠱換了我身側一個奴才幫你混淆視聽。本公主，不僅知道如何下蠱，還知道如何解蠱。”
說着，四公主輕撫了下李青慕耳側的步搖，笑道，“五公主……蠱已經解了，從此後，皇上喜歡的人會是我，而不是你……”
李青慕臉色青白，就如被定住了一般，她看着囂張的四公主在自己眼前笑着離去，做不出絲毫的反應。
姚遠從清心殿中出來，見李青慕神色不好，道，“主子，凝詩說皇上一會就回來，讓您進去等一會……”
李青慕連連搖頭，轉過身向清心殿外走去。
一身白袍的呂薄雲迎面行來。
第一次，李青慕沒有對呂薄雲怒目面視，她如沒看到呂薄雲一般走了過去。
呂薄雲卻愣在了原地。
從他身側走過的佳人竟然如沒有靈魂一般，臉色青白，再沒了神采奕奕的神色，原本似會說話的水眸，此時似兩潭死水一般……
回到鳳陽殿後，李青慕第一件事便是給巫月飛鴿傳書。她要確定巫月到底有沒有給建寧帝下蠱。建寧帝這兩年來對她的疼愛，是不是都是假的。
當信鴿從鳳陽殿的上方飛走後，李青慕癱坐在了地上。
問晴不知李青慕爲何這樣失魂落魄的回來了，便去問姚遠。
姚遠也不明所以，只對問晴道，“皇上不在清心殿，主子遇到玉夫人和玉夫人的表妹。也不知道那位小姐說了些什麼，主子的臉色就這般的不好了。”
“你怎麼沒跟在主子身邊啊。”問晴焦急的跺腳，埋怨道。
“我，我進去送銀耳粥去了！”姚遠對問晴一擊掌，道，“皇上不在，再把銀耳粥拎回來，那主子不白去了嗎？”
問晴哎呀一聲，不再說話了。
李青慕徹底木然了，她被問晴扶回內殿後，環膝坐在美人榻上，不說不笑。屢屢將空洞的雙眸看向窗外，恨不得巫月的信鴿馬上就飛回來，給她一個答案。
半個時辰後，李青慕等來的不是信鴿，是凝笑。
建寧帝召李青慕去清心殿。
李青慕努力打起神經，輕點了頭後，失神的跟在凝笑的身後再次去了清心殿。
凝詩見李青慕來了，遠遠的從殿內迎了出來，臉上帶着絲慌張的對李青慕笑道，“昭月夫人，皇上一會就回來了，您略坐一會吧……”
李青慕輕輕‘啊’了一聲，點點頭道，“好，我坐一會。”
木然的腦子沒有反應過來爲何建寧帝召她來，而他自己卻不在清心殿。
凝詩點頭，福下身子後笑道，“奴婢去給昭月夫人沏茶。”
說罷對一側的凝笑使了個眼色，將清心殿內的宮女奴才都帶出去了。
來到殿外，凝詩小心翼翼的看着凝笑問道，“你去叫昭月夫人，沒有人看到吧。”
“沒有。”凝笑連連搖頭，雙手合實，閉着眼祈求，“只要昭月夫人低頭了，皇上定不會再氣了，他們合好了，咱們就不用日日心驚膽顫的侍候了……”
凝詩送了茶盞走後，清心殿中就剩下了李青慕一個人。
李青慕喝着茶盞中略甜的茶汁，將視線看向了書房。
那一日，採香就是在書房裡沒的。此時那隻一人高的雙龍戲珠香鼎已經被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展翅的仙鶴。
將茶盞中剩下的茶倒進口裡，李青慕走到書案前習慣性的拿起摺子閒看。
第一本，是提議大選的。
大月每隔三年一選秀，建寧元年選過一次，今年正是時候。
第二本，是一個名叫塔拉的小部落叛亂造反的。
李青慕閉眸深思，這個地方她聽建寧帝提過，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野蠻又落後的民族，它的叛亂全然不用放在心上。
將第二本摺子放到一側後，李青慕看到一本帶着硃批的。
拿起來細看，上面記的是謝遠行請撥二十萬大軍的軍響，建寧帝已經準了。
已經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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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轟的一下，如被浸到冰水中凍住了一般，再做不出任何思考。
李青慕將摺子拿起來靠近眼前，將上面的字看了兩遍，似在細細口味那字裡行間的意思一般。
良久，寒意從大腦傳到心尖，最後四肢百骸都變得冰涼。
建寧帝果然對她無情，所以纔會在被四公主解了蠱後，不再顧忌自己的感受對大順出兵……
沒有落淚，李青慕在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心中的執念放下，她覺得眼前的這些東西與她都沒關了。
回首間，李青慕看到建寧帝正在向自己走過來。臉上無笑，含着怒氣的視線落在她手上的奏摺上。
李青慕將奏摺合好，放回到了書案上。
建寧帝的視線從書案上擡起，落在李青慕掛着淡然笑容的如花嬌顏上。
看了須臾，他寒聲道，“果然，不再是公主，對此等事情也不用再假裝憂心了。”
李青慕對建寧帝說的話，已經沒有絲毫的感覺，只用纖嫩的手指在書案上輕輕的打着節奏。
“無事就回吧。”建寧帝走到書案後面，坐下後冷聲道，“朕有政事在身。”
李青慕看着那冷着一張臉嘴一張一合，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下意識的，李青慕擡手去扶頭上的步搖。
建寧帝擡頭，盯着那隻銀製的步搖寒聲問道，“怎麼，想動手了？”
李青慕輕‘啊’了聲，終於聽進去了一句話。她看着眼前人木然的點頭，問道，“那你讓不讓我得逞？”
與建寧帝過招，李青慕從來就沒贏過，所以她剛將步搖摘下來便讓建寧帝擡手握住了。
建寧帝怒了俊顏，反手將李青慕壓在了書案上，握着李青慕手臂的右手被氣得發抖。
“你居然，真動手。”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減輕她假冒和親公主的罪名以保住她一條性命。可她，卻將宮人稟退，進書房偷看奏摺，而且，還拿着髮簪想取他性命！
李青慕笑了，美眸看着被建寧帝拿過去的步搖，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便是這樣憤怒，然後在我額上挑下了一道疤。”
抓住建寧帝的手，讓步搖對準自己的嫩白的眉心，李青慕問得認真，“再來一次？”
這纔是真正的建寧帝，對自己無一絲感情，沒有被下了情蠱的建寧帝。
李青慕的手冰涼，落在建寧帝灼熱的手腕上，讓建寧帝的手微動了下。他看着李青慕貼着花鈿的眉心，想起她爲了祛除那道疤痕所受的苦。
甩開李青慕的手，建寧帝將手裡的步搖用力甩出，釘在了書房與內殿相隔的飛仙罩上。
步搖上的流蘇上下顫動，碎玉相碰，發出陣陣輕響。
李青慕搖起頭去看那隻步搖，思緒變得渙散了。她彷彿從那隻步搖裡，看到了青山，看到了綠水，看到了大順皇宮裡開得嬌豔的梔子花。
李青慕臉上的木然，落在建寧帝的眼中變成了行兇失敗後的任人宰割。
看了良久，李青慕回過頭，長長的嘆出了一口氣。她擡起手，用力去推建寧帝的胸膛，道，“我的身手退步了許多，我要回去勤加練習才成，然後下次，下次我會成功的。一定會……”
聲音一頓，李青慕突然閉上雙眸，再睜開眼時，水眸中含上了情素。
紅脣輕點在了建寧帝的嘴脣上。
“你在認錯？”建寧帝心底怒火因嘴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而退去一半。
建寧帝深沉的聲音，讓李青慕迷茫的雙眸露出一絲清明。木然腦子裡劃過的痛楚，讓她忍不住握拳用力去敲。
她在做什麼？眼前人對她的愛不過是中蠱後的假像，如今他要用二十萬大軍踏破自己的國門，自己怎麼會去吻他。
可體內升起的燥熱，讓李青慕停下動作後，又仰頭吻了上去。
李青慕混亂的表現，讓建寧帝看得迷糊了。李青慕又是對他示好，又是拒絕他，到底在幹什麼。
“慕兒……”建寧帝抱起李青慕，輕捧起李青慕潮紅的臉。
建寧帝的聲音，落在李青慕的耳朵裡變成了天外來音。她神色一怔，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建寧帝。
擡手狠狠抓住自己額頭上的頭髮，小臉皺成一團，她不會思考了。
建寧帝伸手去探李青慕的額頭，不燙，沒有發熱。可李青慕現在恍惚的神色……
李青慕狠狠抓着自己的頭髮，看着眼前的人良久後，突然仰起頭，咬在了建寧帝的嘴脣上。
建寧帝被咬得一痛，怒氣又起。他伸手捏開李青慕的牙關，怒聲道，“你就這般恨我？”
李青慕的回答，是又咬在了建寧帝的右手上。
可只一叼，李青慕又輕開了口，伸手去擦被自己嘴脣印在建寧帝手上的星點血跡。
李青慕擡起頭，見建寧帝的嘴上有血跡，伸出手去擦。
專注而深情，眸中似有朵朵桃花綻放。
連擦兩下擦不靜後，李青慕張嘴去吸，如瀕臨渴死的魚對最後一汪清泉的渴望一般。
入口的鹹腥，成了她此時唯一的感觀，身子連連顫抖，李青慕變得急切。
李青慕神智不清的舉動，在建寧帝的眼中變成了迎和，討好，認錯。
他把李青慕抱起來走進寢殿，與她死死的纏在了一起。
當深喘着同李青慕結爲一體後，建寧帝的牙關再次咬緊。
李青慕沒有喝酒，她沒有害怕，更沒有驚叫連連。所以，從前的種種舉動，全都是騙他的！
李青慕睜着迷茫的雙眼，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緊咬牙關，想將自己從迷霧中拉出來。
她心中明白，自己就要沉寂到那惡夢裡去了，那個她許久都沒有再做過的夢。
她不想，她害怕。
恐懼中，她伸出手亂抓，緊緊攥住觸手可及之物，然後，將自己纏了上去。
側躺在李青慕身側平息激情的建寧帝微愣，他看着李青慕睜大含情脈脈的雙眸看自己，手輕輕抓住自己的手腕，汗溼的髮絲沾在耳側，落下歡愛痕跡的雪胸一起一伏。
建寧帝拒絕，伸手將錦被蓋在了兩人的身上。
李青慕身子贏弱，兩人歡愛從來都是適可而止。今日建寧帝心中有怒氣，本就比往日粗暴。可李青慕卻如沒有滿足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拉住建寧帝主動索愛。
李青慕握住建寧帝的手越來越緊，眼睛也越睜越大，牙關越咬越緊。
看着臉色潮紅，一副不依不饒神色，不停往自己身上靠的李青慕，建寧帝的堅持瓦解了……
香腮被咬破，口上傳來痛楚，讓李青慕在灰色的沉霧中找到一絲光明。眼前的景物慢慢變得清晰，包括那個壓在她身上，不停挺進自己身體裡的建寧帝……
粗魯的動作，讓李青慕如風中飄蕩的殘葉。她伸手想把他推開，卻起不到絲毫的作用。
眼淚落下來，不愛了，就連歡愛，亦是沒有一絲憐惜……
李青慕，是被凝詩送回到鳳陽殿的。
沐浴時，問晴一邊幫李青慕蓖發，一邊小心翼翼的道，“主子，您同皇上和好了吧。”
李青慕無意思的嗯了聲，啞着嗓子問，“石蕊呢？叫她進來。”
問晴出去，一會將石蕊帶了進來。
石蕊沒等李青慕問，已是將一隻泥丸遞給了李青慕。
李青慕接到手中，在朦朧的水氣中將其捏開。
紙條上只有一個字，是。
巫月，真的對建寧帝下了蠱，下了情蠱。所以，兩年來的種種，都是假的……
李青慕任自己淹進木桶裡，破碎了的心，沉到了深淵中。
玉石手鍊是假的，兩人結髮是假的，龍鳳玉佩也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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