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在李青慕身側的宮女,每三個人裡便有紀嬤嬤安排的一名大月宮女。眼線這樣密集,實在是讓李青慕喘不過氣來。
在確定了將這些人清一清後,李青慕便不再給紀嬤嬤面子。
紀嬤嬤背後的靠山再大,也架不住李青慕纔是主子的事實。面對李青慕下達的一個又一個的命令,她只有聽令的份兒。
坐在正殿的美人榻上指指點點了一翻後,李青慕將那些個大月宮女都指離了自己的身側,將自己從大順帶來的換了上去。
當紀嬤嬤心驚膽顫的帶着四個宮女跪在地上,問李青慕這些宮女有何過錯時。李青慕只挑起嘴角,甚是囂張的笑道,“侍候的不合本宮的心意,還是自小服侍在身側的順心一些。”
一句不合心意,紀嬤嬤當下便黑了臉色,當下便命人將那四名宮女拉出去——杖斃。
李青慕冷笑一聲,看着跪在地上還未起身的紀嬤嬤道,“紀嬤嬤的威風越發的大了,本宮還未說些什麼呢,紀嬤嬤便已是殺伐果斷的將人杖斃了。這知道的,道紀嬤嬤你是個勞苦功高的奴才,爲主子操心。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怡景宮中真正當家做主的是您呢……”
一個‘您’字,讓本黑着臉的紀嬤嬤一下子蒼白了臉色。她一個勁兒的給李青慕跪頭求饒,“昭月夫人饒命,昭月夫人饒命。那四個宮女侍候昭月夫人不盡心,理應責罰。”
紀嬤嬤一口一個饒命,卻一句不說自己處罰宮女有什麼不當之處。
李青慕氣得直笑,指着殿外的太監宮女們道,“那個,你們說說,奴才僭越,應該是怎麼個處罰?”
殿外的太監宮女聞言跪了一地,沒人敢說話。
紀嬤嬤是誰,是誰派到這裡來的,他們心裡都和明鏡似的。今日站出來說紀嬤嬤一句不是,許是討了眼前昭月夫人的歡心。可過了今日,腦袋長不長在自己的脖子上可就是兩說了。
整個宮殿上百號宮人無人敢站出來說一句宮規,着實讓李青慕心中懊惱。紀嬤嬤跪在地上,臉上也露出了兩分得意之分。
就在這時,姚遠從人羣后站了出來,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殿內跪下,對李青慕道,“回昭月夫人的話,宮規有訓,奴才在主子面前僭越,輕則棍刑二十,重則杖斃。”
李青慕看着姚遠一愣,可隨即便一聲冷笑的看向了紀嬤嬤。
此時的紀嬤嬤,臉是真的白了。平日裡沉穩的她惡狠狠的瞪了眼姚遠,道,“姚公公,可是前幾日的棍子吃的不透?”
姚遠低着頭,對紀嬤嬤道,“回紀嬤嬤的話,奴才皮糙肉厚,那幾下棍子如騷癢癢一般。若紀嬤嬤沒有解恨,可再對奴才行棍刑。”
紀嬤嬤和姚遠的話落在李青慕的耳朵裡,讓李青慕發現了可趁之機。她用手輕敲着美人榻,對紀嬤嬤道,“紀嬤嬤你目無主上,按宮規當杖斃。本宮念你以往對本宮侍候的還算周全的份兒上,便不嚴懲於你了。”
紀嬤嬤擡頭看了李青慕一眼,臉上未露出一絲感恩之心。她對李青慕磕了個頭後,道,“奴婢扣謝昭月夫人不罰之恩……”
“嗯?”李青慕拉長了聲音,挑眉道,“紀嬤嬤宮規背得不牢,難道耳朵也不好用了嗎?本宮說不嚴懲於你,何時說不罰你了?”
紀嬤嬤擡頭又看李青慕,不明白李青慕到底是何意思。
“輕則二十,重則杖斃……”李青慕擡起右手看自己手指上的紅寶石戒指,挑起嘴角道,“本宮仁厚,念你年邁便不多罰了。就折箇中,四十棍吧……”
紀嬤嬤神色一愣,臉色變得透明。
杖斃,也就是六十棍的事,那還是說捱打的人是身強力壯的太監。如她這樣老胳膊老腿的,三十棍足以去掉一條性命。
“姚公公。”李青慕又看向姚遠,笑道,“近來本宮竟是未看到你,也不知你這掌殿的大太監去做什麼了。”
姚遠磕了個頭,道,“奴才幾日前被狗咬了口,這幾日正在養傷。”
“真是該罰!”李青慕突然拍案,對姚遠高聲喝道,“身爲奴才,你的命便是主子的。你連自己都護不好,還怎麼在主子面前當差!”
姚遠被李青慕的怒氣嚇得一哆嗦,連忙磕頭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還請昭月夫人責罰,請昭月夫人責罰!”
“罰!當然要罰!”李青慕看了眼跪在一側,看似鎮定,臉色卻已透明瞭的紀嬤嬤,冷笑道,“本宮就罰你去給安嬤嬤行刑……”
姚遠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快意,對李青慕磕頭道,“昭月夫人請放心,這個差事,奴才定當做好!”
說罷,對身後的幾名小太監揮了手,道,“還愣着做什麼?”
那幾個小太監馬上上前,將眼中終於露出驚恐之意的紀嬤嬤拉了出去。
紀嬤嬤此時才驚覺李青慕不是在開玩笑,她是真想拿自己這個奉皇后娘娘之命而來的人開刀。她張嘴大喊道,“你,你不能責罰我,我是皇后娘娘……”
一個小太監眼中露出狠意,一拳頭照着紀嬤嬤的嘴砸下去,紀嬤嬤禁聲了。
李青慕見狀,甚是滿意的對姚遠道,“姚公公,可還記得本宮下的命令?”
姚遠心領神會的回道,“記得,昭月夫人說饒紀嬤嬤一命,打四十棍。”
見姚遠明白自己話裡的重點,李青慕輕輕的點頭,對身側的採香吩咐道,“你看着,今日若有一個奴才走出鳳陽殿半步,亂棍打死。”
採香福身領命,看着那些平日裡對自己指手畫腳,多加指責的大月宮女,眼中露出了兇光。
紀嬤嬤並沒有死,不過是腿骨打斷而已。人陷入深度昏迷,被擡回到下人房了。
姚遠在宮內當差多年,行刑這種差事不是第一次做了,他深知這棍子要打在哪裡才最疼又不傷人性命。
李青慕甚是大度,派了個小宮女去侍候着紀嬤嬤。畢竟,紀嬤嬤名義上還是鳳陽殿內的掌事嬤嬤,不能慢待了不是。
至於傷勢,那隻能聽天由命了。
宮規有訓,宮人有病不許治,挺着。挺過去了,是命大,挺不過去,是命孬。怨不得人。
當姚遠再次跪到李青慕的面前時,他一個頭跪下去,道,“奴才多謝昭月夫人讓奴才出了惡氣!”
李青慕笑道,“是你自己能耐,與本宮無關。不過本宮倒是好奇,那紀嬤嬤是何人你比本宮還要清楚,你……”
“奴才知道。”姚遠擡起頭,七尺漢子的眼中全是恨意,“這紀嬤嬤,說起來與奴才還是有着血脈的至親。”
李青慕臉上的驚訝不再是裝的了,既然是血脈至親,怎麼會相殘到這種地步上?
姚遠紅着眼睛對李青慕講了這些年憋在心中的委屈。
原來那紀嬤嬤是姚遠的親姑母,紀嬤嬤嫁人後喪夫,機緣巧合下進到皇宮內當了嬤嬤。
紀嬤嬤入了宮後,便將長遠的目光放到了始元帝的身上。她深知當個下等奴才沒有出息,只有當了主子才能揚眉吐氣。
可惜,她膝下並無女兒。
於是,便將主意打到了自己哥哥的身上。
紀嬤嬤的哥哥,也就是姚遠的父親。
姚遠的父親共生了兩女一子。那一子,便是姚遠,而那兩女,就是姚遠的兩個姐姐。
紀嬤嬤藉着出宮辦差的機會遊說姚遠的父親將兩個女兒送到皇宮爲奴,在她的籌謀之下,兩個女兒定能成嬪成妃,光宗耀祖。
姚遠的父親一世爲農,哪知道宮中的艱辛。只看着自己的姐姐穿着華麗,人養得又白又胖,便鬼迷心竅的同意了。
姚遠的父親一心想着自己的兩個女兒入宮後能登上高枝成了鳳凰,卻不想兩個女兒的姿色在後宮之中只算平庸。
姚遠的長姐媚惑始元帝不成後被亂棍打死,二長則在媚惑始元帝時觸怒了龍顏。
姚遠一家因此被押進大牢。
“在牢中,紀嬤嬤託人傳來了消息,說只要奴才的爹孃不亂說話,她就將奴才救出來,”姚遠咬着嘴脣,道,“給家裡留下一條根苗。可奴才現在是什麼樣兒,昭月夫人也看見了……”
“這……”李青慕聽後,回道,“紀嬤嬤許是隻有這一個方法才能將你救出來……”
“昭月夫人,奴才在剛進宮時,也想着她定是沒辦法了,纔會出這樣的下策。”姚遠惡狠狠的道,“可時間長了,奴才就明白了。紀嬤嬤在未進宮時曾經有過一個相好的,她給那個相好的生下了一個兒子,那相好的跑了後,她就將兒子寄養在別處,託了關係進宮。她勸說奴才的爹送兩個姐姐進宮,說是爲了奴才的將來打算,實則全是爲她那個兒子打算。奴才家裡出事後,她怕奴才的爹孃說出奴才的姐姐媚惑先皇是受她的指使,便以奴才爲藉口,讓奴才的爹孃閉嘴。奴才的爹孃身子弱,在牢裡缺吃少喝,最後活生生的病死了,她以爲奴才當時年紀小,對這些事不知,便將奴才帶在了身邊……可她不知道,奴才會長大,知道她紀嬤嬤是何樣陰毒之人的宮女太監,不只一個……”
“你幾歲進宮?”李青慕問道。
“奴才十歲進宮。”姚遠擡袖子擦眼淚,哽咽道,“奴才今年十七了……”
“你在宮中七年,總是這樣仇視着紀嬤嬤?”如果真如姚遠所說的那樣,紀嬤嬤怎麼會讓姚遠活這麼久?
“沒有,在最初的幾年,奴才並不知道這其中的事情。”姚遠道,“紀嬤嬤原本是侍候在先皇宮內的,頗有威望。直到先皇駕崩,後宮大亂,奴才才從那些受紀嬤嬤壓迫的老宮衆那裡打聽到了一些端倪。這兩年,奴才一直忍着,就想着什麼時候能將這個滅門之仇報了……”
“那,你,怎麼被她發現了?”
姚遠看着李青慕低聲道,“因爲喜鵲苑大火那一日,奴才去給皇上通風報信時被她發現了……”二更奉上~~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