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二年三月十二,李青慕應邀到御花園賞花。
採香很有給李青慕好好打扮一番的意思,卻被李青慕一眼瞪回去了。她不想過早給自己堅敵,曾經血的代價告訴她,在異國他鄉太招搖了是自討苦吃。
最後,李青慕穿了一身藕荷色的高領宮裝,挽了大月宮內最常見的宮髻。簪了幾隻大順陪嫁來的白玉簪子,既顯了她大順公主的身份,又不失大月夫人的位份。
當李青慕帶着採香到御花園中的觀花亭時,後宮中的妃嬪已經到了半數之多。
秦皇后坐在觀花亭的主位上,正與一位妃嬪聊天。
秦皇后穿了一身赤色的抹胸宮裝,袖擺領口皆繡了金鳳。頭上帶着鳳冠,一顆紅寶石製成的墜子從鳳凰的口中垂下,正點綴在潔白的眉心之間。
秦皇后長了一雙單鳳眼,眼稍略略挑起。笑時眉飛色舞,不笑時則帶了三分威嚴。
坐在秦皇后身側的那位妃嬪,穿了一身寶藍色的高領宮裝。頭上挽的流雲髻,一隻鳳釵獨插之上,長長的流蘇垂到耳際,不細看,還以爲是一隻樣式別緻的耳環。
未等走近,李青慕身側的紀嬤嬤已盡職的低聲道,“昭月夫人,皇后身側的是畫涼宮,也就是西宮主位玉夫人。南宮瑤華宮還未有夫人,只有一位溫昭儀暫時打理南宮事宜。”
玉夫人,便是始元帝的劉皇后。下嫁給建寧帝爲夫人後,改封號爲玉。玉夫人在始元帝在世時,身子很是贏弱。如今不再爲後,少了些操勞,身子慢慢的好了起來。
紀嬤嬤是秦皇后安排到李青慕身側的教習嬤嬤,專門教導李青慕一些大月皇室中的禮儀。
在上一世,這位紀嬤嬤還未走進鳳陽殿便被李青慕給攆了出去。這一世,李青慕對她禮遇有加。因此,不管到鳳陽殿中真正目的爲何的紀嬤嬤,在表面上來看都是盡職盡責。
“昭儀,正二品,只怕這位昭儀再升一升便是夫人了吧。”採香在一側問道。
紀嬤嬤見李青慕沒有回話,也未搭理採香說些什麼。
採香臉上掛出不滿,狠狠的瞪了紀嬤嬤一眼。
往人羣靠了靠,已有低等妃嬪對李青慕屈膝行禮。每有一個上前,紀嬤嬤便會在她的身側低聲說着那位妃嬪的位份,如今居在哪座宮中。
李青慕臉上始終帶着溫和的笑,邊聽邊微微頷首,示意自己都記下了。
待到靠近花亭之時,香脂已是站在臺階上對李青慕行了一個禮,笑道,“昭月夫人,皇后娘娘剛來念叨着您會不會過來呢?”
李青慕扶着採香的手走上觀花亭,對香脂抿嘴一笑也未說話。
前幾日香脂到風陽殿中將話說的那般強硬,她今日要真不到這花園中被別人觀上一觀,豈不是挑明瞭沒將秦皇后放進眼中?
扶着採香的手走到秦皇后的身側,李青慕行了個禮,柔聲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還未等李青慕的膝蓋屈下,秦皇后已是十分親暱的扶住了她的手,盈盈笑道,“好妹妹快起來,自家姐妹不必多禮。”
說着回頭對玉夫人一笑,“昭月妹妹那日去關雎宮中給本宮請安,本宮不巧病了。本想着第二日好好和昭月妹妹絮叨絮叨,卻不想昭月妹妹似在和本宮稚氣一般,竟是病了一月之久。”
“臣妾哪裡敢。”李青慕忙在臉上掛了驚恐的表情,解釋道,“臣妾自小身子便弱……”
玉夫人雖然比秦皇后長上十幾歲,可冷眼看上去同秦皇后倒如姐妹一般。不過細看,還是能看出她的眼側已是有了脂粉遮掩不下的細小皺紋。
玉夫人聽了秦皇后的話後起身與李青慕行了個平禮,對秦皇后笑道,“皇后娘娘只會逗昭月妹妹玩,臣妾可是被昭月妹妹的容貌給驚豔到了。早聽聞昭月妹妹有傾城之貌,如今一見果真如此,讓御花園中的百花都爲之黯然……”
拉過李青慕左手細撫,玉夫人畫得細長的眉毛一挑,笑道,“好妹妹,快告訴告訴姐姐,你平日用得是何樣的水粉,這肌膚嫩滑的如新出生的嬰孩一般。”
李青慕臉上帶了一抹羞澀,微低着頭,對玉夫人低聲回道,“也未用什麼,只是每日沐浴後,在身上的水氣還未散盡時,用香醋加了蜂蜜細細的塗上一層,二刻鐘後再洗下去,天長日久的堅持下來,肌膚也便好了。”
玉夫人第一次聽到如此保養肌膚的方法,不由得好奇的睜大了美目,“只是那醋酸酸的,怕是洗不下去吧。”
“用果子釀成的醋,多洗洗便下去了,”李青慕擡眸看了玉夫人一眼,柔柔一笑,“洗不下去也無礙,身上反倒添了一絲果香,很是清新……”
“姐姐。你光顧着與昭月妹妹閒語,竟是也不讓她坐下說話。”
因玉夫人曾是先帝皇后,年紀又比秦皇后長,所以秦皇后總是尊玉夫人一聲姐姐。
說話間,秦皇后已是讓小宮女擺了一張小几在自己的左側。
玉夫人對李青慕莞爾一笑,道,“是姐姐的不是,明知你身子弱,卻總拉着你說個不停。”
“哪裡就那麼弱了。”李青慕回笑道,“站一會不礙的。”
李青慕與玉夫人一左一右在秦皇后的身側落坐後,大月後宮之中位份最高的三個女人,已是到齊。
李青慕坐下後美目輕轉,將站花亭外的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妃嬪一一收進眼中。而那些妃嬪,也無不好奇的在用餘光看着她。
在看到幾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後,李青慕將美目收了回來,低頭理了理藕荷色的裙襬。
玉夫人不着痕跡的將李青慕打量一番,與秦皇后笑道,“皇后娘娘,昭月妹妹難得的好性格。不似咱們宮中的那幾位公主,性子頑劣的很。”
“她們還小。”秦皇后接過香脂遞過來的美人扇,輕扇了幾下後,道,“待到她們及笄了,選了駙馬,性子也就會收斂了。”
李青慕擡眸對玉夫人一笑,狀似嬌羞的又將頭低了下去。
“說到駙馬……”玉夫人輕笑道,“三公主倒是到了選駙馬的年紀,臣妾記得今年六月她便及笄了。”
“姐姐好記性。”秦皇后回道,“三公主是快及笄了,過幾日本宮也真要同皇上商討一下,這駙馬要什麼時候開始選。公主府可是建好了?”
“建好了。”玉夫人點點頭,回道,“建在離京城千里遠的壩城裡,待到行了大婚,便可以帶着她的三位駙馬一起過去居住了。”
在大月,一位公主有招三位駙馬的權利,標準的一正室二側室。
“說到選駙馬……”秦皇后美眸一轉,將話題拉到了李青慕的身上,“昭月妹妹,你是大順嫁過來的,不知大順的公主,是如何選的駙馬?”
李青慕頷首一笑,“回皇后娘娘的話,早年聽臣妾的母妃說,選駙馬時,會將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們宴請到宮中,讓適齡的公主坐在紗簾後觀看。若是有相中的……”
“就直接留下了?”玉夫人好奇的接話道,“這就成了?”
李青慕搖頭,對玉夫人笑道,“有相中的,再拿着公主與那家公子的生辰八字去合,若合適,皇上便賜婚,待到公主及笄了就嫁出宮去。”
“不考學識,不考武功?”秦皇后問道。
李青慕又搖頭。
大順的駙馬不參政,只需要討公主開心就好。什麼學識,武功,皆不在考慮之內。
大月則不同,公主的三位駙馬要能文能武,要上朝議政,在有需要時,還要帶兵出征。
大順的駙馬與公主,可算是真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無論是雙方中的哪一個早歿,另一個都不會再娶另嫁。
而大月,公主府中的三位駙馬,可以有自己的妾室和通房丫頭,只不過是不許子嗣。駙馬若是早歿,公主可再嫁。而公主若是在沒有誕下子嗣的情況下早歿,駙馬可再娶。
總的來說,大順爲公主選駙馬,選的是與公主同度一生的人。而大月爲公主選駙馬,不如說是皇室與世家之間的一種政治關係。因利益走到一起,與人無關。
大月的朝堂上,有位魏姓文官便是從駙馬的位置上一步步走起,最後成爲朝堂上舉足輕重的人物。
聽了李青慕的話後,秦皇后和玉夫人不由得都在心中帶了輕蔑之意。
一國公主,竟然要嫁與一個不能文不能武的草包。
坐了須臾,玉夫人對李青慕挑眉一笑,“還是昭月妹妹好福氣,嫁與了大月朝最好的男兒。”
李青慕美目流離的看了玉夫人一眼,對秦皇后抿嘴笑道,“皇后娘娘快看,玉姐姐在說她嫁與了大月最好的男兒。”
“伶牙俐齒的。”玉夫人拿手中的美人扇輕拍了李青慕一下,對秦皇后笑意盈盈的道,“皇后娘娘,昭月妹妹這般會說話,以後不怕悶到了。”
秦皇后則是拉起李青慕的手,細語道,“說話不說話都是小事,大事是昭月妹妹何時能爲皇上誕下位皇子,爲皇室開枝散葉。本宮與玉姐姐都是不爭氣的,只能盼着你們早早的開花結果……”一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