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和太皇太后病中,整個後宮的事宜全壓在了靈犀一個人的肩膀上。
靈犀雖然沒有被封冊爲後,可東西六宮的妃嬪已經將靈犀當做中宮之後看待。
每日辰起,日落,皆到靈犀的落雪宮中給靈犀請安。
永安帝這一病,便病了半月之久,直到八月底才能勉強處理一些政務。
到了九月初,孝和太皇太后病也好了,可她卻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年華一般,精神再不如以前。就連養在膝下的八公主,也特恩准辰寶林抱回去養。
這段時間裡,靈犀這樣永壽宮,太和宮的來回跑着侍奉在側,再加上後宮之中繁雜的事宜,人整整瘦了一圈。
孝和太皇太后心疼靈犀勞累,於永安十年九月初十下了懿旨,命於貴嬪協助靈犀打理六宮事宜。
有了於貴嬪的協助,靈犀總算是鬆下了一口氣。
永安十年九月十九,居於傾雲宮霽月殿的仁妃病歿。
仁妃歿時,一夜之間便蒼白了滿頭青青。她躺在牀上,嬌好的容顏依舊,如睡着了一般。
仁妃與二皇子**後宮的事成了不是秘密的秘密。所以仁妃病歿,並沒有人去送仁妃。整個後宮之中,能真正爲仁妃感到痛心的,恐怕除了靈犀再沒有別人了。
永安十年九月二十二,仁妃的棺木在霽月殿外的零時搭建的靈堂中孤靈靈的擺了三日後,被宮人擡出宮外,草草落了葬,連妃陵都沒有埋進去。
異國公主,自此香消玉殞。
永安十年九月二十三,靈犀扶着荷葉的手,於夜慕降臨後再次來到了霽月殿之中。
如今的霽月殿是真正的人去殿空,就連打掃的小宮女也沒留下一個。
看着空曠的院落,靈犀拉着荷葉在霽月殿的迴廊上坐了下來,心裡空落落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直做到天氣全黑,看不到外面的一草一木,荷葉對靈犀道,“娘娘,夜深露重,要不,咱們到殿裡面去等吧。”
“再坐一會,”靈犀懶懶的倚靠在廊柱上,看着遠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幾句話而已,在哪裡說又不一樣呢?”
靈犀在等寧王,寧王借沈豐給她傳話,約她今日夜色下在此地相見。
靈犀本不想來,可無奈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未解,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到柔貴妃,二皇子,嫺妃,仁妃,五公主之間到底有些什麼事情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荷葉不在說話,只是靈犀肩膀上的厚披風披往緊繫了系,以免靈犀招了風寒。
戌時,寧王終於姍姍來遲。
他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提着一隻散發出盈盈燭光的六角琉璃燈。每向靈犀走一步,手中的琉璃燈都會輕晃,將其腳下的路照得光亮。
站在迴廊前,寧王將六角琉璃燈微微提起,讓燭光照在了靈犀略顯蒼白的臉上。
靈犀被燭光一晃,下意識的擡起袖子遮擋在自己的臉前。輕皺了柳眉,她道,“寧王一向不知禮數爲何物嗎?”
寧王沒有回答靈犀的話,他將琉璃燈換到左手,擡腳邁上臺階,伸手推開了霽月殿的大門。
‘吱喲’聲中,寧王回頭笑道,“夜深風寒,葉貴妃娘娘要一直在外面坐着嗎?”
靈犀扶着荷葉的手站起身,藉着寧王手中的琉璃燈燭光邁到了霽月殿中。
大門又發出一聲‘吱喲’,關上了。
靈犀習慣性的走到主位之上坐下,對站在殿中心的寧王道,“你有什麼話,便說吧。”
寧王坐到了右手第一的位置上,將手中的琉璃燈放到了桌几上,看着靈犀淡淡的笑道,“想說的話太多,卻不知是不是你想聽的。這樣吧,你想知道什麼,你問我答好了。”
“仁妃……”靈犀輕撫着仁妃以往坐過的地方,面無表情的道,“我想知道仁妃的事。”
“仁妃,仁妃的事說來話長,本王,”寧王對靈犀一笑,呼的一聲將琉璃燈內的燭火吹滅,道,“本王覺得說這個的時候,還是不掌燈的好。”
看着突然沒了的光源,靈犀在心中升起一絲慌亂。她猛的攥緊荷葉的手,努力的睜大了眼睛,想看清坐在自己二杖外的寧王。
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勉強看清了寧王的輪廓後,靈犀纔將心慢慢放到了肚子中。
黑暗中,寧王已經淡然開口,“你既是想到與我問仁妃的事情,那必定是想到了,仁妃與二皇子的事是我一手安排的。目的就不用我說了吧。”
靈犀在黑暗中點頭,目的,自然是扳倒二皇子,爭奪皇儲之位。
“後宮之中那麼多的妃嬪,爲什麼是她?”靈犀張口問道。
寧王輕嘆,“雲才人死了,不然便會是雲才人。只可惜時間緊迫,再找不到比仁妃更加合適的人了。”
“雲才人?”
“文嬪劉氏,知道的太多了,她在冷宮之中被柔貴妃滅口,雲才人自是在心底恨毒了雲才人。”寧王在黑暗中輕笑出聲,“柔貴妃一直想扳倒你,想利用雲才人除掉你。她卻不知,雲才人早在進宮之前便是我的人,我自然不能讓她得手……只可惜雲才人是個愚鈍的,實在是不堪重用……”
靈犀眯眸輕思,想起來了在長樂殿那一日,柔貴妃一提假山,雲才人便認了罪。
只怕柔貴妃以爲自己捉到了雲才人私通的證據,逼得雲才人頂了她指使小太監假傳聖旨的罪名,卻不知雲才人捨棄自己,保住了寧王爲扳倒二皇子和她設下的局。
“本來這已經是一個廢局,卻沒想到最後還是仁妃成了大事。”寧王語氣中滿是對仁妃的讚賞,“仁妃如果不是身處異國,她絕對不會落得現在這步田地。”
“嫺妃呢……”靈犀睜大眼睛看着霽月殿內模糊的輪廓,問道,“你與嫺妃,又是何時連手的?”
“你升下龍鳳呈祥,司徒家不再支持嫺妃後,嫺妃便輾轉找到了我。”寧王冷笑出聲,“她用你我之間的關係威脅我。”
嫺妃輾轉找到寧王,用靈犀與寧王之間的關係威脅定王。要麼寧王與靈犀的關係被披露在永安帝的面前,做一對黃泉鴛鴦。要麼寧王捨棄靈犀自保。
做爲交換,嫺妃還甘願做寧王在皇宮中的的眼線,助寧王登基大寶。
永安帝身上的避孕香囊便是寧王讓嫺妃放的,目的一樣是嫁禍給二皇子。只可惜,孝和太皇太后在查到此事與二皇子有關後,便將這事壓了下來,沒有再查下去。
這讓寧王本已設好的局成了殘局,只能廢棄。
後來嫺妃又讓寧王參與扳倒靈犀,寧王這纔將雲才人扔下的棄局撿起來,將自願成爲棋子的仁妃推到了二皇子的面前。
靈犀聞言低下了頭,笑道,“她果真恨毒了我,竟是不惜與虎爲謀。”
“嫺妃,不可小覷!”寧王手指在桌几上敲出規則的旋律,輕笑道,“她在與我合作扳倒你的同時,還與柔貴妃合作給你我做下圈套,以求能將你我二人一網打盡,擺脫我的束縛。只可惜……”
“只可惜你從來沒有信過嫺妃,你一直在利用她。”靈犀淡然的接道。
“自是在利用她……”寧王柔聲道,“我怎麼可能助她除去你……”
忽略寧王語氣裡的柔情,靈犀輕嘆,道,“嫺妃與柔貴妃爲謀,與你爲謀,其最終的目的不過是爲了除去我……”
“只可惜她的願望這輩子都要落空了。”寧王道,“我不僅沒有助她除去你,我還將你推到了皇后的寶座之上。”
“將我推到皇上懷中刺傷我的人,果真是沈豐。”靈犀大笑出聲,對身影朦朧的寧王佩服的道,“寧王啊寧王,你爲了皇位,真是機關算計!”
“彼此!”寧王從座位上站起來,向靈犀的方向走了兩步,道,“我處處忍讓之時,想得到的得不到。那我就只能不忍讓,然後將本應該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
靈犀亦是站起身,扶着荷葉的手向殿門的方向走去,道,“多謝寧王解了本宮心中的疑惑,夜深了,本宮便先回去了。”
當靈犀走到寧王的身側時,寧王突然出聲道,“我給你自由。”
靈犀的腳步頓住,她聞着寧王身上傳來的冷香,挑眉問道,“你給得起嗎?”
寧王自負的笑道,“當我給得起時,我便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