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八年八月初六,在落雪閣侍候鶯妃娘娘的小伍子當差時走神,被一直視爲眼中盯肉中刺的掌事太監小德子下令打了一戒尺。小伍子不服,又出言頂撞,最後被小德子一氣之下下令鎖在了落雪閣的材房中。
低下當奴才的紛紛議論,都說是一起從難處走過來的。如今鶯妃再次得寵了,這底下的奴才也就分出高低來了了,哪就有外面人說的那樣光鮮了。
永安八年八月初九,夜下無人時靈犀把小伍子叫到落雪閣的內殿之中,對小伍子道,“王太醫說的話我不信,我要你出宮後直接去容城。如果能找到睿王,就和睿王打聽傾城公主的消息。無論什麼樣的消息,我只要真的。”
小伍子迷茫,“娘娘,傾城公主不是已經病歿了嗎?”
“不可能,一定沒有。當年狀況混亂,皇上多半是沒有派人去尋傾城公主。”靈犀惹有所思的道,“如果睿王沒事,那找到傾城公主的希望還會多兩分。如果睿王……”
見靈犀眼中閃過一抹哀慼,小伍子一個頭磕到地上,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完成娘娘交待的事。奴才見到了傾城公主,一定讓傾城公主給您寫一封信,讓您放心。”
永安八年八月初十,小伍子換上了一身淺藍色藥童的衣服,把頭髮全都攏起梳了個藥童的髮式。低着頭,懷裡揣着五百兩銀票外加幾樣零碎首飾和一隻玉簪信物,隨王太醫離開了皇宮。
小伍子離開後,靈犀開始心急火燎的等待。後宮中的日子,越發的度日如年。
在靈犀無心關注後宮之事這些日子裡,曹貴嬪越發的得永安帝的喜愛。每每去長信宮看溫婕妤,最後都會留宿在長夏殿中。
後宮中的妃嬪也連連道奇,這曹貴嬪一年以來不顯山不露水的,怎麼一下子便寵冠六宮了。竟然連個預兆都沒有,就平白的火熱了起來。
就在曹貴嬪重獲隆寵的時候,後宮之中再次傳出爆炸性的消息。
如意殿中的於嬪,已經身懷龍嗣二月有餘了。
靈犀乍聽聞這則消息大驚,瞪圓了眼睛對前來回稟的小德子問道,“你莫不是聽錯了吧,於嬪,你說的是於嬪?”
小德子躬着腰,微皺了眉頭,道,“奴才沒聽錯啊,是如意殿的盼兒姑娘親口說的。盼兒姑娘還讓奴才轉稟娘娘,說於嬪娘娘這一有孕,怕是不能出來閒逛了,還請娘娘無事時多往如意殿走走,也好給和於嬪娘娘多坐坐,全當解悶了。”
當日傍晚的時候,永安帝賞賜於嬪的口諭下來了。靈犀這才真相信於嬪是真的有孕了,而且不像她心中所擔心的那樣。
把心放下後,靈犀命巧竹備了賀禮,帶着荷葉和小德子親自送了過去。
靈犀來到如意殿時,瑛妃和柔妃的賀禮已經下了,因與於嬪的關係只是一般,位份又比於嬪高,所以她們只是命宮裡長掌的宮女送來,說幾句喜慶話便走了。
靈犀命小德子把自己帶來的賀禮交給衣芝,自己則扶着荷葉的手,繞過搬放着賀禮的桌几進了內殿。
內殿之中,於嬪正坐在竹榻與盼兒聊天。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薄紗宮裝,頭上挽着十字髻。髮髻上點綴了幾朵白色的銀色的珠花,皓腕上所帶的也是同色系的羊脂玉鐲子。白皙的右手輕撫着小腹,一雙美眸之中全是笑意。
見靈犀進來了,於嬪連忙站起身來,也不行禮,直接拉過靈犀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處,笑盈盈的道,“你快來摸摸,這裡有了個小東西。”
盼兒亦是一臉喜色,給靈犀行過記後,對於嬪提醒道,“娘娘,鶯妃娘娘可是有皇子的。”
於嬪這才反應了過來,臉上一紅,放開靈犀的手,低頭笑道,“心中一喜,忘記了。”
靈犀拉着於嬪的手坐下,美目在於嬪光潔細膩的臉上掃了幾圈,嘴角含笑的道,“如果不是這裡有了個小傢伙,你還要瞞我多久?”
盼兒和荷葉拉着手出去泡茶,只剩下於嬪和靈犀坐在了殿裡。
靈犀見無人了,收了臉上的嘻笑,問道,“你不是一直繞着走,如今這又是爲的哪一般?可是你族中傳來……”
於嬪臉上欣喜的表情慢慢變淡,眉毛微微顰起,“於家太大,貪心之人又太多。我身上掛着的,哪裡是自己一人的榮寵?往大了說,關係到於家在朝堂上的作爲,往小了說,關係到家父在族中的地位。我得寵之時他們都念着我的好,我不得寵他們便說我佔了於家女兒應該有的位置不作爲……時間短還好說,時間長了難免讓一些人心中想着不好的,嘴上說些難聽的……”
靈犀臉上掛了二分怒氣,“又不是你不讓送於家的女兒進來了,你不是有十二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呢嗎?讓他們捱了個兒的往進送,好像這位置你稀罕似的。”
“拿得出手的,都進來過了。”於嬪看着窗外,一嘆,“可沒有一個人能入得皇上的眼……”
“罷罷罷。”靈犀怕於嬪心中想着這些憂心,便拉着於嬪的手寬慰道,“你身在後宮之中也不能一輩子都能把這是非躲得遠遠,這樣也好,將來皇嗣誕下,你有了一子伴身,也算對你族中有個交待了。只是,你竟然瞞得這樣好,我竟然一點也不知……”
靈犀臉上掛了揶揄的笑,伸手想嚮往常一樣去掐於嬪,一想於嬪帶着身子便又縮了回來。
於嬪雙頰羞得通紅,雙眸含情的道,“也是偶爾,全是無心插柳……”
“哦,原來是春天,柳枝發芽時的事。”靈犀頷首輕笑,繼續逗於嬪,“那個時候的事我可不是不知道了,那時我還沒回宮呢。”
“哎呀!”於嬪臉全紅透了,水目琉璃的道,“纔不是春天,那時五皇子都回靈研殿……我不理你了,就你是個沒正經的,對這點子事緊捉不放。”
靈犀已是放聲大笑,揉着自己的肚子,笑道,“原來都進了五月的事了,那可不是要有兩個多月了。”
盼兒和荷葉滿臉帶笑的從外面端了茶盞進來。
盼兒把茶盞放到桌几上,對靈犀道,“鶯妃娘娘,我家娘娘臉小,您就不要逗她了。”
荷葉放下手中的茶盞,用肩膀輕撞了盼兒一下,輕語,“上次見你帕子上那個梅枝繡的精緻,去給我找找花樣子。”
於嬪擡眸看了盼兒一眼,盼兒笑呵呵的和荷葉又下去了。
轉過身子,於嬪伸手去捏靈犀嫩滑的臉蛋,嬌嗔道,“就你沒正型,在奴才面前那樣子大笑,哪裡還有一點后妃的樣子?”
靈犀擡手把於嬪的手抓住,笑盈盈的說,“這要當娘了就是不一樣,這會子嫌別人沒正型了。不知道在我殿中時,你這當姐姐的是怎麼編排你那十二個如花似玉的妹妹的。”
“行了行了……”於嬪連忙打住靈犀,道,“可算讓你逮到機會了,這小嘴和刀子似的,說個沒停了。若再多話,可別來了,免得帶壞了我腹中的皇兒……”
“成成成,”靈犀連忙打住話頭,笑意不減的討饒道,“我不說了還不成了,你別攆我。”
於是兩人不再鬧了,坐在竹榻上整理了裙襬,扶了扶有些鬆散了的髮髻,然後端起茶盞吃了起來。
邊吃邊聊,兩個把話題又聊到了近來聖寵濃厚的曹貴嬪身上。
對於曹貴嬪的一鳴驚人,靈犀淡然笑道,“那日在紫宸殿見到她,就知有這麼一日,只是不想竟是這麼快。”
“照你這麼說,那便是皇上有心寵愛於她了。”於嬪道,“你說溫婕妤現在帶着雙身子,皇上在想什麼呢?就不怕溫婕妤一個心思不對,動了胎氣嗎?”
靈犀搖頭,輕笑道,“皇上的心思,哪是你我能猜得到的。左右現在有着曹貴嬪,柔妃的眼裡也就裝不下我了。”
柔妃和曹貴嬪以前就不合,如今曹貴嬪重獲聖寵,除了溫婕妤外,便是柔妃最爲牙根癢癢了。
“這樣也好,你能輕鬆幾日了,單柔妃和曹氏姐妹就夠看的了。”於嬪笑盈盈的,“曹貴嬪與溫婕妤同爲曹家女兒,揹負的是曹氏一族的榮耀。如果溫婕妤得封妃位,曹貴嬪自然要處處低得溫婕妤一等,只怕日子比不得寵時更難過。別看溫婕妤看似嬌柔,那可是個心狠的主兒。她可沒有朱氏那樣的好膽量,再加上柔妃……”
“那都是別家的事。”靈犀擡眸打量於嬪,道,“如今你腹中有了一個,也就避不得是非了。你還是要精心着些,千萬別……”
於嬪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護不住第一個是我涉世潛,認不清朱氏的真面目。如今要是有人敢動我腹中這孩子一根指頭,我就讓她看看什麼叫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