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整個大順皇宮內一片喜慶。";宮女皆換上了喜慶的深粉色嶄新宮衣,忙碌的穿梭於各個宮殿之中,爲過年做最後的準備。
冷宮內,靈犀捂着小腹,安靜的蜷縮在寢殿的牀榻之上,臉色微白,一言不發。
荷葉站在靈犀的牀榻旁,使勁兒絞着自己的裂了口子的雙手,眼淚在眼睛裡直打轉轉。
二十六那日白婆婆爲靈犀診脈時她就在一邊,白婆婆所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靈犀的身子虛弱不堪,勉強能把腹中的龍嗣保住已是不易,如今又要一次一次受這樣的驚嚇。
“娘娘……”荷葉忍住一聲哽咽,壓着嗓子道,“奴婢去給您煮些燕窩吃吧。”
靈犀閉上雙眸,平淡的嗯了一聲。
荷葉擦掉眼中泛出的眼花,轉身出了寢殿。
翠珠從外進來,看到出門的荷葉大聲笑道,“眼瞅着明天就是年了,怕你們那塊豬肉吃完了,我又給你們送些子過來……”
翠珠臉上的笑,落在荷葉的眼裡是那麼刺眼。荷葉回身把殿門關上,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恨意,看着翠珠惡狠狠的咒罵道,“你們這些個遭天殺的,如今還來幹什麼,滾出去!”
翠珠被荷葉罵得一愣,隨即在臉上掛了怒氣,回罵道,“真是不知好賴,虧我一大早顛顛的跑來給你們送東西,真真兒是好心喂到了狼肚子裡!呸,要不說這打入冷宮的能有幾隻好鳥,都這種境地了還把自己當高高在上主子呢。真是白瞎了我這一片對你們好的真心。活該你們在這裡凍死,餓死一輩子出不……”
荷葉哪裡還聽得下翠珠不饒人的咒罵,心中狠勁兒一犯,衝上去便和翠珠扭打了起來。
翠珠被荷葉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下子栽倒在了雪地之中。可翠珠到底是身子好的,一翻身就把荷葉從身上掀了下去,揚起右手扇了荷葉兩個嘴巴。
荷葉自進冷宮後就瘦得厲害,再加上一夜沒睡早上沒吃東西,身子上的力氣早就用沒了。翠珠的兩個嘴巴一打下去,荷葉只覺得眼前發黑,耳朵嗡嗡發響,想掙扎起身身上卻使不出一點勁兒。
“呸!”翠珠站起身把身上的雪拍打了下去,拎起早前放在院子裡的一隻竹籃對荷葉罵道,“虧我家娘娘讓看顧着你們,真是不知好賴的!”
說完又對躺在雪地之中起不來的荷葉狠踢了兩腳,轉身憤憤的離去了。
荷葉躺在雪地之中,渾身上下都涼透了。雪從她的衣領落在脖領中,竭盡全力的去吸取她身上的熱氣,可她卻沒有力氣擡手把雪掃出去……
靈犀早在翠珠與荷葉打架時就站在殿門口了,可顧着腹中的孩子,她不能上前去幫忙。
待翠珠走遠後,靈犀捂着小腹從殿內走出來。跪在雪地裡用盡最大的力氣把荷葉從雪地裡拉出來,又把荷葉身上的浮雪拍淨。
待這一系列的動作做完,靈犀的鬢角上已經掛上了絲絲冷汗。
靈犀坐在地上,把荷葉的頭放在自己的雙膝上,用手輕拍荷葉冰冷的兩頰,顫抖着聲音道,“荷葉,荷葉……”
荷葉的一張小臉比雪還白,嘴脣上毫無血色,眼是微睜着的,睫毛和鬢角上掛着零星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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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犀用手撫去荷葉鬢角上的雪花,眼淚大滴的落下來,“荷葉,在憐星殿中我若不爲你求請,你就不用和我進冷宮來受這樣的苦了。就算是死了,也比現在強……”
看着荷葉這樣,靈犀心如刀絞。自進冷宮後,荷葉便抗起了她的半邊天,用盡心思的去照顧她。此時,除了荷葉,靈犀真不知道自己還有誰。
聽見靈犀的聲音,荷葉嗓子處發出‘咕嚕’一聲,飄遠的意識回到了大腦中。見自己趟在靈犀的懷裡,而靈犀又在大滴大滴的落淚,荷葉立馬就慌了。
她想翻身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力不從心。荷葉伸出凍得發青的手搭上靈犀的,聲音哽咽的道,“娘娘,您別哭,奴婢沒事。”
靈犀把荷葉的頭抱在懷裡,眼淚滾滾而落,“荷葉你知道嗎?我剛進宮那年,去先帝梅嬪的宮中巧遇傾城公主身邊的宮女依雪爲了幾斤墨炭與如意殿裡的宮女們打架。那年我才九歲,我抱着依雪就如現在這樣坐在雪地裡,看着那些欺負人的宮女心中暗自發恨,我爲什麼不是主子,哪管我是從五品的寶林,也不會任她們隨意的欺凌了去。”眼淚從靈犀的臉上滑下,落在荷葉的髮髻上,“可你看,荷葉,現在我爲皇上誕下了五皇子,位尊嬪位,卻還是要讓人算計,任人欺凌……荷葉,你說這是爲什麼呢?我護不住自己的孩子,護不住自己的婢女,我連自己的命都護不住,荷葉,我是不是很沒用?”
荷葉爬在靈犀的懷裡,用手環住靈犀因懷孕胖了一圈的腰身,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荷葉,你說,爲什麼她要這麼恨我呢?”靈犀看着白茫茫的天地,柳眉輕顰,聲音悽哀的道,“我來到這個世界,誰也不認識,我只認識她。自小我們一起長大,後來我入宮,她也入宮。我爲了讓她能在宮中站有一席之地,爲了她腹中的孩子一再推遲出宮的時間。可她爲什麼要把我獻給皇上?”
“那也就罷了,我有了她,有了五皇子,知足了。可她爲什麼要害我?”靈犀雙眸無神,喃喃的道,“我真心真意待她,好爲什麼要害我?”
“娘娘……”荷葉聽不懂靈犀最後的話,擡手去擦靈犀臉上的淚水,抽噎着道,“娘娘,您說過,忍一忍就過去了。只要咱們還活着,就有希望。”
“活?”靈犀摩挲荷葉冰涼的小臉,哭泣着的臉上展現了一抹苦笑,“皇后她會讓我活嗎?就算她讓我活,這冷宮我又要如何走出去?”
荷葉咬牙,硬撐着身子從靈犀的懷裡坐起來。擦了眼淚後,她扶着靈犀的手臂勸道,“娘娘,車到山前必有路,咱們不能就這麼放棄。娘娘,想想五皇子,五皇子還在外面等您出去。您是五皇子的親孃,除了您外誰會對五皇子真心實意的好?娘娘,爲了五皇子,有再大的困難您也要撐下去……”
“是啊。”靈犀扶着荷葉的手站起來,擦乾眼淚,眼露堅定的道,“對,哭沒有用。爲了五皇子,我不能倒下。你也不能倒下……”
永安七年十二月二十九,除夕,太和殿中舉行合宮家宴。
永安帝與朱皇后一左一右坐於主位之上,與內宮妃嬪,寧王,二皇子等人一同舉杯同慶,把酒言歡。
太和殿的中央,十六名身着淡粉色薄紗的采女,臉上帶着歡快的笑,手中舞着長長的水袖,正踩着鼓點翩翩起舞。
她們皆是永安六年時選進宮的,在御花園的終選中不能入得永安帝的眼,若再想獲得聖寵,就只能在年節宮宴上好好表現,以求能得到永安帝的青睞。
一曲舞畢,十六名采女無人能入得永安帝龍目,就連她們精心編排了三月有餘的舞蹈,亦是沒能得到永安帝的一句讚揚。
不過是,在富麗堂皇的太和殿中充當了一會活色聲香的背景而已。
十六名采女退下後,一上身着荷粉色薄紗半袖短襦,下身着蔥綠色石榴裙,肩披長約二丈七彩披帛,臉帶面紗的身姿奧妙的少女,手抱琵琶從殿外盈盈走入。
其頭上挽着望仙髻,在髮髻簪了用金銀絲線細細纏繞了的珠花,珠花的芯,是銀色的細小鈴鐺,隨着那少女的走動而發出輕脆的響聲。
這少女一走到殿內,立馬就吸引住了衆人的目光。
永安帝挑了劍眉,一臉興趣的看那少女接下來會帶來什麼樣精彩的表演。
那少女並未上前給永安帝請安,而是在殿中站定,把精緻小巧的硃紅色琵琶舉過頭頂,背到身後,做了一個反彈琵琶的姿勢。
少女輕眯如水的雙眸,右手手腕一動,輕脆的琵琶聲傾瀉而出。
居於高處的樂師立馬將這美妙的琵琶彈奏接了過去,殿中的少女開始舞着琵琶翩翩起舞。
舞至深處,那少女舉着琵琶,步履輕柔的在太和殿中一連轉了三十幾個圈,那二丈長的七彩披帛隨着她的轉動飄起,在她的四周形成了如彩虹一樣的雲霧。
永安帝看直了雙眼,放下手中琉璃盞,擊掌喝道,“好!”
隨着永安帝的叫好,殿內的妃嬪皆鼓起了掌。
朱皇后亦是輕搖螓首,擊掌讚歎道,“皇上,此琵琶舞甚是輕柔,臣妾可算是有了眼福了~”
“甚好……”永安帝重新端起酒盞,對殿中舞閉的那佳人笑道,“你且上前來,把面紗摘下。”
少女舞完一曲還在輕喘,聽到永安帝的話忙穩了氣息,盈盈走上前,對永安帝福下,道,“臣妾尊旨。”
隨着面紗緩緩滑落,一張精緻的如玉雕成的小臉展現在了衆人的面前,其雙眸如暗夜中的星辰一般,閃着亮瑩瑩的光。
永安帝看着眼前那張熟悉的面孔,嘴角挑起一絲邪魅的淺笑,“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