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被朱皇后一喝,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餘下的時間裡,柔妃眼睜睜看着朱皇后又命人把宮闈局裡負責這次採購的掌事喬公公叫到了未央殿中,上演了一出好戲。
喬公公穿着一身紫紅色太監服,長得尖嘴猴腮,一雙老鼠眼上長了一對八字眉。被帶到未央殿後連問都沒用問,直接就跪到對朱皇后的面前,哭着說出了柔妃是怎麼威脅他到一間商行中以高價買次貨,再從中抽取回扣的。
柔妃大怒,氣得上前便想揍喬公公,卻被未央殿中的宮女拉開了。
喬公公躲着柔妃不敢正視柔妃如刀子般的眼神,用袖子擋着臉對朱皇后哭喊道,“皇后娘娘,奴才一句慌也不敢撒。您若不信您就問問柔妃身邊的凌霜姑娘。那抽成回來的銀兩,凌霜拿了不少,並命奴才直接在宮外給她採買了一對成色上好的暖玉鐲子,說是過年了要戴個新鮮。”
凌霜就跪在柔妃的身邊,聽了喬公公的話後啞口無言。
柔妃見狀一巴掌摑在凌霜的臉上,紅着眼睛狠聲道,“你拿他的好處了?你拿了一對暖玉鐲子?”
凌霜臉被打得紅腫,對着柔妃把額頭都磕出血來了,嗚嗚的哭道,“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朱皇后聽柔妃主僕哭得頭痛,轉身對紫晚道,“叫人把柔妃送回宮去,這事要細細的查!”
永安七年十二月十七,事情查清楚了。
柔妃命喬公公去採買的那家商行,是柔妃自己掏銀子在宮外開的。那採買的二十七萬兩銀子,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用到了貨物上,其餘全落到了柔妃自己的荷包裡。
而衆妃嬪一聞就咳嗽的高價香燭,根本就是以次充好的爛貨。
在大順朝的蠟燭分爲三種,一種是由白蠟蟲所分泌的汁液製成。二種,則是用牛的脂肪提煉製成。三種,用蜂蜜製成,燃着後氣味甚至甜膩。
這三種蠟燭中,蜜蠟成本最高,即使是皇宮之中,也不便於推廣。白蠟乾淨,燃燒後無特殊氣味,可其產量卻極有限,再加上宮中忌諱,所以甚少使用白蠟。
剩下的,便是用牛脂肪所製成的蠟了。這種蠟的原料來源簡單,成本相對較低。而且還能在後其製成中添加顏料,製成喜慶的紅蠟,所以得以在皇宮之中推廣。
宮中所用的紅蠟,是上好的牛油所制,作法也極其講究。要讓其在燃燒的過程中,即明亮又沒有難聞的氣味。
而柔妃命人採買進來的所謂香燭,實則是減少了原料牛油,降低了成品的劣質蠟燭。爲了能保證這種劣質蠟燭能如平日裡用得一樣耐燃,商家便按比例在裡面添加了粗粗提煉過的硫磺。
到這一步,這種劣質蠟燭已然作成,面對的市場是宮外的小戶人家。
可這次爲了能把這種劣質的蠟燭以次充好賣入皇宮,那商家特意在蠟燭里加入了劣質的香粉,以便蠟燭燃燒時能散發出香氣,從而掩蓋住硫磺燃燒時發出的那股子刺鼻的氣味。
可惜,那劣質的香料能矇混過衆位妃嬪的鼻子,卻矇混不過衆位妃嬪嬌柔的體質。
永安七年十二月十八,永安帝下旨收回柔妃協理六宮之權,禁足一月,罰俸半年。
凌霜膽大包天,無視宮規,收取賄賂,拖進爆室亂棍打死。
永安帝的聖旨下達後,朱皇后的心情說不出的好。
她難道放在了手中之事,在未央殿中一邊逗弄着五公主玩一邊同五公主說些童言童語。
五公主今年已經四歲半,什麼話都會說了。如玉雕琢的小臉上一臉天真,笑得時候臉上會有兩個小酒窩,煞是好看。可就是這樣一個晶瑩剔透的孩子,在看向朱皇后這個親孃娘卻沒有太多的親膩。
朱皇后把手裡的小荷包遞於五公主後,不由得一嘆道,“五公主哪裡都好,就是不如五皇子那樣愛與人親近。”
紫晚端過一盤芙蓉糕遞到朱皇后面前,待朱皇后拿了一塊去喂五公主,纔出聲道,“如今五公主已經四歲半,到了學禮儀的年紀了。五皇子還小,自是不能比的。”
“不知不說,”朱皇后把五公主咬了一口就不再吃了的芙蓉糕放回盤子裡,道,“葉氏生養了個好孩子。”
“母后,”五公主如星辰似的雙眼亮晶晶的,看向朱皇后奶生奶氣的道,“您說的是五皇弟嗎?”
朱皇后微微點頭,輕掐了五公主的細嫩水滑的臉蛋一下,笑道,“對啊,就是上幾日與你同住的五皇弟。”
因五皇子抱到未央宮中匆忙,朱皇后便讓五皇子與五公主同住了幾日。本想把西偏殿收拾好了就讓五皇子搬進去,卻不想半路出了岔子,五皇子又回到了於嬪那裡。
“兒臣喜歡五皇弟。”五公主聲音輕脆的道,“母后,五皇弟爲什麼不在宮中與兒臣玩了?”
朱皇后聽了五公主的話後詫異,疑惑的問道,“皇兒爲何喜歡五皇弟呢?”
“五皇弟送兒臣步搖,步搖。”五公主擡頭,白小臉上笑出了兩個小酒窩。
五公主的奶孃上前,對朱皇后福身後道,“五皇子在未央宮那幾日雖然日夜啼哭,可卻與五公主相處的甚是融洽。每當五公主得閒與五皇子說話時五皇子都會止了哭聲與五公主說會話兒,還贈了五公主一隻碎玉步搖……”
朱皇后微微點頭,奶孃下去了。
五公主小孩子心性,只一提也便過去了。朱皇后見五公主玩的開心,便扶着紫晚的手回了未央宮的內殿。
待坐在矮炕上喝了一盞茶後,朱皇后靠在身後的炕枕上閉目養神,問紫晚道,“宮外的事可做利落了?”
紫晚輕聲回道,“是,恭大人已經連夜把製做那種蠟燭的作坊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人也處理乾淨了。官府方面已經打點好了,只說是走水了。”
朱皇后滿意的點點頭,嘴角挑起一絲笑容,“這次恭仁明的事做得還算乾淨。”
“恭大人說萬不敢再失手了。”紫晚低頭。
“史佔鶴還沒有消息嗎?”朱皇后睜眼看向紫晚。
“恭大人說他正在全力去追,只要抓到……”紫晚右手做成手刀狀,利落的往下一斬。
朱皇后從嗓子眼裡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皇后娘娘,離午膳還有一會子,您要是累就休息一會吧。”紫晚低語道。
朱皇后擡起右手輕輕擺了擺,挑眉道,“應該有,五個多月了吧。”
紫晚先是一愣,隨後馬上反應了過來,掐了手指算道,“是有五個多月了。”
“那種清苦的地兒,她倒是待得勞靠!”
紫晚雙眸一轉,笑道,“冷宮失水燒死了掌事嬤嬤和宮女,奴婢已經和掖庭宮打過招呼,安排了人進去。只要皇后娘娘一句話,她便待得不勞靠了……”
朱皇后挑眉,冷笑,“本宮當然不想她勞靠了,她若勞靠了,本宮就不勞靠了。”
紫晚瞭然的笑道,“奴婢知曉了。”
“去把宮闈局的新掌事叫來,”朱皇后用右手扶了扶鳳釵,在炕枕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道,“這年下的事還有許多沒有做呢,過了午後再傳大皇子進宮來,本宮有事與他相商……”
朱皇后嘴角含笑,心中甚是得意。這立太子的事,最後說了算的是永安帝。朱家再看得起二皇子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歡喜一場?
自冷宮之中換了常事嬤嬤,靈犀與荷葉的日子越發的好過了。
且不說靈犀與荷葉在殿內深雪下埋得那些東西,光崔嬤嬤命翠珠先後送來的,就足夠兩人日常所需了。
此時荷葉才知道,原來冷宮之中每人的份例,除了那是在劉嬤嬤殿外聽來的半斤糙米,二兩青菜,三兩細鹽外,居然還有每人每月的二斤細白麪,半斤豆油。
荷葉領到那一斤豆油時別提多高興了,雀躍的差點蹦了起來。
“娘娘,”荷葉坐在矮炕上邊繡嬰孩小鞋的鞋面,邊興高采烈的對靈犀道,“你說咱們這算不算因禍得福?走了個貪財的劉嬤嬤,來了個大方的崔嬤嬤。而且打探外面的消息也比從前容易多了,不似以前,把東西巴巴的都送了出去,也沒見有個準信。”
靈犀窩在矮炕的裡面,身上蓋着一牀半新的棉被,臉上紅潤了很多。此時她正拿着那枝玉面小鼓發呆,聽了荷葉的話後一笑,“這崔嬤嬤也未必就是個不貪財的,只不過是剛分來冷宮,處處謹慎小心罷了。等過兩年你再看她,未必就比劉嬤嬤強。”
荷葉點頭,臉上笑盈盈的,“也對,反正現在咱們是好過多了。”
靈犀看着荷葉有肉了些的側臉輕笑,暗道,人是世界上最不知足的動物,也是世界上最知足的動物。
想她位居嬪位時,何曾把這一斤豆油,幾斤細面放在眼中了。眼下,這些東西卻被她們寶貝成什麼一樣。
“不過咱們不能吃。”靈犀伸手幫荷葉往耳後掖了掖滑落的髮絲,淡笑道,“咱們只吃埋在雪裡的。”
荷葉點頭,雪裡的東西肯定沒毒,而崔嬤嬤派下來的,卻不一定。
靈犀蜷縮到被子裡,摸着自己已經隆起來的肚子,看着殿頂樑柱上掛的塵土發愣。如今朱家姐妹在後宮之內一家獨大,她要怎樣才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