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未的天氣愈加的寒冷,各宮也開始着手準備過年的事宜。,
往年這些事情,都是由朱皇后分交給各宮的主位去自行打理。而今年,永安帝卻在無意之中說了句,讓柔妃跟着朱皇后歷練歷練。
朱皇后抿着脣,直把後槽牙都咬碎了,可又不得不在臉上掛上柔柔的笑,頷首對永安帝道,“臣妾和皇上想到一塊去了。眼下後宮之中雜事煩多,臣妾真是有些顧不過來。若柔妃妹妹能幫襯着臣妾些,臣妾自是歡喜。”
次日,柔妃協理六宮的口喻便由馮公公之口傳到了東西十二宮之中。
永安帝七年十二月初二,朱皇后偶染風寒,鳳體抱恙。在身子極度不適的情況,懇請永安帝把過年的事宜全全交與柔妃打理。
永安帝顧念朱皇后辛勞,當下便準了。朱皇后一口氣又是憋在了胸口,想咽咽不下去,想吐不吐出。
是夜,柔妃倚在合歡殿內殿的矮炕上,輕眯雙眸聽凌霜回稟事宜。其嫩白的右手隨意的搭在膝處,皓腕之上戴着的一隻由七彩翡翠手釧在燭光下盈盈發光。
不止是那串手釧,柔妃現在整個人都是盈盈發光。她上身穿了一件暗紅色用金線繡了字的夾襖,下身繫了一條湖綠色用銀線繡百花棉裙,頭上挽着高高的如意髻,髻之上簪滿了珠翠,其中一枝五流蘇的藍寶石步搖尤其打眼。每當柔妃輕輕的點頭,那五條流蘇就會在其髻側盪出一個弧度,五顆藍寶石做成的墜子如天上璀璨的流星一般。
忽而,柔妃睜開雙眸,皺着眉頭睜了給她捶跪的小宮女一眼。
那小宮女被柔妃不耐的眼神嚇得一激靈,連忙改蹲爲跪,同時放柔了拳頭上的力道。
感覺力道適宜了,柔妃才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凌霜立於矮炕旁,穿着一身深粉繡百合花的大宮女服飾。她見柔妃的呼吸漸漸平緩,放低了聲音道,“娘娘,可要就寢?”
沉寂了好一會,柔妃才輕挑了眉毛,聲音慵懶的問道,“什麼時辰了?”
凌霜看了眼燃在一旁的香鍾,回道,“娘娘,現在是戌時三刻。”
柔妃深呼一口氣,皺了眉毛道,“繼續說,才這個時候睡什麼覺。皇后想看本宮的笑話,難道本宮還真讓她看去了不成?”
“其實娘娘不必這樣勞累的。”凌霜輕聲道,“往年皇后都是把東西十二宮的事,分交給各宮的主位去做。只有太和宮和未央宮的事是她親自打理。娘娘不如依了往年的舊曆,也省心些。”
“哼!”柔妃從鼻子裡冷哼一聲,道,“若本宮做得與她一樣,皇上還會念着本宮的好嗎?本宮定要親力親爲,做出樣子來那些妃嬪看看,讓她們心裡知道知道,到底誰才更適合掌管六宮,母儀天下!”
“定是娘娘更適合。”凌霜把手上的冊子拿起來,繼續道,“娘娘,西六宮各宮中都住着主位娘娘。除去咱們永延宮外,分別是傾雲宮仁妃,忘憂宮瑛妃,廣陽宮嫺貴嬪,安定宮欣嬪,宜德宮婉嬪。東六宮則只住了三位主位娘娘,分別是長信宮曹貴嬪,清樂宮於嬪,蓬萊宮令嬪。除此之外,先前皇上有旨,說幾位懷着龍嗣的妃嬪若能誕下皇嗣,會直接封了嬪位。如今宜婕妤,蝶美人,月份都不淺了,過了年眼瞅着就是臨盆的日子。秀才人雖然被皇上下旨幽禁在落楓閣中,可這腹中懷着要是位皇子,怕都不能輕待了……”
“哼,”柔妃又是一聲冷哼,道,“各個都想着能一舉誕下龍嗣,然後飛上枝頭當鳳凰。這還沒怎麼着呢,都巴結個什麼份兒?”
凌霜低頭,沒有接話。
柔妃睜開眼睛,對凌霜伸出柔弱無骨的手,凌霜連忙把手中的帳本放下,伸手接住了。
柔妃坐起來後,擡手扶了扶自己頭上的步搖,挑眉道,“看你說的那樣亂,其實也沒什麼難的。不過是把太和宮,未央宮打點精心些就是了。至於東西十二宮,操得不過是一份心,還能難到哪裡去?”
“娘娘聖明。”凌霜道。
“永壽宮是孝和太皇太后的舊居,雖說孝和太皇太后如今不在宮裡,也不能輕待了去。命人打掃乾淨了,再多派些子個人看着,宮燈也長明着,如太皇太后在宮時一樣。”
凌霜頷首,忙拿毛筆沾了墨水記下。
“至於別的宮殿,本宮也不想像往年那樣。把這銀子交到各宮的妃嬪手裡,有幾分能用到過年上本宮心裡都清明着呢。今年銀子不下放,就命宮闈局統一辦置進來,到時分發了物件也就成了。又不用她們操心,又不用她們勞累,她們還不樂到天上去?”
“娘娘……”凌霜一頓,含蓄道,“也許各宮的娘娘們有不一樣的新意呢?”
“是她們協理六宮還是本宮協理六宮?”柔妃一立眼,“有新意?那就等了她們坐到本宮這個位置上再提。”
凌霜不敢看柔妃的眼睛,低頭稱是。
“再說本宮也不是不講理,她們若是有什麼想添置的,那就事先報上來。”柔妃接了小宮女遞過來的茶盞,道,“本宮命宮闈局一起採買了,反正是從她們的份例銀子里扣。這事明個兒你就去辦,讓她們自己心裡也惦量着點,若要那些勞什子勞民傷財的物件,別說本宮讓她過不去這個年!”
凌霜的頭又低下了三分,“是,奴婢明個天明就親自到各宮說。”
“太和宮的事精細着些,有事就和本宮說,萬不能出了差錯。紫宸殿用的東西,定要比往年精上三分才成,吩咐了宮闈局,別捨不得花銀子。未央宮的也是,不然讓皇上知道了,好像本宮恃寵而嬌似,眼裡看不下皇后似的的。”
凌霜點頭一一應了,拿筆一一記了,沉默了會後道,“娘娘,那冷宮……”
柔妃眼眸一緊,牙齒不自覺的咬緊,從牙縫裡擠出,“糊塗!冷宮裡面住的都是罪妃,能讓她們活着已經是天大的恩典,她們有何資格吃好的喝好,歡天喜地的去過年?!”
凌霜被柔妃的怒氣嚇得一哆嗦,連忙道,“奴婢糊塗,奴婢糊塗!”
吃了口茶壓了下心中的火氣後,柔妃擡眸看向臉色發白的凌霜,捂嘴打了個哈欠,道,“行了,今個兒就到這兒吧,本宮也真是累了。”
凌霜上前扶柔妃起來。
柔妃低眸看着凌霜髮髻上的一朵嫩黃色珠花,又道,“雖說本宮沒把她看進眼中,可她若是在冷宮中過得安逸了,本宮也不舒服……”
“奴婢明白了……”那朵嫩黃色的珠花,隨着凌霜把頭壓得更低而看不見了。
永安七年十二月初三,柔妃新擬定的過年規矩傳遍了後宮。
令嬪在凌霜走後狠狠的啐了聲,“呸,真把自己當成人物了。”
不知道罵得是定了新規矩的柔妃,還是在罵傳話時用鼻子孔說話的凌霜。
仁妃在聽完凌霜的話後,命身邊的大宮女親自把凌霜送了出去,從始至終臉上都帶着柔柔的笑。
凌霜到恰心殿時瑛妃正閉着眼睛養神,待凌霜走後,素兒把話傳給瑛妃後,瑛妃從心底發出一聲冷笑,“秋後的螞蚱,還能蹦嗒幾天?”
素兒亦是抿嘴一笑,給瑛妃蓋了牀薄毯後,轉身去給香爐中添了一勺暖梨香。
廣陽宮德陽殿中,嫺貴嬪正在偏殿之中看着三皇子玩,在聽了貼身宮女妙月的回稟後,臉上掛了淡然的笑。
三皇子走到嫺貴嬪身前,呵呵笑着叫道,“娘……”
口水從三皇子的嘴角流下,落在胸前天藍色的小襖上。
三皇子如今已快滿三歲,走路已經走的很穩了。只不過其臉上的神情總是呆呆的,本應靈活的雙眸透露出一絲呆滯。
永安帝是覺得對三皇子有愧,可三皇子這副癡呆的樣子永安帝看着也鬧心,所以來看三皇子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嫺貴嬪拿着錦帕把三皇子嘴角,衣襟上的口水擦淨,眼圈微紅的道,“玉兒乖。”
妙月見嫺貴嬪又要掉淚,忙上前對嫺貴嬪道,“娘娘,您陪三皇子玩了好一會子了,不如回殿中歇一歇吧。”
嫺貴嬪頷首,把手交給了妙月,藉着妙月的力量站了起來。
回到內殿坐下後,嫺貴嬪拿錦帕擦了微溼的眼角,收了笑容,表情冷漠的問,“秀才人那裡可有什麼動靜了?”
妙月拿一條羊絨毯子蓋到嫺貴嬪的膝上,道,“自前些日子往宮外傳信被奴婢截下了後,再沒見她有動作了。”
嫺貴嬪倚在身後的團枕上,挑眉道,“既是柔妃有命讓各宮把所需之物都列在紙上呈上去,你便往落楓閣裡跑一趟,看看秀才人可有什麼打緊的東西要置辦的。到底是本宮的堂妹,不能輕待了不是?”
“那藥……”
嫺貴嬪一立眼睛,狠聲道,“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