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菡雖然讓靈犀撥給了婉才人用,可在實質上還是靈犀的奴才。靈犀知道這點,婉才人也知道這點,所以平日裡夏菡對靈犀說蘭語閣的一點一滴都是不瞞着婉才人的。
婉才人聽後點點頭,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角滑下,“朵姐姐前幾日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便得了失心瘋。鶯嬪娘娘,朵姐姐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就算朵美人是被人陷害的,”靈犀極力忍下心中升起的怒氣,冷笑道,“你覺得皇上會聽你講這些嗎?”
婉才人連連點頭,肯定的道,“會的,一定人的。皇上說他願意聽我說的每一句話,我不想朵姐姐就這樣不明不白的……”
說着,眼淚又滑了下來,晶瑩的淚珠映着婉才人頭上那串反着燭火光亮的葡萄步搖,顯得婉才人楚楚可憐。
“你可是想好了,你若和皇上說了這事那便是與皇后娘娘爲敵,”靈犀一頓,“亦是與那個你所說的,陷害朵美人的人爲敵。”
婉才人盈盈的大眼看向靈犀,如無辜的小鹿一般,“我與皇上說了,皇上定會把那個陷害朵姐姐的人抓起來嚴辦。至於皇后娘娘,我從未想過與她爲敵……”
靈犀的太陽穴隱隱做痛,語氣裡帶了無奈,道,“朵美人的位份是皇后娘娘給降的,打入冷宮也是皇后娘娘下的旨。你現在去求皇上徹查此事,你覺得皇后娘娘會怎樣想呢?”
婉才人雖然心性單純,可卻不笨。聽了靈犀推心置腹的幾句話後臉刷的一下子就白了,眼睛裡露出了一絲驚恐,再無了執意去面見皇上時的固執。
可隨即眼淚卻又滴了下來,拉了靈犀的手輕搖,“鶯嬪姐姐,那,那怎麼辦?朵姐姐怎麼辦?”
“夠了!”靈犀皺眉喝道,“你對她姐姐長姐姐短,她可曾把你當過妹妹?你可知自你被封爲宮嬪以來她在你身邊對你下了多少次的黑手?”
靈犀拉着婉才人走到蘭語閣的寢殿之中,指着婉才人牀榻之上掛着的枚荷包道,“這是你那位朵姐姐贈與你的,你可知道里面裝了些什麼?你真當那是普通的茉莉花粉嗎?這裡面摻了純度極高的一品紅。一品紅花香濃郁,有去腫消瘀之功效。若是遇到陰雨天,更是功效大增。”靈犀靠近婉才人,直視婉才人那懵然無知的雙眸,把手撫上婉才人微隆的小腹,道“你還不懂嗎”
婉才人看看自己的小腹,又看了看牀頭上掛的那枚荷包,臉色越加的蒼白。
“若不是本宮命夏菡把那摻了一品紅的茉莉花未換成過了水的茉莉花茶,你以爲你還能安穩的坐在蘭語閣內,與你的朵姐姐吃茶閒語嗎?”
婉才人的眼淚再次滑了下來,這次是嚇得。可她卻依然顫抖着聲音辯解道,“她,她贈我這枚荷包時我還沒懷孕……”
“所以她早就有害你之心了。”靈犀又指着婉才人的左手道,“你再把你手上戴着的只鑲嵌珍珠的手釧摘下來好好看看。”
婉才人聽話的將那隻手釧摘下來,遞與了靈犀。
靈犀從頭上拔下一枝珠花,用略尖的簪子尖把手釧上的一顆珍珠橇下。本應是實心的手釧,卻是空心的。
“這是哪一位貴人送你的你可還記得?”
婉才人點點頭,看着那隻手釧一言不發。
靈犀一聲冷笑,道,“這隻手釧裡曾放了大量的麝香,你日日戴在手上,麝香通過你的肌膚滲進你的肌理。天長日久,就如你親口服下一般……”
靈犀把那隻手釧重新放於婉才人的手上,對婉才人冷聲道,“婉才人,單純不是錯,可過度的單純就是蠢!”
婉才人看着手心上那隻珍珠手釧,突然尖叫一聲扔了出去。她靠在屏風上喘息不已,眼中,臉上,全是驚恐之意。
靈犀整理了下自己的裙襬,昂首對驚恐不已的婉才人道,“皇上如何寵愛於你,你心中比我清楚。可你想在這若大的後宮之中站住腳,活下去,不是光有皇上的寵愛夠的。不然皇上也不會只給了你小小才人的位份,不願讓你暴露在衆人的眼前。”
靈犀走到婉才人身前,用右手食指挑起婉才人白皙的下巴,望進婉才人的如水雙眸中,冷冷的緩聲道,“本宮念你心地純善護你周全,可你若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得罪宮中權貴,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那就不要怪本宮不顧同住一宮的情宜。你應該明白,有你,本宮得寵,無你,本宮更得寵!”
靈犀鬆開婉才人的下巴後,婉才人身子貼着屏風滑了下去,最後跌坐在了地上。
靈犀沒興趣去安慰婉才人受到驚嚇的脆弱心靈,轉身便出了蘭語閣,起駕回靈研殿。
在蘭語閣外,靈犀對夏菡道,“從此後婉才人的飲食需更加謹慎,宮闈局新送來的衣服,都要用水洗過兩次再給婉才人上身。別宮的妃嬪送來糕點食物,不可讓婉才人直接食用。首飾荷包等物,如以前一樣,皆要細細的驗了,不可出半點差錯。”
夏菡細細的聽了,記了,對靈犀道,“娘娘,奴婢知曉了。”
靈犀想了再想,確定再沒有沒想到的事了,坐上轎輦回了靈研殿。
靈犀回到靈研殿中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而是派了小德子前去紫宸殿,“小德子,你就對皇上說本宮今日極不舒服。”
巧竹聽了疑惑,端了盆溫熱撒了玫瑰花瓣的水讓靈犀淨手,問道,“娘娘,可是在蘭語閣婉才人氣到您了?”
“我好好教了教她怎麼在這後宮之中活下去。”靈犀甩了甩手,晶瑩的水珠落到水盆之中,如雨滴一般,“回來時細思,我應該是把她嚇到了。這時候需要個人好好去陪陪她,那個人當然不會是我或是哪個奴才。”
巧竹把水盆交於含煙端出去,拿了條幹淨的棉帕給靈犀細細的擦手,邊擦邊埋怨,“娘娘也帶着身子呢,娘娘天天爲她綢繆也累着呢,怎麼就不見娘娘爲自己想想,讓皇上來陪陪您?”
靈犀長嘆一口氣,道,“我心中有數,皇上就快過來了,你們去簡單準備下吧。”
半個時辰後,馮公公在靈研殿外高聲唱道,“皇上駕到!”
靈犀聽了讓荷葉扶她起身,親自走到靈研殿外的迴廊上去迎接永安帝。
永安帝見燭火下靈犀站在殿門口等他,語氣中帶了些關切的責備道,“即是不舒服便在殿內待着。跑出來做什麼,再招了風豈不是更不舒服了?”
靈犀規矩的請安完畢,才落於永安帝半步遠的距離走進了內殿。
把宮人都打發了後,靈犀對着永安帝跪下,請罪道,“臣妾犯了欺君之罪,還請皇上責罰。”
永安帝聽後先是一愣,隨即伸手把靈犀扶起來,輕聲笑道,“愛妃犯了何罪,先說來聽聽。”
“臣妾,臣妾並無不適……”靈犀站起身後低下頭,一臉歉意的對永安帝道,“臣妾叫皇上來,是因爲婉才人。”
“因爲婉兒?”永安帝詫異,問道,“婉兒怎麼了?”
靈犀把永安帝扶到竹榻上坐下,站在永安帝的旁邊道,“今日婉才人一直嚷着要見皇上,臣妾私心想着婉才人定是想皇上了,所以就……”靈犀偏轉過身子背對着永安帝,喃喃低語道,“婉才人性子單純,如今又身懷龍嗣。若以她的名義去叫皇上,別人定會認爲婉才人恃寵而嬌……”
“所以你就擔了這恃寵而嬌的名頭?”永安帝轉過靈犀的身子,讓靈犀坐在他的懷中,輕笑道,“靈犀,你這樣懂事忍讓,可讓朕拿你怎麼辦好?”
“涼拌好了,”靈犀低頭不去看永安帝的臉,只低頭擰了自己手中的帕子,“左右臣妾也希望婉才人好好的,只要婉才人好好的,皇上就開心。只要皇上開心,臣妾也就開心了……”
“得之靈犀,朕之幸矣!”永安帝抱着靈犀輕笑嘆道。
永安帝只在靈研殿中待了不到二刻鐘的時間,便起身去了蘭語閣。
巧竹看了永安帝遠去的背影,對荷葉嘟囔道,“娘娘也太慣着婉才人了!”
荷葉輕輕擰了下巧竹,悄聲道,“你知道什麼?今日娘娘去蘭語閣是永樂宮裡的人都知道的事。娘娘一走婉才人便被嚇到了,這日後傳出去難免會讓別人說三道四。到時就算婉才人在皇上面前說此事和娘娘無關,怕皇上也是不信。如今娘娘先一步讓皇上去安慰婉才人,不僅婉才人心裡念娘娘的好,就連皇上也不會認爲娘娘有錯。再有就是,這衆人的悠悠之口也堵上了,就算堵不上也不怕她們在背後嚼舌根子了,反正皇上是不會信她們的。”
巧竹聽後茅塞頓開,眉開眼笑的對荷葉道,“這就是所謂的一箭三雕吧!荷葉,你真厲害,這你都想到了。”
“呸!”荷葉輕啐了巧竹一口,笑道,“你個財迷,心思都放在銀子上了。咱們快進去陪着娘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