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寧遠對霓虹國的古裝話劇,比如《天守物語》,簡直欣賞不來。
臉上抹着慘白的粉不說,還塗上兩團紅暈,別說夜晚,白天看着都陰惻惻的,如果再咧起嘴笑,我滴個媽呀!
但如果拋開這種妝容,真正瞭解了劇情後,寧遠又佩服起來。
《天守物語》是霓虹國庫諾卡劇團的代表作,講的是一段荒誕的人鬼相戀的故事。
美麗的公主因爲城主糾纏,憤而自剎,靈魂棲息在天守閣的木獅子裡。後來,公主跟城主手下的武士相愛,又被前來抓捕武士的人刺傷了眼睛。兩人準備殉情,而木獅子的雕刻者鑿開了它的雙眼,公主又重見光明。
這齣戲是根據霓虹國近代作家泉鏡花的作品《姬路城天守閣傳說》改編的,霓虹國久負盛名的劇團文學座排演過,霓虹國國寶級大師阪東玉三郎也主演過同名電影。
85年的話劇版本,霓虹國的影帝,未來在《嫌疑人X的獻身》裡演石神的堤真一也演過。
而庫諾卡劇團的演出特色,是“兩個演員,一個角色”的表演方法——表演者只管演,唸白者只管念,兩人共同扮演一個角色,倒有點像華夏的雙簧,讓寧遠他們看得津津有味。
只不過跟雙簧比,一個是戲劇,一個是曲藝。
WWW ¸тt kán ¸c○
“其實這種表演形式,在霓虹國的文樂、歌舞伎、能樂等古典戲劇中有不少,當初我第一次看,也以爲是根據咱們的雙簧借鑑的,後來才知道不是。”一旁的於曉潔說道。
寧遠訝異的看向她:“你纔來兩三年的功夫,對這些都這麼瞭解了?”
“那是,我的研究方向就是戲劇表演。”
於曉潔揚起下巴一臉得意,然後道:
“雖然這種方式也不少,不過庫諾卡劇團也有他們的創新。”
說着,於曉潔指着臺上道:
“你看,他們的服裝色彩鮮明、打擊樂也節奏強烈,給觀衆營造出一種充滿力度和幻覺的舞臺氛圍,倒有點魔幻色彩,不過這種創新真的挺有意思的。”
在隨後的研討會上,有人喜歡這種方式,說道:
“我覺得這是一種‘離間效果’,也算是傳統戲劇表演方法的迴歸。”
也有人不贊同這種方式,反駁道:
“我倒是認爲,這是把演員當做道具使用,限制了演員的表演,也缺少表演的豐富性,未必能更好的塑造和詮釋人物。”
而這部劇的導演宮城聰卻笑着道:
“我們劇團對這種方法探索了十年,因爲我們覺得,現代都市生活裡,人的語言和情感實際上是分離的,就像水和油那樣,人們都是用一種間接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感情。我主要是藉助這種形式,把現代人的反思表現出來。”
這番話,讓寧遠心裡一動!
因爲當初《那山那人那狗》在霓虹國大火後,有很多影評家分析原因的時候,都說了類似的話——
經濟發展,節奏變快,帶來的就是人情的冷漠,每個人都是帶着面具,就像剛剛宮城聰說的那樣,言行分離,或者說……虛僞。
所以,在看到那部電影的時候,才帶給無數霓虹國民衆感動,因爲這正是他們現階段缺失的。
而現在,宮城聰也這麼說,更加印證了寧遠的判斷,也堅定了他的信心——電影肯定會在這裡大賣!
這就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原因,在華夏見慣了,但在霓虹國,就是稀罕的。
宮城聰笑了笑後,又解釋道:
“當然,這種表演方法,也只是在導演庫諾卡劇團的戲,尤其是感情激烈的古典悲劇,比如《厄勒克特拉》、《哈姆雷特》的時候纔會用,一般情況下都是隨‘戲’應變。”
研討會,並不是討論誰對誰錯,而是互相印證,互相啓發,最後自然沒有統一的結果,但每人都有自己的收穫。
尤其是寧遠,如果不是接下來還有演出任務,他都想迫不及待的拉着於曉潔出去談發行了。
在這之後,寧遠他們又看了高麗的《舞衣島紀行》。
這個也是根據他們本國的文學作品改編的,來自於已故高麗作家鹹世德的早期作品。
主要講的是一個農家子弟天命,畢業後想當作家,但因爲家境貧窮,只好打工爲生。舅舅出海捕魚,希望天命上船幫忙,天命照顧母親不願意去。但後來,爲了救賣身買船的姐姐,他上了舅舅的破船,最終被大海吞噬。
同樣是一出悲劇,而且還是反映高麗人民在霓虹國當年暴政統治下的悲慘生活,這種濃郁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竟然拿到霓虹國本土來演,寧遠也不由得佩服他們的勇氣。
不過,戲劇節的包容性也體現在這裡,即使是霓虹國的戲劇人,探討中也只是就事論事,單從作品出發。
好的方面,就是現實性刻畫到位,演員表演質樸,而缺點,這次是孟輝發言:
“節奏有點慢,而且因爲敘述比較多,導致缺乏人物內心的刻畫和抒情性段落。”
這個說法,得到了絕大多數人的認同,而他們,也第一次對孟輝這個年輕導演有了關注,儘管孟輝已經三十多歲了,但畢竟第一次參加戲劇節。
除此之外,就像於曉潔和不少觀衆說的那樣,無論霓虹國還是高麗,帶來的作品雖然都是經典,但正因爲經典,就像炒冷飯,一遍又一遍的,難免讓熟悉的人感到乏味。
反倒是華夏,雖然壓軸的作品,由總政話劇團帶來的《洗禮》,被批評說教色彩太濃,主人公‘高、大、全’,就顯得不那麼真實,但空間感、場面感,尤其是序幕和抗洪場面的處理,讓他們讚不絕口,認爲非常震撼有衝擊力。
這是一個新劇,包括寧遠他們的犀牛,吳剛他們的非常麻將,同樣都是新劇。
就像一個高麗劇評家說的那樣:“一個新鮮感,代表着嘗試和努力,這是我們團隊未來要學習和改變的”。
自然而然,這一次華夏方面的作品,因爲一個‘新’,得到了廣泛好評,隨之而來的,就是評獎階段,也得票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