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安好跟着莫天賜出發。
一路上她都興致勃發看着外面的景象,這一條路雖然已經走了很多遍,可每一次都能發現新的事物。翠綠的樹葉在不知不覺中變的沒那麼綠了,炙熱的太陽在不知不覺中也消減了熱度,靜止的風開始颳起吹得枝頭左右搖擺。
“秋天很快來了。”安好嘀咕一聲。
她側身,只見莫天賜開着窗正在抽菸,對她的話沒有迴應。
安好見無聊,手動打開車內的廣播。一陣嗞嗞的電流聲響起後,緊接着就到了情感訪談節目。安好本來想調去音樂臺的,然而女觀衆問的問題一下子把她的耳朵,不,應該說把她的心臟緊緊給抓住了。
女觀衆哽咽的問:我結婚已經三年了,連一胎都還沒有生過,我做了很多檢查吃了很多藥,都還是沒有用。
女主持人溫暖的聲音響起:已經排除你丈夫,確定是你自己的問題嗎?
女觀衆吸了吸鼻子:是我。
女主持人又問:那他怎麼表態。
女觀衆回答:我老公本來也支持我的,但是現在見試了那麼多辦法也沒用……他家人就開始出來數落我……現在……
兩人的問題眨眼便被輕柔的英文歌曲替代。
安好愣了一下,是莫天賜給換臺了,只見他的煙已經吸完,將窗戶關上,雙手搭在方向盤上,聲色冷清:“亂七八糟的有什麼好聽。”
安好抿脣,纔不是亂七八糟。
有時候別人的人生,恰恰也是自己的。
世間的人與事看似多,可來來去去都逃不開那點歸根結底的。
上學,工作,成家,養兒育女。
大多數不外乎這樣。
只是真覺得奇怪啊,好像自從收到那個壞消息之後,她總是容易看到這一類的消息。
不曉得剛纔那女人後面那半截話說的是什麼呢?可看情況應該也沒什麼好事發生吧。
“天賜,”安好盯着他側臉,試探性的問:“如果你是那個女人的丈夫,你會怎麼做?”
“……”莫天賜察覺到陣陣無語。
他真是服了女人,隨便聽到一些東西就要問問題,他最討厭就是回答假設性的問題!
當下回答的不一定就是事出時的做法,既然回答和做法不一樣,那麼他覺得這樣的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
就像女人通常喜歡問“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你先救誰?”。
一句話,關他什麼事。
還有那句“你覺得我這個閨蜜怎麼樣?”。
不過安好沒有玩的來的朋友,所以他沒聽過這條發問。
但就算有,也是一句話的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又好比女人同樣喜歡試探那句“假如我懷孕了,你怎麼辦?”。
還是一句話,關他什麼事。
要真有事,那就等發生了再想辦法解決。
總之他真的是極度厭惡回答假設性問題。
於是莫天賜心裡怎麼想,他嘴裡就怎麼答,答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關我什麼事?”
安好怔忡。
關我什麼事。
又是這五個字。
還真是雲淡風輕。
安好沒有再說話,耳邊聽着輕軟的音樂,右手撐在車窗,一個人看起風景,可心裡一點也不輕鬆。當初從安心轉達回來的話聽到這五個字時,她真的差點兩眼一黑想要昏過去。
完全沒想到得到的會是這樣一個回覆。
莫天賜側頭盯着安好安靜的模樣看了一眼,不曉得她又陷入什麼情緒之中,女人的心還真是難猜。
很快,車子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一片高檔住宅區,守衛很森嚴,進去前必須亮明身邊。
車子開進去後,泊好,兩人一塊下車。
“我們是要去別人家裡吃飯?”安好看了一眼那幾幢高高佇立的大樓,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小區應該是明星的彙集地,難怪進來連車尾箱都要檢查。
莫天賜沒說話,自然牽起她的手就往其中一幢裡面帶。
安好亦習慣他這樣的沉默,反正跟着他走就對了。待去到某單元戶,安好看見開門的人是一位年齡五十多歲但英氣逼人的男人,那張臉她在電視報紙雜誌上看了許多遍,瞬間眼珠子間睜的咕嚕圓:“陳導?!”
“是我,這回總算來了。”陳導笑的爽朗,開門:“快進來吧。”
“上次實在不好意思。”莫天賜見到自己的老師,模樣多了幾分恭敬。
安好和陳導打了招呼後,聽聞莫天賜的話,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袖,低聲問:“上次怎麼了?”
莫天賜看了她一眼,用正常的聲音開口:“上次我說有個飯局,你兇我說不想去,其實就是和陳導的飯局。”
“……!!!”安好見莫天賜回答的一點也不收斂,他的話說出之後陳導看着她笑了一下,安好覺得尷尬,壓低聲音埋怨身邊的人:“你那次怎麼不早說啊!”
她竟然放了她最喜歡的導演的飛機!
天哪!
“有人怎麼兇,我怎麼敢說。”莫天賜呵笑一聲,揶揄聲中帶了幾分爲人丈夫的溺愛與無奈。
安好見他和陳導走去陽臺抽菸,她看了一眼廚房裡忙碌的人,估計就是陳導老婆了。站着也是站着,便挽起衣袖進去幫忙。女人之間的友誼來的很快,一塊做頓飯之後,基本便將話談開了。
約莫半小時後,四菜一湯做好,端了上來。
大家洗了把手之後,入座。
“我最近帶了兩個模特,在國外的t臺拿了大獎,也算是漲了本事。”陳導抿了口白酒,放下杯子:“演員這行業已經不像我當初入行的樣子了,以前我們全憑真本事,你不行就讓別人上。可現在都是看臉的天下,餘峰就是生了個好時代,要擱在以前……呵!”
莫天賜給安好夾了些菜。
陳導見狀,用老師的口吻繼續開口:“天賜,你記得不要學壞了,要相信付出是有回報的。你認不認真,觀衆能看得出來,別學些花架子。”
“嗯,我知道了。”莫天賜點頭。
陳導老婆見自家老公在飯桌上都擺起老師的腔調,連忙哎呀一聲:“吃飯呢說這些幹嘛,看天賜拍的戲就知道他一直記得你的話。如果沒意外,加上那幾部還沒出的高質量的電視電影,年底你一定又會包攬很多的獎盃。”
“我個人拿不拿獎無所謂,我希望拍的作品能拿獎就好。”莫天賜見安好的杯子空了,拿起一旁的果醋給她倒。拿上手發現是冰的,又放下了。
“幹嘛又放下。”安好一直聽他們的談話,感覺自己在這些老前輩面前就是個小蝦米,不敢插嘴。見莫天賜分明想給她倒飲料,只是拿上手又放下,不解的問一聲。
“喝湯。”莫天賜沒多說。
安好捏着勺子,沒有再言語。
“哎呀,是不是不方便喝冰的。我都懵了,全塞進冰箱,忘記留一瓶常溫。”陳師母看的通透,故意開口替莫天賜解釋。
莫天賜無聲笑了一下,示意沒事。
安好則抿着下脣,偷偷側頭看了眼莫天賜,才知道原來他是這種意思啊。突然,心底爲他小小的看似呵護般的舉動,綻開了朵朵小花。
吃完飯後,一羣人在客廳坐着,閒話家常過後,莫天賜下午還有工作,便準備告辭。
“對了天賜,你上次打電話來說想要些育兒書,我都整理好了。你是現在帶走嗎?”陳師母從沙發站起。
“嗯,現在吧。”莫天賜跟着陳師母走進書房。
“……”安好盯着那兩人一前一後進書房的背影,愣了一下。
莫天賜竟然連育兒書都準備?他是覺得她這次一定會懷孕?已經開始做好當爸爸的準備?
想着,安好心尖突然哆嗦了一下,像被人狠狠的掐住一樣!
“安好。”陳導的叫喚讓她回過神,安好穩住自己的心思看向陳導,陳導接着開口:“你拍的廣告和電視我都看過了,底子不錯,但表演這一塊功力很弱。”
“這個我也知道。”安好尷尬的低頭,被前輩這樣赤裸裸的說,還真挺不好意思的。重點是莫天賜還是他最得意的學生,而他的學生卻娶了一個表演那麼弱的女人,感覺自己完全拖了後腿。
“你也別失落,人有長處也有短處。雖然不適合表演,但我倒覺得你很適合模特這一塊,要是有興趣,可以聯繫我。”說着,陳導從茶几下取出一張白色的名片遞到安好面前。
安好連忙雙手接過。
但她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也不可能走模特這一塊,穿着她根本不知道美在哪的衣服在臺上走,她覺得褻瀆了那些衣服和設計師。可人生的事不是事事都會跟順着自己的意願走,再往後推個幾年,當她拿到人生第一個大獎,還是因爲當模特纔來的榮耀時,才知道戲如人生。
可那時的她不要獎,只要他出現。
幾分鐘後,只見莫天賜拎着十來本書出來,書都用一條細小的麻繩捆好。和陳導陳師母道別後,兩人往停車場走去。
“我要去劇組,等會送你出市區,你自己打車回去。”莫天賜將車放在後座,交待。
“嗯,好的。”安好點頭,默認這個安排。
只不過她不回家。
她決定了,她要去把還沒做完的檢查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