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鬼眼神探》的劇組正在舉行試鏡會。し來試鏡的人堆滿了整個休息室,更多的人站在走廊上或坐或站。畢竟這可是融華投資拍攝,有齊辰和韓文曦這兩個話題人物參與,還有麥克這樣的國際名導加盟,網絡紙媒鋪天蓋地的宣傳,以及國內首次一週一播的模式,已然未播先火。

原本韓文曦是想通過這部劇跟齊辰拉近關係的,結果造化弄人,這個劇要拍的時候,他和齊辰已經修成正果。但韓文曦仍舊認爲,能跟愛人一起工作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他將公司的事交給了韓光耀,灑脫地帶着齊辰試妝、定妝、拍海報去了。

出於感激,韓文曦也在某些角色上,選擇了曾經對齊辰有過幫助的人。

這邊風生水起,另一邊卻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

齊詩語是一個大小姐,嬌生慣養,也沒什麼生存能力。她那日無處可去,回了醫院,卻因爲欠費問題被保安趕了出來。本來有人見着她一個弱女子,幫着她說了醫院幾句,結果後來被另外一些人宣傳了她的極品事蹟後,也無人再來理她了。

按理說,正常人淪落到這邊田地,也該反省自身的問題。偏偏齊詩語不是個正常的女人,她只會埋怨別人。有記者聞訊趕來後,她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各種誹謗齊辰還有韓文曦,甚至連她的父親齊民興也被她說成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渣。

記者採訪完後,本意要走,但齊詩語覺得自己給了這麼多猛料,對方不給錢給她實在是太過分了!她纏着對方給錢。記者不管,直接把她當成神經病來處理。

齊詩語當然不幹!

兩人爭執間,齊詩語不敵,摔倒在地上後,立刻哇哇大哭了起來。這時,旁邊有個男人走了過來,對她噓寒問暖。齊詩語更覺得委屈,對着那人說了一通後,跟着那人回到了家裡。

當夜,天真的齊詩語見着這人家中的裝潢還算富裕,遂與之發生關係。但幾日之後,她才發現這個男的根本就是一個禽獸,喜歡玩虐待的精神病患者。

只是,爲時已晚。

比起齊詩語,賈麟這邊反而因爲毒品事件,因禍得福。

他主動報了案,讓齊錚的罪名又加了一條後,成功地斬獲了三天的報紙頭版,併成爲微博的週一頭條。不少人因爲他的遭遇而對他產生了同情,甚至有人希望他重回娛樂圈。而他以前演過的電影電視劇也在網上流行起來。

賈麟長得本就不差,演技更不差,頓時就讓他的人氣回升了不少。連將他雪藏的經濟公司,都準備在他戒毒完成後,讓他接演一些偶像劇。

只是賈麟沒同意。他清楚自己的狀況。吸了一個月,已經成癮,哪是這麼容易就戒掉的。與其重回娛樂圈這個大染缸,不如戒毒完畢之後安安生生地做點小生意,把日子平平淡淡地過下去。

日子如此,已是逐漸進入該有的步調。

拍戲的拍戲,受罪的受罪,該怎麼過,怎麼過。

只是總有生離死別。

福叔死了。

癌症患者,堅持到他這麼久的也是不容易。

那日,在齊辰和韓文曦正在拍攝《鬼眼神探》時,鄒愛打電話來通知他們,福叔怕是不行了。聽到這話,齊辰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眼淚毫無預兆地滾了出來。

他和韓文曦兩人慌忙趕到醫院,就見着福叔正躺在牀上,還笑着吃了些鄒愛喂的糖水。他的面色比起往日來講,紅潤了不少。見到齊辰,還有力氣擡起手打了個招呼。

“少爺,你來了。”

鄒愛聽到這話,趕忙轉過身,一雙眼睛又紅又腫,臉上卻掛着笑。她從牀邊的椅子上站起身,走過來迎道:“你們來幫我看一下老爸,我快憋死了!”說完,就啪嗒啪嗒地跑了出去。

齊辰心中一緊,明白鄒愛是出去做些什麼。福叔這個樣子,只怕是迴光返照了。心中悲傷,齊辰卻不能表現出來,他只能紅着眼睛地走過去道:“福叔,看來醫生的醫術不錯啊!你今天看起來都好很多了,說不定再過幾天就可以保守治療,最後直接出院了!”

“我自己的身體,我明白。”福叔說話的同時看向了韓文曦,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齊辰把手身後後面招了招:“來,過來。”

韓文曦抓住了齊辰的手,在他的身邊坐下。

“福叔。”

“嗯。”福叔問韓文曦,“小蕊了?”

“在路上,芸姨帶着的。”

“帶來做什麼啊?這醫院裡病菌多,別帶她來了!”

“你不想小蕊了?”齊辰問。

“點兒都不想!”福叔答。

齊辰笑眯眯地打趣道:“嘴硬吧你就,等會小蕊來了,你千萬別看他一眼。”

這話一出,福叔立時被氣得吹鬍子瞪眼。過了一會兒,他又像是想起什麼的和緩了表情。

“少爺,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原本強忍着眼淚的齊辰,聽到這麼一句話,頓時就忍不住了。他顫抖着嘴脣,似乎是埋怨地道:“既然知道我辛苦,就抽時間多陪陪我。我和文曦可沒有你帶孩子的經驗豐富。”

福叔不說話,只看着他笑。那笑容裡和着如父親對着孩子般的慈愛。

對於齊辰來說,福叔確實如父。

三人聊了沒多久,鄒家兩母女就走了進來。

鄒芸走到福叔的跟前道:“小蕊,給小外公打個招呼。”

福叔立刻伸出手,想要抱過韓小蕊,手臂卻使不出半點力了。鄒芸見着,坐到了牀邊,把韓小蕊湊到了他的面前。福叔呵呵地笑着,韓小蕊也是如此,其他人笑得苦澀。

年幼的女嬰,將死的老者,這就是生活。

齊辰坐在車上後,把頭靠在了韓文曦的肩膀,讓後者攬着腰。

“福叔還能堅持幾天了?”齊辰問。

韓文曦沒有答,只是偏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他們準備回劇組請個假,再拿點東西來陪着福叔。

不叫人親自辦,是因爲齊辰需要冷靜一下。

畢竟,直面福叔的死亡,對齊辰來說也是不小的衝擊。

這個人養育了他二十多年,如果不是他,他或許活不到成年。

齊辰將眼淚揩在了韓文曦的襯衣上,“太難受了!”

韓文曦轉身抱住了他,緊緊的。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齊辰從兜裡摸出手機一看,顯示的號碼是鄒愛。他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好的預感,讓他眉頭緊皺地接起。

“辰哥!”鄒愛在電話裡大喊了一聲,“爸爸死了!”

“少爺,起牀了。你的早飯在桌上。”

“少爺,你該睡覺了。多休息,才能長高長壯。”

“少爺,我們今天去遊樂園。你早就想去了,不是嗎?”

“少爺,這是大海。看,多遼闊!”

“少爺,與人爲善。”

“少爺,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沒有永遠。

手機滑到了座位下,齊辰的雙眼不眨也滾出了淚。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從青年時氣朗的聲線,但中年時沉穩的語調,再到暮年時枯萎的話音。

一聲聲一句句,陪了二十多年。

終在今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