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醫院的走廊裡靜悄悄的。齊詩語的病房中更是除了機器的聲響外,沒其他的動靜。

在窄小的病牀上,齊詩語如同死了一般,平躺着。忽然,她的手指輕微地動了動,眼皮也顫了幾下。

在隨後不久,她的腦袋緩緩地搖動了起來,眼皮掙扎得更是厲害,一副即將醒來的模樣。她身體的反應讓周邊的儀器發出聲響,一陣刺耳的警示聲傳出。沒過多久,一個人從病房的門口快步走了進來。他的手上拿着一支針管,針頭被門口的光線照射着,發出冷銳的光芒。

齊詩語晃動得更厲害了,但那雙眼睛無論如何也睜不開。她的口中發出細微的痛苦的呻丨吟。

從門口走進來的人扒開齊詩語的眼皮看了看,然後挽起了她的袖子,在繫上橡膠管之後,迫使血管突出。緊接着,他擡手將針頭刺入了齊詩語的血管之中。

針管裡面的液體一點點被推入齊詩語的身體,後者掙扎的動作逐漸變得輕微,直至變成了一具沉睡的軀體。

那個人收起針管,將齊詩語的手臂放入被子中,緩緩地走出了病房,在處理了用具後,回到了醫生的值班室。

翌日,清晨。

賈麟坐在電腦前出神。雖然早已經歷過漫天的辱罵問候,卻從未有過現在這般聲勢。他的微博被盜號了。他再也上不去了。不僅僅是他的,就連李晴的賬號都跟着被盜了。

幸好,賈麟很快就發現了這一情況,及時聯繫了客服。同時,他註冊了小號,圍觀了近段時間的熱門話題,還有熱門微博。太多有關他的負面消息被人點贊。

他如同一個被人發現了的僞君子,可笑又羞恥。

現在,只有一個人能幫助他度過這次的難關,那就是韓文曦。

正當賈麟爲這件事愁眉不展的時候,他的母親走了進來,手中拿着一隻小香爐。香味淺淡,帶給人一種寧靜安神的感覺。

“這是檀香,有寧神定氣的作用。”這種事情,賈母已經做過多次,每每在賈麟睡前,或是心情煩躁時送上薰香。這種以往被賈麟輕視的東西,效果卻出奇的好,總是能讓他煩躁的心情消失,精神也更集中。

只是就算做了多次,賈母臉上的笑容總是顯得有些許尷尬。

賈麟想跟她多說幾句,還未開口,賈母已給出背影。賈麟微微一笑,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種香味讓他打從心裡地感到舒服,甚至讓他沉溺其中。

他覺得自己有點上癮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韓文曦已經確定了齊詩語究竟是個什麼狀態。他在厭惡齊錚的這件事上,又加深了一層,而想要將其剷除的決心更近了一步。

一個連自己親人都可以不顧的瘋子,下一步將會怎麼走誰都無法預料。韓文曦可不想讓自己的兩個寶貝受到任何一丁點傷害。現在,最緊要的就是讓齊錚無路可走。

齊氏這段時間的股票一直跌了又跌,不少股東怨聲載道,齊民興已經是急得焦頭爛額,而今日,齊氏的名字又登上了頭版頭條,竟然有報社爆出齊氏的產品偷工減料這麼一說。

報道中證據確鑿,今天早上有關部門來了一個又一個,齊氏整個兒如臨大敵,人心惶惶。

齊民興氣得牙齒都咬緊了。他這段時間一直有反覆地叮囑下面人,務必要追求質量,然後拿出新的營銷策略,以及開發新的產品,但想的是很好,做起來卻很難。短時間內,根本就無法挽回這種頹勢。

不過齊氏畢竟業大,經受這樣的衝擊,也不會垮掉,但就算喘勻了氣,只怕也會落下損失慘重的局面。再加上現在齊氏又爆出了這個消息,簡直是逼得齊民興想上天台。

他看着桌子上的報紙,在咬了咬牙後,還是親自給韓文曦去了一個電話,希望對方能出來談談。

這,正中韓文曦的下懷。

韓文曦要的很簡單。齊錚之所以現在還能做些小動作,不過是因爲他手裡還有幾分錢。韓文曦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讓齊民興斷了齊錚的財路,至於齊錚手中其他的錢,韓文曦有的是辦法讓他拿不出來。

在韓文曦做着這些事情的時候,齊辰偷偷地跑到了齊詩語所在的醫院,準備看望自己這位愚蠢的妹妹。

當然,他不是來看望齊詩語的病情的,他是來觸摸她的血液。齊錚不可能在齊詩語面前一點錯事都沒有做過,只要抓住了一條線索,肯定就能帶出不少腌臢事兒。而只要讓齊錚進了監獄,齊辰的生活也必定會美滿許多。

離齊詩語進醫院的消息已經過了有一段日子,醫院裡蹲着的狗仔隊也撤了個乾淨。齊辰一路無阻地進到齊詩語的病房之中,首先見到的,便是躺着牀上一動不動的女人。

以往見面總是離不開爭吵,現在這樣子安安靜靜的場面,反倒是齊辰有記憶以來的頭一遭。他走過去盯着齊詩語的臉,這張臉長得跟甄媛夢有那麼幾分相似,讓齊辰心中生出了幾許諷刺。

如果不是擁有重生,他怕是已經在地底變成了一堆骨頭,但還活着,他就是贏家。

齊辰對齊詩語沒有什麼憐憫心,當即讓阿洋在門外偵查,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小刀,對着齊詩語的指尖劃出一道口子,血液外流,他伸手過去觸碰。

記憶如同河流,涌入齊辰的腦中,可是與以往不同的是,齊辰竟然搜搜不出半點齊錚犯案的證據。齊辰猛地睜開眼,有點不敢相信地看着躺在牀上的齊詩語,他用力地從後者的指尖擠出血液,再次觸碰。這次齊辰換了一個思路,他尋找齊錚做的令齊詩語感到愉快的事情。

反正這一家人三觀都不正常,愉快的事情,必然也不是什麼好事。

果真,齊辰換了個想法,想要的東西便蜂擁而至。說來這也是好事,可齊辰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他的手指也越捏越緊。

甄媛夢和她的子女,果真都是些該下地獄的畜生。

小到小時候故意把齊辰心愛之物弄壞,大到跟人爭風吃醋的時候,故意讓對方失足摔下樓梯,更甚的,就是齊錚幫助了齊詩語一個忙,那就是讓曾經包養過賈麟的富婆出了意外,死得面目全非。

齊辰收回手指,牙齒咬得嘴脣發白。若不是齊詩語躺在牀上,他真想狠狠地扇這個畜生耳光。

“哥,你好了嗎?”阿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齊辰隱忍着怒氣地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摸出溼巾擦掉手上的血液,還有齊詩語手上的。他轉過身時,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常。

“帶我去公司,我要找韓文曦。”

在齊辰倆人走後不久,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就走進了齊詩語的病房。他低頭在齊詩語的身上檢查了一下,發現了手指上的傷口後,立刻拿出電話撥打。

“喂,她的身上真的有傷口。”

“很好。”齊錚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繼續看着吧。”

齊錚掛斷電話,提起手邊的行李箱,步伐沉穩地出了門。他一手寫出的劇本,進行到什麼程度,他當然知曉。齊詩語這麼一個不能動的目標躺在醫院,齊辰不可能不去看望,而一旦齊詩語的身上出現傷口,那麼只能證明齊辰已經知道了一些什麼。

齊錚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好好地生活,反正他也不喜歡平凡的日子,而現在的逃亡,不過是爲了製造不在場的證明,讓這出自編自導的戲步入高丨潮。當他的目的達成時,齊辰和韓文曦都會永遠地失去自己的骨肉,永遠也無法活得開心。

而他依然……逍遙法外。

現在,他的目的地是非洲。

齊辰找到了韓文曦,把自己在接觸到齊詩語血液後所見到的東西,詳細地說了出來。後者面無表情,只伸出手,在齊辰後背輕柔地撫摸着。

“現在該怎麼辦?報警嗎?”齊辰咬牙道,“這樣的人多活一天,都是罪過。”

“我知道。我會報警,然後收集證據,將齊錚繩之以法的。”

齊辰對韓文曦十分信任,聽到後者這麼說,心裡面也安心了不少。他現在心中更多的是齊錚終於伏法的喜悅,重生之後最大的噩夢即將完結。

齊辰忍不住開始幻想:“等這件事情一解決,我就要好好地拍戲。你給我弄的那兩個劇本,我都要拍。我還要去上學,在大學裡面深造,畢竟不管做什麼,多讀點書,總是好的。”

“好。”韓文曦笑得溫柔,無論齊辰說什麼,他總是笑着應好,除了……

“我想去美國深造一年。”齊辰一說完,韓文曦就頓住了,嘴巴閉得緊緊的,不說話。

“怎麼了?”

韓文曦沉吟半晌,才低聲說出一句話:“孩子怎麼辦?”

“只能拜託你照顧一下了,我會在中途回來看他的。”

韓文曦盯着齊辰,雙目不眨:“那我呢?”

“我會回來看你的。”

“可你不能在我身邊。”韓文曦不開心地道,“請不要離開我太遠。你必須知道,自從我知道你其實已經死過了一次,我就發現,我的安全感越來越少了。請不要離開我太遠,我會害怕。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請美國那邊的講師過來對你進行一對一的教學,所以,不要離開我,好嗎?”

齊辰完全沒有想到韓文曦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告訴韓文曦有關自己的真相,竟然讓對方這麼的安全感缺失。齊辰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真的很想去深造,可是面對這麼愛着自己的韓文曦,齊辰覺得自己要是去了,就真的是罪過了。

“好,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齊辰眉開眼笑,說出的話柔情滿滿。他忍不住起身抱住了韓文曦的肩膀,用力地嗅着對方身上的體味。

那如此美妙!

齊辰忍不住就講道:“我、你,還有孩子,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韓文曦沒有說話,只用力地回抱住了他,但在幾分鐘後,韓文曦率先掙開了懷抱。齊辰有點表白之後的不好意思,他臉紅地問:“怎麼了?”

韓文曦站起身,一手看錶,一手摟着齊辰的腰:“該回去給孩子餵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