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和秦紘鬆快了七天, 在秦宗言快爆發時秦紘很識時務的出門給老子分憂去了, 讓秦宗言氣笑不得,但心中又滿滿的全是得意, 旁人若到他現在這地位, 幾個兒子還不開始爭權奪利?只有他這些兒子依然跟往常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 沒有半點驟然得勢後的猖狂,還是自己教子有方,秦宗言很是驕傲。
秦家諸子之所以這麼安分, 一來是秦宗言教子有方, 二來也是被秦紹的下場所震懾。老大是除了秦紘以外,幾個兒子中最有出息的,秦宗言都沒怎麼栽培他, 他都能借着拓跋曜想收拾秦家的機會,一舉上位, 一度曾將父親都壓制。這可比他們都厲害太多,他們迄今都離不開老爺子, 可他再厲害又如何?還不是被父親當棋子般隨意擺弄,要不是後來老五出手,老大能不能活還是兩說。
他們捫心自問可沒老大這麼大的本事, 老大都被老爺子、老五壓得死死的, 他們還蹦躂個什麼勁?橫豎老爺子不會虧待他們。爭權不就爲了享受嗎?他們現在享受也不比皇帝差, 又何必費這個心?秦家兒子中比秦紘小的, 基本都聽上頭哥哥的話, 從來就沒想過要要過哥哥,幾個大的沒那個心思,小的更不會有,所以秦家纔沒兄弟內鬥。
這情況也是謝知潛移默化的結果,她一早就有造反的想法,從她嫁進來就開始奠定秦紘在兄弟中不可動搖的地位,大人那些兒子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哪怕是最小肚雞腸的老二都是一員勇將。謝知能做的就是把手中的好處分一小部分跟他們,同時讓他們看清他們夫妻的部分實力,讓他們認識到他們之間的差距。當一個人跟衆人差距不大時,很多人或許會嫉妒他、想要取代他,可當差距變成天塹時,很多人就只有羨慕,不會有嫉妒,更不會去想取代他的地位。
“老二昨天跟老爺子說,等京城穩定了,他想去高句麗。”謝蘭因對女兒道,秦宗言、秦紘都出門了,謝知拿着新制的月季花茶來找母親喝茶,謝蘭因順勢說起昨天聽到的新消息。
秦宗言這麼多兒子,不可能全留在京城,也沒必要全留在京城,等京城稍一穩定,肯定要有人外出鎮守各處,起碼六鎮就需要有人坐鎮。秦宗言也向兒子隱約透露了他將來準備冊封兒子各處爲王的意向,讓秦家兄弟慎重考慮去那裡駐守。他們現在駐守在何處,將來就是那兒的王。
這樣的安排讓秦家諸子都很滿意,太子之位他們不肖想,能當封地的王他們也滿足了。秦二當初曾護送家眷去高句麗,一下就看上高句麗。他仗着老爺子寵他,直接開口問老爺子要高句麗。因高句麗是謝知和秦紘一手整頓的,尤其是謝知,幾乎掌握了高句麗大半經濟命脈,老爺子想借妻子口問問兒媳的意思。兒媳不鬆口,老二去了高句麗也成不了事。
謝知微微頷首,“高句麗太大,二哥一人能行?”
謝蘭因詫異的望着女兒:“你真要把高句麗給老二?你忘了阿藤?”她還真佩服女兒,這麼大的家業說舍就舍,她就沒想自己有兩個兒子?老爺子分封諸子,等將來秦紘登基,他們就不分封諸子了?
謝知說:“我沒忘,阿藤我另有安排。”她心中暗忖,高句麗那麼苦寒之地,她怎麼可能捨得讓阿藤去?阿藤要去也要去廣東。謝知這些年專注於高句麗和日本的開發,對南方那邊不怎麼上心,可等她空出來,就要專注於南方開發。那邊氣候溫暖、水土豐美,開發出來就能成爲大魏糧倉。
謝蘭因搖頭,“你心裡有數就好。”她現在也管不了女兒了。
“那三哥呢?”謝知問。
“老三說想留下享福,倒是老大說想去于闐國。”謝蘭因說,于闐國本來是個撮爾小國,離中土遙遠,國內領土大半都是沙土,國內除了玉石也沒別的特產,要有多貧瘠就有多貧瘠。還是靠了秦家的實力,才擴充領土,又將國都移到了一片水土豐美之地,如今國內大半人口都種植棉花和糧食。種出來的棉花和糧食,甚至不用秦家接手,附近的鄰國都要走了。
謝知又問:“于闐王不是有兒子嗎?他樂意老大過去?”
“他那份家業從頭到尾都是秦家打來的,他能不樂意?”謝蘭因反問,她感慨道,“老頭子嘴上說的狠,心裡還是給老大留了條路的。”不然也不會讓老大娶尉遲氏了。于闐國國王是有兒子的,可他自知自己從上位到遷移國都,都是秦家在後面支持,如果秦宗言想冊封兒子爲于闐王,他也沒有能力反抗。橫豎他也是自己女婿,他生的孩子也是他的後代,于闐王早想開了。
“這也是老大自己爭取來的。”謝知說,如果秦紹跟幼時一樣,懵懂不知事,哪怕他娶了尉遲氏,也不可能被秦宗言派到于闐國去,他只會成爲弟弟們的墊腳石,這一切也是他努力出來的。
“他那幾個兒子就沒一個簡單的,心眼最多的就是老大和小十。”謝蘭因輕嘆一聲,“幸好他們也夠聰明。”沒想跟阿狼爭,不然光對付他們,就能牽住阿狼不少精力。
謝知輕笑,“是人都想建功立業,在有希望建立一份大業的時候,他們就不會去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了。”身在亂世,又是秦家人,誰不想將來能名留青史。可是養兵費錢,一般人能控制住中原江山就不錯了,哪還能指望別的地方?可她不一樣,她有金山銀山,儘夠秦家養兵,所以天下泰半事都能用錢解決。
謝蘭因莞爾,“說來最聰明的還是老三,不過他似乎沒別的兄弟那份野心。”秦老三是秦家最會享受的人,他也早說不樂意外出封王,就想留在京城享福。
“人各有志,大人教子有方。”謝知說,五哥對兄弟都好,將來他上位還能虧待老三不成?
謝蘭因哼了一聲,老色鬼這幾天盡在自己面前得意自己教子有方,他教子有方,她教女也有方啊,不然怎麼能養出阿菀?她正想誇女兒,卻不料心腹女僕悄聲走進來,給兩人行禮說:“夫人、女君,閔太子妃求見。”
兩人互視一眼,謝蘭因和謝知起身道:“快請太子妃進來。”閔太子妃就是謝明珠,拓跋曜死前沒有廢太子,因此太子是以太子身份下葬的,諡號“閔”,慈仁不壽曰閔。
謝明珠穿着一身素衣坐在堂屋,她是微服出來的,不然謝蘭因和謝知怎麼可能坐在房裡等下人來通報,早出來迎接她了。謝明珠是有求於兩人,自然不會擺什麼太子妃架子。沒了丈夫的太子妃還有什麼架子好擺?
“太子妃。”謝蘭因和謝知上前要給謝明珠行禮。
謝明珠忙起身扶着謝蘭因,“姑祖母、姑姑,你們這樣不是折煞小輩了嗎?”
謝知見謝明珠口口聲聲的稱自己爲晚輩,不由暗想她是有求而來?
謝明珠正是有求而來,她跟謝蘭因、謝知閒聊了一會,就說起自己的來意,她委屈的對謝蘭因道:“姑祖母,我母親想讓我再嫁。”
“再嫁?”謝蘭因一怔,謝寧馨、秦六娘再嫁都無所謂,謝寧馨是王妃、秦六娘甚至只是親王側妃,身份跟謝蘭因完全不同,謝蘭因是太子妃,從來沒聽說過有太子妃名正言順改嫁的,畢竟現任皇帝還姓拓跋,她不由皺了皺眉頭。
謝蘭因對高平不熟悉,謝知好歹跟高平同學多年,對她腦回路還是有點了解的,“你母親想讓你放棄現在的身份改嫁?”
“是的。”謝明珠低聲道:“姑姑,我不想放棄自己的身份。”謝明珠說着又偷瞄了謝知一眼,姑姑明明跟阿孃是同學,就比阿孃小了幾歲,可看起來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那麼年輕漂亮,難怪陛下至死都對她念念不忘……
不想放棄身份,而不是不想改嫁,謝知微微而笑,這纔是祖父精心培養出來的曾孫女,高平腦子到底要有多大的坑,纔會想出讓女兒放棄身份,別人求都求不來謝氏女的身份,“她想讓你嫁誰?莫非是南面的世家?”能讓高平心動的人家肯定身份不低,京城這邊勳貴擡頭不見低頭見,謝寶珠拋棄身份再嫁不現實,只有南樑世家纔有可能。
謝明珠暗暗吃驚,阿姑怎麼知道是南面的世家?她可一絲口風都沒露,難怪曾祖父總說阿姑聰明,她忍住難堪說:“是南樑王中書的孫子。”
王中書?謝蘭因和謝知挑眉,謝蘭因匪夷所思的問:“你說王暢的孫子?”這怎麼可能?除非王暢這些年腦子有坑,纔會答應這件事。
謝知沒見過王暢,也不知王暢脾氣性情如何,可她瞭解郗家人的性情,她若有所思的問:“王中書孫子不少,你說的是哪位?”
“是王家十二郎。”既然都說了,謝明珠也不遮遮掩掩,將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聽說他只比我大了兩歲,還沒娶妻。”
謝蘭因冷笑一聲,“原來是他們。”她就說王暢怎麼可能會答應這門親事,原來是郗夫人答應的,她跟王暢所生長子的長孫不就是王十二郎嗎?
謝知:“……”郗夫人是這樣糊塗的人?不至於吧。
謝寶珠忐忑的看着謝蘭因和謝知,她們願意幫自己嗎?
謝知和顏悅色的對謝寶珠說:“你放心,只要你不願意,就沒人能逼你。”謝知沒在謝寶珠面前提郗夫人,這是阿孃最忌諱的事,還是私下跟阿孃聊。
謝寶珠徹底送了一口氣,“阿姑,我想給太子守孝。”她雖是爲了太子妃之位嫁太子的,可太子向來對她很好,她不想現在就改嫁,起碼也讓自己給他守完孝再說。
謝知微笑:“好孩子,你有這份心,太子九泉之下也會安慰的。”
謝知親自送謝寶珠出門,吩咐侍從將她安全送回太子府才折回。謝蘭因坐在榻上看着窗戶出神,等謝知回來,她淡淡道:“沒想寶珠那孩子還有幾分心。”居然還想給太子守孝。
謝知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一開始爲了名利,處久了也會有感情。
謝蘭因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這事肯定是郗家人私下跟西平聯繫的,你別管了,告訴你阿耶,讓他去處理。”
謝知忍不住問:“阿孃,外祖母有這麼糊塗?”謝知私下跟謝蘭因說話,總稱呼郗夫人爲外祖母,謝蘭因也不糾正,謝知明白阿孃心裡還是惦記着她親孃的。本來也是,親孃就一個,誰能放下?
“她平時不糊塗,可遇到家裡人就糊塗了。”謝蘭因冷笑,“郗家祖墳冒青煙,纔有養出一個女兒。”
謝知苦笑,“五哥說他要去江南一段時間,我也跟他一起去,阿孃你有什麼話想跟外祖母說的?”
“你也該去江南了。”謝蘭因喃喃道,阿菀是阿兄的女兒,即使對外不說,南樑和魏國大部分勳貴也都知道,她的身份讓南樑貴族天生親近她,阿菀不去南樑才浪費。她靜默了一會說:“沒什麼好說的,只要她過得好就好。”別整天別家人慫恿着做糊塗事。
謝知輕笑,“我會讓郗家人安分下來的。”
謝蘭因也不問女兒怎麼做,“你儘管去做,出了什麼事找你阿耶。”
謝知忍俊不住,“我在您心裡就這麼不靠譜?”
謝蘭因半真半假的擰着女兒小臉,“我是爲你好。”
謝知笑着躲過阿孃的魔掌,“阿孃,我去江南那會阿藤也該到京城了,他勞你費心了。”
謝蘭因道:“我孫子還用你來吩咐?”
謝知不是跟謝蘭因客氣,而是愧疚自己讓母親給自己帶孩子,她頭靠在阿孃身上,“阿孃你真好。”
謝蘭因摸着女兒臉道:“我就你一個孩子,不對你好對誰好?”
秦宗言回來時,還沒進內院,就被下人攔下了,說是夫人正在跟女君說話,秦宗言無奈的折回書房,瞪着冷清清的書房半晌,叫來兒子,讓他火速收拾行李,帶上兒子、妻子去南樑,他可不想自己跟阿鏡之間老點着一根永不滅的蠟燭。
秦紘也樂意,他很久沒跟阿菀一起出門遊玩了,這次去南樑權當遊山玩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