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聽到他略有深意的話,立刻就霸道的開了口,他從來沒有過喜歡的東西卻不屬於自己。
景逸軒倒是笑了,笑容溫和,雅緻,似一股清泉,澆滅人心不知何時來的焦躁,他看了一眼那被樹林遮蔽住的小院,想必這裡的主人早就回了房,或許還會坐下來和自己的婢女一起喝一壺好茶,邊聊着今天發生的趣事,此時,她一定沒有了防備和警惕,眉頭想必也舒展開了,嘴角微揚,那雙亮麗的丹鳳眼也充滿了笑意。
慕容宸很不喜歡他在聽到自己說出那句話後,還來得這麼高興。慕容宸外表看起來雖然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何時都帶一副微笑的假面孔,可是……他冷哼一聲,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此人。看起來沉默寡言,不善交際,卻謹慎睿智,處事冷靜。
“逸軒,傷好了?”
“七哥,眼光真準,”景逸軒笑着回答,沒有任何意外他會知道自己的傷勢,即使那天沒有一個人談論此事。“七哥,認識狼牙吧。”
“那小東西?嗯,那一天見過。”
“七哥怎麼敢做不敢當了?昨晚臣弟可是爲了尋他找了整整一個晚上。七哥猜猜狼牙回來說了什麼?”
兩人邊說邊聊,此時路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偶爾有幾人從他們身邊走過,也沒有片刻停留,各家都有難唸的一本經,又會有都少人操心別人家的事?
這兩人話中雖字字珠機,但氣氛卻意外的平和。風已經淡了很多,僅有些多餘的還懶着不走,也想多看一眼這紅塵男女,體味一下塵世風情,吹起了兩人的衣袖,發出微小的摩擦聲,似乎一場盛宴前的伴奏。
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景逸軒看着慕容宸越發邪肆的笑容,臉色卻絲毫未變,一副閒話家常的樣子,“狼牙說他出山的那一天就遇見了七哥你,不知道七哥找狼牙有何事,又如此着急?
“那他是否也告訴了你,那天他是怎樣遇見我的?”
景逸軒搖搖頭,“狼牙說聞到了你的氣味,卻沒有見到你,抓他的是另一個人,想必那個人是七哥的手下吧。”
慕容宸眼中卻閃過一絲驚訝,“那小傢伙的鼻子挺靈的嘛,這麼遠也能聞出來,”說着,他還頗爲鄙夷的看了一眼走在他旁邊的男子,“不像某些人,即使當面交過了手也是認不出來。”
這人也是毫無自覺,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緊張,也對,他慕容宸長這麼大,也沒有遇見過讓他手忙攪亂的事,即使殺個人也是喝口水的事,那裡會對一個當事人還是‘謀抓未遂’的事有絲毫緊張?
然而,他雖然說得簡單,卻早已在心中有了思量,果然,聽到了景逸軒的話,“七皇子,我不知道你抓狼牙想幹什麼,不過,只要有我景逸軒在的一天,我就會努力保全他。還有,也請七皇子別再插手我景家的家事。”
既然他承認了,也不難猜出以前幾次遇見的勢均力敵的對手,都是他派來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人就是他七皇子本人,因爲他和抓狼牙那個人有着相仿的武功套路。
說完這句話,兩人已走到了分叉口,景逸軒此時才接過慕容塵開頭的那句話,滿臉都是平常一樣的笑容,眼睛裡卻清澈的毫無一絲雜質,彷彿最清澈的潭水,一眼望過去,就能看個徹底,,“七皇子,墨墨恐怕最討厭的就是皇宮。”
慕容宸望着着他走遠的背影,在那裡站了很長時間,並沒有再回七皇子府,而是改到去了皇宮,並且罕見的在那裡呆了半天時間,回去時,天已經暗了下來。
而將軍府,葉倩墨也是在打發走了擔心的綠柳和紅櫻之後,握着手中的信看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宣王府,並換上了朝拜時才穿出來的縣主服飾,跟着宣王去了朝堂。
皇上望着朝堂上兢兢戰戰的大臣,心中雖有些窩火,卻也和自己想的八九不離十,也就暫且揭了過去,再次開口問了一遍,“衆愛情,有誰自動請纓去宜州?”
衆大臣大都沒有說話,唯有幾個小輩動了動身子,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可是,皇上慕容明卻連望也不望他們一眼,只盯着站在首位的宣王。
那幾個小輩大都是官宦子弟,家中累世爲官,朝堂之上關係本就錯綜複雜,有着‘牽一髮而動全身’的意味。站在他們身邊的做官已久,深諳官場之道的‘好心人’立即不引人察覺的悄悄的傳遞着信息,拉拉前方的衣袖,踩踩後面的靴子,對隔得遠的搖搖頭。
朝堂一片交頭咬耳,唯有前方几個人老神在在,彷彿沒看見任何異常,其中就包括左右兩相,以及被盯着的宣王。
“宣王,朕將會派三百御林軍跟隨你去益州,你意下如何?”慕容明眼睛陰鷙,語氣堅決,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
可還是有讓人提出了異議,而此人卻是最令皇上放心的人——左相。
“臣有異議。”
“左相?”慕容明往龍椅上一躺,看着他說道,“說來聽聽。”
/“皇上,宜州發生百姓暴/亂,卻罪不在百姓。都因官員無律,魚肉百姓,官官相護,才以至於百姓無處聲怨,民不聊生,真是官逼/民反啊!確實該派人去查處這些貪官,這些吃百姓糧卻不爲民辦事的奸佞之人,可宣年事畢竟已高,前些日子又因愛孫遠行求醫擔憂過多,身體更大不如以前,且宜州乃偏僻蠻夷之地,地處偏遠,氣候潮溼,宣王並不適合去宜州平亂。”
左相此話一出,朝堂之上頓時響起一片議論之聲,衆人大都七嘴八舌的說着宣王確實不宜出行。而左相卻不再出聲,靜靜地立在一旁,好行剛纔那番話不是出自他之口。
左相雖然不參與任何黨派之爭,卻無人能撼動他在大興地位,足可見其手段非同一般。只投了一枚小小的石子,卻打破了一譚死水。
慕容明皺眉看着像菜市場一樣的早朝,呵斥道:“衆卿有何話大聲說出來,這樣成何體統!”等到衆人都停止了交談,纔看着右相問道,“夏愛卿,你有什麼看法?”
“宣王雖身體不便,可宜州之事十萬火急,臣認爲宣王領兵作戰多次,且都大獲全勝,是最好的平亂人選,臣懇請皇上派宣王去益州平亂,以解救那裡的百姓於水火之中。”
“難道能不顧及宣王的身體?右相,你可不能假公濟私啊!”左相嘲諷道。
右相的嫡女就是葉將軍的二夫人,夏氏。
“你血口噴人!還請皇上爲老臣做主,老臣真是一片忠心啊。”右相惱羞成怒,夏氏的事一直是他這麼多年的心病,好好的嫡女竟成了別人的妾侍。
可,當年,他也費口婆心地勸過了,可誰叫自己的女兒性子傲,非得嫁給那個人啊,她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堂堂右相家的小姐,天下間的好兒郎還不多的任她挑選。
“好了,左相,右相也是一片忠心。不過,右相說的也有道理,衆愛卿,你們可有異議?”慕容明彷彿是不在意隨口問了一聲。
然而,下方的大臣們都聽出了道道,哪裡還有反對的聲音,就連左相也不再開口說話,皇上是鐵了心地像除了宣王啊。
“那就派三百御林軍,外加二個宮廷御醫跟隨宣王去……”
“慢着……”
從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的宣王卻是在這時打斷了慕容明的話。
慕容明滿臉嚴肅,眼睛裡充滿了被打斷後的不悅,危險的看着跪在大堂中央的宣王,“宣王,難道你想抗旨?”
此時,朝堂落針可聞,大臣都看着接下來的發展,卻不敢出口吭一聲。
“老臣不敢。老臣自從先皇去世後,就下定決心不在領兵作戰,”
“是從晉級,不可一概而論。”
“臣也知道宜州之事緊急,然而,老臣身體卻不足以但此重任,惟恐有負聖託……”
“朕先恕你無罪。”
一句接一句,句句緊逼。
“但臣舉薦一人,老臣願此人之作保,受連罪之責。“
“哦?何人。”
宣王停頓了片刻,想到今早的那番對話,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罷了,孩子都長大了,擡起頭看着龍椅上的皇上,開口,“此人乃葉將軍……的女兒,臣之外孫女,葉倩墨。”
宣王這話一落,剛纔還是寂靜的大殿又響起了爭議聲,左相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如有所思的望着宣王。這可是老狐狸,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外孫女陷入危險之地?這老傢伙到底搞什麼鬼?
慕容明臉陰陰一笑,一甩衣袖,“宣葉倩墨覲見,宣王,你也起來吧。”
聽着小太監獨有的尖細嗓音,葉倩墨第一次進入了這個大興最高權力的集聚地,第二次看到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是此時自己最大的對手。多日不見,坐在龍椅上的皇上顯得蒼老了很多,纔有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相貌。
慕容明打量着直直地站在那裡的紅衣少女,她更美麗了一些,但是……卻不再像她的母親了,這些天不見,好像她就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裡成長起來了,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對,就是這種感覺,慕容明才反應過來,他的不舒服的緣由。
比起賞花宴上的美豔外漏,這次的她卻彷彿在一夕之間收斂了所有,低調,內斂,卻不容忍小視。越不引人注意的東西往往會給你最致命的一擊。
慕容明眯着眼睛掃視了一番羣臣,回過來盯着葉倩墨,“你想替宣王去益州,你可知自從大興建立以來,以女子之身領兵作戰的人屈指可數,且都是有大才能之人,你又有何能耐,讓朕相信你,把我大興的三百御林軍交到你手上?”
“臣女願隻身一人前往,不用皇上任何兵將,且願立下軍令狀,若不能平定叛亂,”她對自己在朝堂上引起的軒然大坡充耳未聞,望着慕容明,語速極慢,可謂一字一頓,“葉倩墨將任憑皇上處置。”
這是葉倩墨早就想好的,既然皇上想動手除掉外公,怎會輕易放棄讓外公去益州的想法,唯有以自己爲餌,把自己置身最危險的境地,纔會有轉變的機率。她不能,更不會看着外公去送死,外公的身體別說上場作戰了,就連是否能平安到達宜州也未可知。
“倩墨,”葉浩宇一驚,事先他雖對這件事早有耳聞,可卻不知道她這麼大膽,這簡直是不要命,急忙跪倒在大殿之上,請罪道:“皇上,臣女年幼無知,還請皇上見諒,請皇上收回成命,臣願前往益州。“
“葉愛卿也不知道這件事啊,倩墨這丫頭真是大膽啊,“慕容明一反剛纔的威嚴,笑着說道:“真是少年英才,初生牛犢不怕虎,既然這丫頭想闖一闖,葉愛卿也不必攔着了,到時,她反要怪你管的多了,哈哈哈……”
“皇上……”這是葉浩宇的急呼聲。
慕容明擺了擺手,“葉愛卿不用多說,朕已經決定了這丫頭的請求。張吳達,傳旨,葉倩墨到達宜州之後掌管那裡的一切事宜,務必彰顯我大興威儀,換宜州一片清明。朕在這裡許諾,葉倩墨歸來之時,朕將會滿足她一個請求。好了,葉倩墨,”
“臣在。”
“明天就出發吧。”
夏氏和葉家兩姐妹很快知道了這個消息。
三人半喜半憂,既擔心她出事連累到將軍府,有希望他能出點事。來到書房的時候,葉浩宇,宣王和葉倩墨正說着話。
“……倩墨,你走的時候是怎樣和我說的,你說你會保證自己的安全,可現在呢,你竟想獨自一人去那蠻夷之地,你可知朝堂上這麼多的人,爲何就沒有一人願意去那裡,那是因爲那裡的人根本不受管教,朝廷有一番規則,而他們自己卻有一套標準,你一個女孩子去了那裡,這不是找死!”葉浩宇揹着手在屋內來回踱步,皺眉數落着葉倩墨,越說越惱火,“至少,你也應該向皇上要兵。”
“父親,你冷靜一些,”葉倩墨卻不像他一樣着急,“難道你還看不出皇上打的什麼主意,外公雖閒賦在家,不管朝政,可皇上還是對外公猜忌、忌憚,這次,就是想除掉外公,倩墨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還有,如果皇上口中所說的三百御林軍真的存在的話,想必也是些老弱病殘,絲毫抵不上作用,恐怕還會單上指揮不當的罪名。”
宣王嘆了一口氣,“覆巢之下無完卵,皇上早就忌憚着宣王府,現在終於按捺不住了,”他苦笑一聲,“我陪着先皇征戰沙場,到頭來,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哎,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啊。”
門外聽到這裡的人都驚了一下,動作大了,窗簾響了一聲,卻在這停頓的間隙很是明顯。
“誰,出來。”葉浩宇目光如劍,看向門口。
夏氏和葉家姐妹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看見宣王正坐在正位上打量着他們。
“老爺,宣……王爺。”夏氏略微平定下亂評的心跳,笑着行禮,“我剛聽說了皇上的旨意,過來看看,倩……大小姐真要去宜州不成?”
“哼,皇上的聖旨都下了,還能假嗎?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我們還有些事再商量一下,倩墨明天就要走了。”
夏氏他們走後,三人在屋內商量了幾個時辰,也不知飢渴,等到回過神來,天已經大暗。
宣王不捨地望着葉倩墨,拍了拍她的頭,“孩子,一切小心,如果不行,就立刻回來,”說到這裡,他眼中出現了狠厲之色,“左相在朝堂上說的那番話,你也聽到了,官/逼民/反……”
“外公,”葉倩墨知道他將要說什麼,“不要輕舉妄動,沒有完全把握就不要想那件事,放心,我會安全回來的,”她一笑,“我還捨不得這裡,不想離開呢。”
宣王只當她在撒嬌,並沒有多想。
第二天,葉倩墨起了個大早,並沒有驚動還在睡覺的宣王和葉將軍,帶着綠柳和紅纓離開了將軍府,又同等在客棧的劍雄和劍影回合後離開了京城。
可走了沒多久,竟遇上了坐在樹枝上等着的青瑤。
“倩墨姐姐,嘻嘻,我在這裡等好久了。”青瑤從樹上跳下來,笑嘻嘻地同幾人打着招呼,牽過一旁悠閒吃着草的馬,一副也要跟着去的模樣。
幾人除了葉倩墨,都沒見過這個外貌甜美的女孩,葉倩墨簡單介紹了一下,皺眉看着她,“慕容宸派你來的?”
“姐姐,殿下派我出去歷練歷練,聽了你的事,我就在這裡等你了。”
“不行,”葉倩墨一口回絕,“那裡太危險。”
“危險,殿下才派我跟着來的,”她小聲嘀咕,然後,笑着看着她,“姐姐,你忘了,我可是用毒高手,而且宜州是找到藥材的好地方,帶我去嘛,我保證,”她舉起手,“我一定聽你的話,你讓我向東,我一定不向南,”她可以往西嘛,嘻嘻。
“帶着她吧,小姐,宜州用毒的人不少。”
青瑤聽了這話,眼睛一亮,看着坐在馬上的劍雄,笑眯眯地說道,“你真好,謝謝你了。”
“帶你也可以,不過,你先說出來慕容宸讓你跟着我的真正目的。”
青瑤猶豫了,吞吞吐吐地小聲地出口,“我說出來,你不能生我的氣,這是殿下的原話,”,說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看見她點頭,才閉上眼睛,一口氣說完,“監視你,阻攔你,拈花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