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送走請來的最後一位大夫,轉身的時候看見了坐在屋前的葉倩墨和站在她身邊的兩個丫頭紅櫻和綠柳。他走過去,向兩個丫頭揮了揮手,紅纓和綠柳擔心的看了一眼葉倩墨,悄悄地退了下去。來到葉倩墨身邊的福伯同樣坐了下來,靜靜地坐着,望着眼前的夜晚出神。
“福伯,我是不是很糟糕,”良久,葉倩墨問道,她沒有動,還是保持着剛纔的樣子,只不過嘴角有了一絲苦澀的笑。
很多次,外公望着她出神的眼睛,她都恍惚覺得外公已經知道她不是她,可不管如何,外公始終如初的對她疼愛關心,而她……細細想來,來到這裡,她只享受了外公父親對她的關心疼愛,卻沒有爲那些疼愛自己的親人做過什麼。就連外公中毒,也是到了現在才知道!
來到這裡的順風順水使她的自信空前膨脹,卻忘記了暗箭難防,她不會委屈自己,所以來到這裡後她過得有滋有味,卻忘了那暗處難以躲避的箭矢都被自己的親人用身軀擋了去,留給她的只是洶涌波濤大海中偶有漣漪的淺灘。她是很糟糕,她接受了外公手中的飛鷹,因爲開了幾家店沾沾自喜的時候,外公卻遭了別人的道!更可悲的是,她卻毫無所知!
“小小姐,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福伯轉身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毒也許早就在王爺體內,現在不過是發作了而已,”他並不是安慰她,他說的是真的,以她這個年紀,從小沒受過訓練,做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了。
葉倩墨卻只當他是在安慰她,搖了搖頭,“福伯,我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慕容宸去了戰場,能不能活着還不知曉;現在外公又中了毒,是什麼毒都不知道;父親有沒有回家。這一刻,她多希望慕容宸就在自己身邊,不知不覺中她早已習慣了他在身邊幫自己安排好一切,習慣了依賴。
福伯沒有說話,因爲他知道這只不過是小小姐迷茫中一種無意識的傾訴,是不需要回答的,而他要做的只需要靜靜地聽着,他相信王爺和他都沒有看錯人。
果然,對於福伯的靜默,葉倩墨也沒有意外,她笑了笑,突然站起身,擡起頭望着深邃的夜晚,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剛纔那一瞬間的脆弱已經小三的一乾二淨,又成了自信灑脫永遠充滿傲氣的葉倩墨。因爲她深刻地明白,軟弱和痛哭除了能換取同情或者嘲笑,什麼都幹不了。
“福伯,剛纔的大夫中不乏聖手,卻沒有一個人能看出外公中了什麼毒,而你剛纔卻說這種毒或許早已在外公體內,爲何這麼說,外公以前有何異常?”葉倩墨面容一整。
福伯同樣站起來,恭敬地道:“五年前,王爺的身體突然變差,卻查不到絲毫異常,而且從那時起,宮裡每隔幾個月就會賞賜王爺東西,那時王爺並沒有在意,卻不料有一次王爺有事出去了半年,在外面發作了一次,同樣查不到原因,回到府裡就恢復了正常。王爺曾試圖不用那些東西,可……”
就像罌粟,一旦成癮,很難戒掉,當然,大興還沒有人發現這種東西。葉倩墨奇道:“難道外公沒想過從宮裡送來的東西上查一查?”
福伯面露難色,“怎麼會沒有查,那位也是費了苦心,送來的東西中包含了衣食住行,王爺曾經派人秘密地查了所有的東西,卻毫無結果。”
“姐姐,您找我什麼事?我可是千里迢迢趕過來的,累死我了,”福伯話音剛落,一道嬌俏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人身上挎着個袋子,圓圓的大眼不停地轉着,看見站在那裡的葉倩墨眼睛一亮,笑着撲了過來,她真的沒有說謊,一接到太子妃的飛鴿傳書,她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她可愛的小王子,青瑤又要離開了!
“青瑤,快來看看外公,”葉倩墨也沒想到青瑤能來這麼快,心中一喜,拉着她就來到了宣王的牀前。青瑤看着躺在牀上的宣王面色很是驚訝,打量了片刻,面色一變,皺起了眉頭認真地探尋起來。屋內靜悄悄的,葉倩墨緊張的看着,她覺得過去了好久,青瑤才轉過身站了起來。
“怎麼樣?外公中的什麼毒?”
“王爺沒有中毒。”青瑤的臉色很難看,“而是中了蠱。”
“蠱?!”葉倩墨臉色蒼白,她並不是一無所知的菜鳥,當然知道蠱意味着什麼,也知道中了蠱的人比毒更可怕,蠱更難解,“什麼蠱?大興怎麼會有這東西?!”
“說來也奇怪,王爺的蠱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作用,一旦引發了蠱蟲,中蠱的人身體還會慢慢變差,直至死亡,只不過很難被人發現罷了。據我所知,蠱源於南燕,而且是皇室秘密,不會輕易流傳出去,而且蠱並不容易養成,爲了避免恐慌,南燕的祭司早就下令凡是蠱離開皇室,養蠱的人就會被處死,這條命令被嚴格執行,所以這些年從來南燕以外的人中蠱。我也很好奇,王爺爲何身中蠱毒。”
難道這麼多年來王爺和他都找錯了方向?他們千算萬算都沒想到會是蠱!雖然不懂,也沒見過蠱,可對於那條命令,他也略知一二,可越是知道,他越是震驚,他怎麼敢,又怎麼可以?福伯臉色有點猙獰,狠狠地握緊了拳頭,低聲問道:“王爺還能活多久?”
“如果一直像這樣的狀態,最多兩年。”
葉倩墨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能不能解蠱?”
青瑤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說道:“如果能找到下蠱之人,用母蠱把王爺體內的子蠱引出來就可以了。”可問題是,看太子妃的臉色,這下蠱之人不是不知道是誰,就是找到了人家也不會解了王爺身上的蠱。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蠱起源於南燕,很少人能理解蠱,所以我們只要在皇室裡找一個擅長養蠱的人就行了,王爺身上的蠱並不厲害,”青瑤一頓,可是這個辦法比找到養蠱之人更難,南燕的皇室並不是人人都會都能養蠱,只有本身有天賦而且得到祭司的認可才行,所以每一個養蠱人不僅脾氣高傲,很難願意替別人解僱,而且更難離開南燕。
葉倩墨和福伯雖然不知道這個辦法,但看她臉上不禁沒有喜色,而且更加爲難,就知道這個辦法也不容易,或者說比上一個更不容易辦到。
“還有一個辦法,不過,”青瑤決定賭一頓,“不過有點危險。蠱醒來後是靠吸食人體內的東西存活,我雖然無法把它引出體外,卻可以殺死它。不過這樣一來我卻不能保證王爺會不會受到影響。”
“只要在兩年內能解了蠱,外公就會無礙?”
“王爺今天是急怒攻心,體內的蠱受同樣到影響,活動劇烈,王爺纔會吐血以至於昏迷,過一會,王爺就會醒來。這種蠱一旦醒來,就不會停止。”
不會停止,外公身體就會一直衰弱下去,何時解蠱,外公的身體就停留在那一個點,越早的話,外公回覆過來的可能性越高。葉倩墨當然明白青瑤話中的意思,而現在最快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下蠱之人。想到這裡,葉倩墨突然向門外走去。
福伯青瑤忙上前阻攔,但一看葉倩墨的樣子,也都卸了心。別人都說,虎父無犬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福伯想起了宣王的固執,一旦倔起來,不撞南牆不回頭。而青瑤放棄阻攔,是因爲此時的葉倩墨太像一個人了,那就是她唯吾獨尊的殿下,深刻了解自家殿下脾氣的青瑤立刻放手了。
殿下啊,您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現在她該怎麼辦?說起來,這次的事,也在他意料之外。他是想過要借慕容明的手光明正大的離開大興回到北齊,這樣一來就能保證在他沒有接葉倩墨過來的時候葉倩墨會毫髮無傷,可沒想到這個機會回來的這麼快,讓他始料不及。
當天去了朝堂,幾位大臣一上書說了幾件說大不大說下不小的事,在他就要打瞌睡的時候,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慕容明竟要他出徵北齊,怪就怪在卻給了他五千兵馬,在衆臣目瞪口呆的的眼光下,他反倒笑了,不容看,這就是厭惡了他,拿他當靶子使呢。不過令他感到更可笑的是,慕容明竟如此的,嗯,無賴,想着立貞潔牌坊房的同時,竟還想||,找了一光明正大的理由。
他就是先探探路,慕容明會馬上派兵跟着。當然這話一到他嘴裡就變得無比冠冕堂皇,正義慷慨,這藉口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五千的探路人馬!
不過更令他在意的是,慕容明真狠,直接讓他從皇宮走了,想必是害怕宣王吧,也不知道墨墨怎麼樣了,“墨墨,我想你了,你要乖乖等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