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輝還是走了,他是悄悄離開的,趁着夜色獨自上路。月色有些慘白,在中天緩緩陪着他前行,地上淡淡的投影寂寥地變換着方向。
正值開戰的前夕,阿輝真是萬分不願亦是不捨,和朋友們剛剛相聚才一天就又要分開。而自己將擔負的使命卻是不能說的,連最好的朋友也不能透露。
他走的時候,只有雷雲軒在送他,並且拜託阿輝幫忙尋找自己的哥哥。而雷雲軒的哥哥雷雨就是阿輝的前任,已經消失近十年了。
地下城的黑金大賽是定在春夏之交的時候,離現在還有段時間,所以阿輝在這段時間內還必須做一些事,那就是重新做回他的本行。按雷雲軒的說法,他現在是一個聲名狼籍的殺手,一個被軍隊開除、被逐出師門的垃圾,尤其是被逐出師門這一點是最受暗處的那些人歡迎的,他們喜歡吸收心理充滿仇恨的人。
阿輝從小生活在小城鎮,快一年的從軍生涯也基本是在軍營中度過,外面的世界對他來說真的很陌生。
從鬆峰谷向東,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人煙,山區的空氣是潮溼的,道路有些泥濘,阿輝騎着馬快速地飛馳着。他的面色依然冰冷,但這冰冷中卻隱約有些傷感和茫然。
雷雲軒給他指了條去京都的路,要他去京都走走,順便把名聲打得更響亮些。當然,指的就是他殺手的名聲,京都之地魚龍混雜更是他一展身手的好地方,一個連常烈的兒子都敢殺的人,一定有很多人喜歡。
鬆峰谷離京都有上千公里遠,而這段路阿輝完全沒走過,所以他只能走官道,這樣路途就更遠了,整整跑了五天,阿輝纔看見第一個城市。
蘇特倫只能算是個中等的城市,高大的城牆經過戰爭的洗禮後顯得有些破爛,但城內的基礎設施還是保存得不錯,隨着大歐軍隊的退走,城內的人們又開始了正常的生活。由於這裡地處西亞,所以經濟不很發達,阿輝騎着馬走在蘇特倫的大街上,行人不多,大家都在低頭走路,只偶爾有人因爲阿輝的外貌有些怪異看了幾眼。
這年頭前方在打仗,又是新政伊始,整個大亞都顯得有些亂糟糟的,連街道兩旁的商鋪都開得有一家沒一家的。
今天的天空有些陰沉,似乎又是要下雨的樣子,已近中午的太陽還是躲在雲層後面,只肯將淡淡的光影投射在蘇特倫斑駁的城剁之上。
阿輝一人單騎離開鬆峰谷,隨身的乾糧已經沒了,得在這城市裡補給才能繼續趕路,他在大街上尋了好久才找到一家不大的飯館。
門口連個迎客的店員都沒有,但他在飯館門前下馬的時候,一個樣子有些木衲的馬伕把馬繮接了過去。
推開門一看,好傢伙,裡面全是穿梭的人影,本就不大的店面裡擺滿了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擠滿了人。阿輝還以爲是有人在這裡辦酒席呢,連忙想退出去,正好一個服務員從他身邊經過,順口道:“想吃飯就請往裡面走,後院還有坐。”
阿輝本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所,但現在肚子空空已沒得選擇了,只好穿過大廳往服務員所說的後院走去,他這一走免不了得在人羣中間蹭來蹭去,這讓他更加不舒服,眉頭亦微微皺了起來,全身不由散發出冰冷的氣息。這樣一來,場面就更加亂了,他這身煞氣隱隱還帶着剛從戰場下來的血腥味,人家離他還有幾步遠就感覺心頭髮悶發虛,整個大廳忽然安靜下來,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阿輝,似乎在看着一個怪物。阿輝也懶得理,只顧往後院走,在一片桌子凳子亂響之後,食客們飛快地給他清了條路出來,這倒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快走幾步進了後院。
後院裡倒真有空位,但也是服務員臨時讓食客擠出來的。阿輝也管不了這麼多了,肚子已經很不爭氣地在叫了,他這一坐下,呼啦一聲,這桌的人全走了,就跟他身上有瘟疫一樣。
阿輝在自己身上到處看了看,沒覺得有什麼不正常呀,除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破舊。
他也管不了人家是怎麼想的,因爲服務員已經把東西端了上來,竟是幾個饅頭和一盤滷牛肉。
“我還沒說要吃什麼呀。”
阿輝微微笑了一下,眼前的滷牛肉是他非常喜歡的東西,這讓他又想起和王文初見的那個小店,依然是這樣的滷牛肉。但物事人非,自己又在孤身上路了。
“就只有這些東西了,你要是不吃的話我就拿給別人了。”服務員站得遠遠的道。
“這樣的再給我來十份,打包。”阿輝已不想說什麼了,開始埋頭苦幹。
“沒了,現在食物緊張,你沒見整個蘇特倫就我們這一家飯館開門嗎?”
服務員的口氣很不耐煩,但他又不敢說得過火,要是換個人早就沒搭理了。
“這樣啊….”阿輝低聲嘟囔着,繼續開幹,戰爭時期的物質本就是匱乏的,況且這裡還離前線不遠,有得吃就不錯了,難怪這家飯館的生意這麼好。
離他不遠的一桌似乎已經吃完了,齊刷刷地站起十幾個人來,手裡提刀拿劍的就過來了。阿輝的位置正好就是門口這裡,而且是一個人佔了一張桌子,顯得特別突出。
“大哥,你看那桌,”那些人裡面一個手拿長劍的高個年輕人朝阿輝撇了一眼,“很囂張呀,這種時候竟然霸佔一張桌子。”
“少說閒話多幹活!”那被稱爲大哥的人冷冷地呵斥着,但眼睛還是阿輝的身上逗留了幾秒,接着他面色一變,低聲道:“快走!”
“咋了?大哥。”身後的人見他語氣變得這麼快,都緊了緊手中的兵器。
“沒事,”那大哥搖了搖頭,只是加快了腳步。
而這時阿輝已風捲殘雲地吃完了,站起身來喊了一嗓子:“結帳。”
“一百。”那服務員聽倒結帳倒是來得飛快。
“這點東西要一百?”阿輝有些不信地看着那服務員,但手還是不自覺地摸向了腰間。他的所有家當都放在那,以前是放刀的,,但刀換了位置後,這裡就換成放錢的地方了。
他這一摸向腰間卻把那服務員嚇得連連後退,叫道:“你,你,你想幹什麼?你還想吃白食?快來人啊,有人想吃霸王食…..”
阿輝一愣:“我沒….”
他話還沒說完,就從門角的廚房裡猛地竄進幾個人來,全是一色滾圓的胖子,揮舞着菜刀,渾身肥肉抖動個不停:“誰,是誰,人在哪?”
“就是那小子,不結帳還想摸刀。”服務員一溜小跑躲到了那羣胖子後面去了。
阿輝本還想解釋下,但他伸進腰間口袋的手立即又伸了出來,空手。
他的臉色也在這瞬間變得極冷:“我說不給錢了嗎?”
那服務員還在咋呼:“給錢你摸刀幹什麼?”
“我這是刀嗎?”阿輝把手翻了翻。然後擡腿想門口走去。
“那給錢啊!”
“沒錢!”阿輝加快了腳步,血紅的雙眸掃向了那幾個拿菜刀的胖子。
只聽叮噹一陣亂響,嚇得那幾個胖子把手上的菜刀全掉了。
恰在這時,還在邊上沒走的那十幾個人中被稱爲大哥的健碩漢子打了個哈哈走了過來:“誤會,誤會,這位兄弟的帳算到我們這桌就是。”
阿輝感激地望了那人一眼,心中一動,他感覺自己似乎在哪見過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