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涵一口接一口吃着盤中的餃子,視線卻一直盤庚在門口那個嬌小的身影上。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她,就像他無法迴避自己必須接受她的身份一樣。
此刻,她就立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陽光在她身後投下淡淡剪影。
她眺望着街口,烏黑的眉,乾淨的眼睛,神情那樣平靜。她的背影那樣纖弱,手指蒼白纖細,那是一種與她的性格完全不同的纖柔。
他實在無法想象這樣一雙手會握緊鋒利的刀鋒和血八爪搏鬥。
厲涵忽然又想起那個狂亂的吻。彷彿剛記起她的甜美柔軟的氣息,當時情況那樣緊急,他似乎沒來得及感覺什麼,一切就過去了。
他的眸光輕輕落在她的脣上,心,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
站起身,朝着胡圖圖走近。
察覺到他靠近,胡圖圖轉回身,一眼就看到厲涵明亮的眸光。
“璟誠剛打電話詢問你的情況了,他和我說馬上趕到,讓你彆着急。”
厲涵臉上浮起明朗的笑意,“對了,你不知道他多着急呢!我從沒見她這個樣子。”
“是嗎?”胡圖圖靜靜看着厲涵,緩緩翹起脣角,“是你告訴他我在哪的吧。”
“……璟誠他真的很擔心你。”厲涵的臉頰莫名有點發燙。
“他不會擔心我的。”胡圖圖淡淡笑了,“厲涵,我比你更瞭解他。”
“他不會擔心我,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那是因爲他不知道你是誰,圖圖你相信我,璟誠不是不堅守承諾的男人。”
厲涵面色有點激動。
“你也說了,我現在是胡圖圖,過去已經過去了……厲涵,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放心吧,我沒那麼脆弱。”
胡圖圖挺直後背,平靜的注視着厲涵。
“何必壓抑自己,不舒服就哭出來好了,實在不行,罵我幾句也行,把委屈發泄出來,就不會這樣難受了,真的,吼兩嗓子也行,拿我練練手也行,我知道你身手不錯,不能憋着,會憋出病來的。”
厲涵的臉漲的通紅,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
“你爲什麼這麼關心我?”胡圖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厲涵心跳的有些狂亂,聲音結結巴巴:“璟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他……的……”
聲音卡在喉嚨,憋了半天未婚妻三個字還是沒說出口。
“反正不舒服就得發泄出來,總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
“可我不想哭,也沒你想的那樣難受,我只是……有點煩躁,不知該做什麼?能做什麼……”胡圖圖眸光浮起一絲悵然。
“不如你罵我幾句好了,實在不行給我兩拳也行。”厲涵手足無措的看着胡圖圖。
“你就當我是璟誠,出出氣心裡就舒服了?”
“當你是他?”胡圖圖心裡莫名覺得好笑,她一直以爲厲涵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牡丹花,沒想到最關鍵的時候,卻總是他奮不顧身的在保護自己。
甚至,不在乎顏面的想盡辦法哄自己開心。
就像她說過的,過去其實已經過去了,自己沒必要假裝堅強,上輩子,她假裝的夠久了,這輩子她真的不想在壓抑自己的情感,她真的累了,需要找個依靠,無論心靈也好,身體也好,能夠得到片刻的舒緩也是好的。
“你過來點兒……”胡圖圖眸光中的堅韌淡去,取而代之是一副厲涵總沒有看見過的模樣。
恬淡,溫婉,還帶着淡淡的憂傷。
“……幹嘛?”厲涵的心跳的有些不受控制。
“你不是說讓我出氣嗎?過來……”胡圖圖的聲音聽起來多了些漫不經心的味道。
厲涵猶豫了下,彆彆扭扭靠近對方。
“閉上眼……”胡圖圖伸出手指,強迫他閉上眼。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眼皮,細膩柔軟,厲涵的心卻像被火燎了一下,渾身的肌肉一瞬間繃緊。
胡圖圖的身體慢慢朝他靠近,他幾乎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厲涵咬着牙等着,胡圖圖的身手他領教過,夠狠,他得忍。
等了好一會兒,胸膛一暖,胡圖圖的臉緩緩貼了上來。
厲涵駭的一哆嗦,差點把對方推開。
“別動,借我靠一下就好。”胡圖圖的聲音近乎呢喃。
“其實我就是累了,什麼宋氏,什麼集團統統沒那麼重要,你說的對,我一直在堅持,僞裝強大,我也不想這樣……”
厲涵怔住,渾身沸騰的血液一瞬間平復。
此時此刻,他的心忽然變得很平靜,很平靜,他什麼也不必做不用說,只陪着她就好。
“不喜歡就不要堅持,累了就休息,有我呢。”
厲涵輕輕攬住胡圖圖肩膀,聲音輕柔溫軟。
Wωω★ тт κan★ c o
“謝謝你,厲涵……謝謝。”
攬緊她,厲涵在心底輕嘆了口氣,“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幫你。”
“我想重新追回璟誠,讓他接受我,你會幫我嗎?”
胡圖圖輕昂起頭,視線中,厲涵的眼水潤的彷彿沁入湖心的星辰。
“我會!”厲涵露出燦爛的笑,“只要你不再難過,我會全心全意的幫你,實現你的願望。”
“謝謝你厲涵,謝謝!”胡圖圖幸福的依偎在厲涵懷裡,開心的笑了。
厲涵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短髮,也跟着笑了。
……
小知手控着方向盤,身畔,總裁的氣息冰冷陰沉,讓他不由自主有些發怵。
“總裁?”小知輕喚了一聲。
視線中,一男一女幸福的依偎在一起,男的俊美無雙,女的嬌小可人,說不出的般配。
“倒車。”
葉璟誠的氣息恢復了正常。
“不過去了?不是說有重要的事商量。”
小知忍不住回頭看了總裁一眼。
總裁的臉恢復了冰冷,平靜的有點嚇人。
“去醫院。”靜默了幾秒鐘,葉璟誠緩緩吐出三個字。
“是。”小知深深看了一眼胡圖圖,毫不猶豫的啓動了車子。
葉璟誠一動不動的坐在後座上,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他想的太專注了,沒看到後視鏡中小知理性溫和的眸子一瞬間變得無比陰寒。
……
遙遠的川南丘陵,此刻正是秋茶剛剛採摘的時節,整個苗寨所有的人幾乎傾囊而出,寨中只剩下老人和幼童留守。
幾個男娃娃在寨裡瘋跑,你追我趕的,玩着大人看不懂的遊戲。
一個男孩兒腳一滑摔倒在青石路面,膝蓋蹭破掉了一塊皮。
疼得大哭起來,哭鬧的正歡對面的吊腳樓忽然被推開,一個身着華麗的女人逶迤走出。
她穿着豔麗的苗族服飾,帶着滿頭銀飾,手腕腳腕處還墜着許多閃閃發亮的鈴鐺,每走一步,鈴鐺不停震顫,發出悅耳動聽的鈴音。
小男孩擡起頭,迷惘的看着她。
這個女人很美,比上個月鄰居阿哥剛娶的新娘子好看了多了!
小男孩看的都忘了疼了,瞪着大眼睛呆楞楞的盯着女人的臉,她的臉白的就像臘月的豐雪,嘴脣比紅櫻桃還紅,,眼睛又黑又大。
“你是誰家的娃兒,怎麼跑到我家門口了?你家大人沒告訴過你,西吊腳樓不能來嗎?”
女人皺着眉盯着他,許久,緩緩伸出一隻手。
她的手很白,白的就像玉石雕刻的工藝品,沒有一絲瑕疵。
男孩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攥她的手。
沒等握住,眸光赫然愣住。
對方手腕從袖籠中伸出來,雪白的肌膚上紋着一朵湛藍色的花。
花瓣繁複,花枝綿長。
讓人恐怖的是,這朵花的末端竟紋在一支骷髏的嘴裡。
漆黑的骷髏頭,嘴角銜着一支深藍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