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大媽牢牢捏着胡圖圖的手,從頭頂拔下一隻銀色的插針,不由分說刺破了胡圖圖的食指,擠出一滴血,隨手從腰畔摸了個竹筒,將那滴血滴入竹筒內,晃悠了兩下。
聽聲音,竹筒裡應該是清水。
“……”剛纔那名苗人嘰裡咕嚕的又說了一串。
“急什麼,巫家的看門蠱只有巫家的血脈能解,巫娜走了這麼多年,改變太多,蠱蟲認不出了也是正常,是不是巫家的血脈,試一下就知道了,這麼着急幹嘛!”說話間,大媽已蘸了混合了胡圖圖鮮血的水,朝吊腳樓四周彈了兩下。
胡圖圖心頭一擰,她根本就是假裝的,血脈中怎麼會有巫家人的氣息,這下子完了。
說也奇怪,大媽彈水彈了沒兩下,那些銀鈴就不在作響了。
胡圖圖瞪大眼睛望着廊檐下的鈴鐺,又看了看大媽,半晌,乾嚥了口吐沫,這一關,算過了嗎?
“沒事了,沒事了,是巫娜,都回吧,該幹嘛幹嘛吧,這是他們姐倆自己的事。”大媽很有權威的揮了揮手,其餘苗人對視一眼,慢慢散開。
“我可以進去了吧。”胡圖圖看了大媽一樣,總覺得她的眼神很怪異。
“你姐姐受了傷,心情不太好,你說話別那麼衝,我去熬藥,過一會兒給她換藥。告訴巫月,該來的總會來的,沒什麼大不了。”大媽深深看了胡圖圖一眼,將竹筒蓋子蓋上,頭也不回的走了。
胡圖圖吁了口氣,看來巫月果真被抓了回來,還受了傷,按目前情形看,蠱魔似乎也沒對她怎麼樣,至少,還讓人替她上藥。
只是,這些鈴鐺在沾上自己的血水後,爲何就不響了呢,難道它們也害怕上官邪的血脈力量,被震懾住了?
胡圖圖滿懷狐疑的推開了門。
她還是第一次走進這種房子,心裡的稀奇感迅速替代了剛纔的恐懼。
屋內很黯,什麼都看不清,尤其火鸞進入門自動關上,最後一縷光線被擋在門外,裡面已經是黑漆漆的一片。
如果她猜測的沒錯,這棟房子的主人應該是用厚厚的黑色窗簾堵住了所有的光源,故意讓白天和這裡間隔成兩個世界。
從外面進來,胡圖圖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暗度,索性閉上了眼,憑着本能往前走。
沒了眼睛,耳朵便會靈敏許多。
胡圖圖隱約聽到輕微的喘息聲和邊邊角角傳來的細微波動,三樓有人,這個屋子裡到處都是蟲子!
摸着黑往三樓上走,狹窄的竹梯扶手光滑異常,彷彿塗抹了一層油。
“姐?”胡圖圖嘗試着輕喊了一句,“我是小娜,我回來了,姐,你在嗎?”
三樓的喘息聲戛然而止!
許久,黑暗中有一團火倏地亮起,蠟燭燃燒的味道彌散,巫月的聲音低沉而清冷,“小娜?你怎麼回來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卻十分的平靜。
“是我啊姐,我上來了。”胡圖圖回了一聲,燭光掩映中,她看清了腳下的路,尋着光源穿過過道,一道虛掩的竹門出現在眼前。
微黃的光從門縫兒中透出來,巫月就在裡面。
胡圖圖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屋內,只有一張斑駁的方桌,桌面上燃着半截白色的蠟燭,一個女人披頭散髮的背對着她坐着,屋子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
看那人的背影,好像是巫月,可她卻沒有轉身,一動不動的坐着。
“你走吧。”巫月的聲音冷漠而平靜。
“你不應回來,既然走了,就別再回來。”
“姐,你受傷了,讓我看看。”胡圖圖緩緩靠近,輕輕蹲下身子,伸手扶了扶對方肩膀,“姐你別生我的氣了,我知道錯了。”
話音未落,胡圖圖暗自吃了一驚。巫月很苗條她知道,但絕不像現在這樣,一把摸下去,全都是骨頭。
不僅硬,而且非常非常的冷,冷的和冰一樣。
“姐……讓我看看你。”胡圖圖強忍着心悸慢慢將巫月的身子轉了過來。
巫月極爲美麗的臉龐,此刻完全變了一副模樣,枯瘦如柴,乾癟皴裂,眼睛和鼻孔裡都延着血,看起來極爲恐怖嚇人。
“你怎麼這樣了!”胡圖圖嚇的縮回了手,巫月已經進化,傷口治癒能力恢復能力堪比吸血鬼,即便一年不吃不喝也絕不會如此憔悴。
“失血過多,死不了。”巫月冷冷的注視着她,就好像一點兒都不願意看到她一樣。
“你的手?”胡圖圖眸光落在巫月的右手上,哪裡血糊糊纏着一圈繃帶,繃帶鼓起一個大包,隱隱約約還有東西在蠕動,十分詭異。
“斷了。”巫月淡淡瞥了一眼自己的手,“人你也看了,道歉也道了,可以走了。”
說完,慢慢轉回身子,不再理她。
“要走一起走,我絕不會丟下你。”胡圖圖再次抓住巫月的肩膀,稍微一用力,竟將整個人拎了起來。
怎麼這樣輕!
胡圖圖低下頭,眸光駭然凝滯!
巫月的雙腿已經沒有了,原本修長纖細的長腿從大腿根部齊跟而斷,全靠腿部胡亂綁着的繃帶支撐着身體,污血沾染的到處都是,一些已經乾涸,一些還有些粘稠,剛纔巫娜用裙子遮擋住地上的血污,現在,全部暴露在了眼前。
“他怎麼如此對你!”胡圖圖只覺得一股熱血瞬間衝上頭頂,差點壓制不住。
“我死不了……你還是走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巫月用她那枯瘦如柴的左手緊緊攥住胡圖圖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能來我,我已經很開心了,苗寨已經不是過去的苗寨,聽我的話,趕緊離開這兒,再也不要回來。”
“不行,我還有重要的事情沒有做,我不能走,也不會丟下你。”胡圖圖小心翼翼的將巫月放倒,“讓我看看你的傷。”
“別看。”巫月痛苦的別過頭。
“沒事……”胡圖圖輕輕拍了下巫月,“我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的,我發誓。”
“哼!自不量力……”冷哼聲赫然從黑暗中響起,狹窄的樓梯口一團碧綠的光緩緩浮了上來。
火鸞眸光一戾,悄然無聲繞到門外,單手化掌做了個狠狠下劈的動作。
胡圖圖平靜的看了看黑暗出的碧光,過了一會兒,輕輕搖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