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陸賢侄真是交友甚廣啊,走到哪兒都能遇到熟笑着感慨道。
“哪裡有白叔說得那麼誇張啊。只是遇見了一個當年在國外上學時結識的老同學,沒想到幾年不見,他已經成了這醫院裡的重點培養對象……”
在阿杰還在一旁出神時,白叔已經和陸少正侃起了大山。聽他們的隻言片語,倒像是這醫院裡剛好有個醫生是陸少正認識的。不過,阿杰的心思並不放在那上面。白叔和陸少正的話於他而言,僅是左耳剛進,右耳即出。
不知過了多久,阿杰隱隱約約地聽到白叔他倆的話裡開始出現了他的名字。
“阿杰他這是在幹嗎呢?我記得宗社裡沒有哪門子叫作立樁的修行方法啊!”陸少正明知故問地笑着調侃道。
“他呀,春心萌動,少男情懷初開,看到沒,眼睛都直了……”真正調侃起來,這個昨晚一直像座雕像的白叔其實也不賴。真應了一句中國的古語畫人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哦?他倒是看中了誰家姑娘,要是剛好應了白叔你對我贊捧,我正好認識的話,一切爲他們好好拉拉紅線。”陸少正那儒雅謙和的臉上,此時也堆滿了戲謔之色。
“怕只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看人家雖以主僱之稱,但觀其行,察其言,倒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怕世間又要多一個失戀之人了。”白叔搖頭晃腦地說道,臉上的笑意卻是斂得一乾二淨,其話中藏語,用意頗深。只是,能否點醒迷夢中的人,卻一時尚未可知。
就在這時,一直背朝着二人的阿杰,突然擡起頭,冷冷地盯着白叔。眼睛深處分明有幾絲怨苦之色。
難道我說得太刻薄了嗎?只怕再刻薄,也比不上泥足深陷時的殘酷要好得多。白叔的臉上早已變成一孔不泛微瀾的古井。淡然與阿杰對視着。
阿杰眼中的怨忿於白叔的從容而言,就彷彿幾片落入大海的塵埃,頃刻就不復可尋。
很快,阿杰就冷哼一聲,調頭離去。
“更鼓定十二,神鬼亦難爲。”
阿杰走出沒幾步,這十個字彷彿瞬間凝成實質一般。帶着森森然地氣息,纏繞在阿杰四周。
聽到這十個字,阿杰身體不由主地一滯。這十個字,他自然是非常熟悉的。在即將離開塵隱宗社地前一天,他從他父親手中得到一支蟻蝕針時,同時也知道了這句話。
蟻蝕針,這是一種由塵隱宗社纔有的噬魂蟻的毒汁浸泡後製成的特殊針體。噬魂蟻在塵隱宗社裡,是衆所周知的一種能夠破壞人體精神系統的小蟲類。這種小蟲兇猛、有強烈的攻擊性,而且這還是一種對生物地精神強度極其敏感的小蟲類。具體也不知道其原因如何,不過。據歷代前輩經過無數次的試驗後總計出一個並不算完全精確的說法這應該跟生物電有關。好在,這種蟻類與普通的螞蟻不同,數量上要小得多得多,而且其對環境的要求也非常嚴苛,若不是塵隱宗社那獨特的地形,也不會養育出這種離奇的生物。
這種噬魂蟻簡直就是天生剋制能力者的死敵,其體汁的毒性對人地精神有極強的抑制作用。而塵隱宗社裡,對其中任何一個能力者而言。精神力是他們最大的倚仗。慶幸的是,經過歷代塵隱宗社中無數前輩的試用,他們找到了一些能夠阻止這類毒蟻侵入的特殊方法。對於中毒者,他們總算找到了一種能夠解除這類毒性的解藥。只是那用於解毒的藥物製作極其繁瑣,而且用到地材料也價值不菲,因此大部分時候也只是作爲急救藥品使用的。而解藥也是有時效的。若是中毒的時間太久,就算解藥再多也無濟於事。
因此。近一百年以來,很少有塵隱宗社的人會意外地死於這種小蟲子足下。久而久之,現在蟻蝕針已成爲塵隱宗社用來對付那些冥頑不靈,堅決不肯妥協的“迷途者”身上。
要嚴格說起來,阿杰因爲私怨對樓夜施以蟻蝕針固然算不得很光彩,但是依照塵隱宗社例來處罰“迷途者”的鐵律來看,並不算什麼大不了地事。當然,這也是對一些當權派而言。事實上,在塵隱宗社中,還是有那麼一些人。諸如白叔這樣明事理的人,認爲塵隱宗社的處事太過獨斷獨裁。
畢竟白叔在人類世界的時間非常長,幾乎是當初出來歷煉
若不是塵隱宗社內有什麼重大的事件,他基本上很少在他行走於這個非能力者爲主流羣體的世界裡,他看到的聽到的學到的想到的各種東西,遠遠要比塵隱宗社地人多得多。後來,白叔又拉攏了一些同樣在歷煉過程中對外面的人類世界產生一定感情的同伴。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努力讓塵隱宗社的人走出來,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瞭解那些在他們看來一出生就帶着深重罪孽的能力者……
只是,讓白叔很打擊的事實是,他們的一次次提議都失敗了。塵隱宗社依舊在執行着它作爲東方能力者霸主的鐵律,依然無情地將屠刀揮向那些原本有可能成爲他們同伴的人們……
正所謂,有壓迫就有反抗。迫於塵隱宗社的殘酷壓制,有不少懷着“無自由,吾寧死”之志的“迷途者”有生力量開始形成一些地下性質的組織。這是一場東方異能界的血腥鎮壓和屠殺。這場於正常人類而言根本不曾發現的潛在戰爭一直默默地持續着……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到再也沒有誰壓迫誰的時候!……那就是說一切將永無止境了!
言歸正傳,且說阿杰聽到白叔那十字真言後,只是稍作停頓就再次舉步朝前走去。
直到他快要消失於前方的轉角時,白叔再次衝他的背影說道“小子,如果明知沒有機會去改變一個女人的心,那麼就給她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吧。若是連回憶都沒能留下,只能證明……你這男人做得太失敗了……”
也不知道阿杰到底聽沒聽見。這一次,阿杰邁步轉身的動作極其流暢,似乎並未受到什麼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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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一聲悠遠而厚實的鐘鳴響起,朝着四下裡傳揚開去。
不遠處,也就是隔幾條街外的希波曼酒店頂樓的電子巨鐘上,時針正夾在“”和“2”之間,分針則穩:+
此時,在這坐被稱爲“東方明珠”的電視塔最高處的尖頂上,一道細瘦的身影在廣袤的天空下如同一根尖錐,靜靜地釘在塔尖。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阿杰。
還真是非常人行非常事。他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咀嚼白叔留給他的問題,無意發現了這顆驚豔的明珠塔。然後,他就出現在了這裡。可別懷疑,要是他連這麼點小事也做不到,那也太有負他這“能力者”的身份了。
前面已經說過,其實阿杰的本質並不壞。只是處於叛逆期的他,總是不希望自己的想法被人看透,然後時時被人冠以“不成熟”的評價。於是,他就用冷漠來掩飾一切。所幸,他的冷漠只是一層吹彈可破的僞裝。
他這個塔尖站了有多久?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上來之後,他就一直在想着白叔說過的那些話。從喝斥他到最後一句教他泡妞的心得……都讓他不自禁的細細回味着。
是的,他確實這個小初哥確實是在第一眼見到趙幽憐的真人時,有一種驚爲天人的感覺。在後面與樓夜的較量中,一半是爲了他那脆弱的“面子”,一半是想在趙幽憐面前證明自己比樓夜強。因爲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的父親是一個非常強勢的人,經常以過去輝煌的戰績,甚至在不知發什麼神經時,連當年如何打遍族裡“情敵”無敵手後才娶到阿杰母親的事也會被他拿出來顯擺……
因此,潛移默化間,阿杰心中已經形成了一個“強勢=任何你想要的”的觀念。因此,長期以來,他在同齡人中,處處勇爭第一,表現得強勢,根本就是在模仿他老子的樣子,儘管在表現上,他總是習慣跟他老子唱反調。
可是,經過這麼一段時間與白叔的相處,他發現許多以前認爲對的,現在看起來,並不盡然。而許多原本認定是錯的,卻多了對的可能。這樣的問題對涉世未深的阿杰來說了。
一陣冷風吹過,打斷了阿杰的思索。他發現,就這麼會兒工夫,希波曼大酒店樓頂的那個鐘面上,分針已經悄悄跳過了四個數字。
阿杰忍不住面色一變,隨後整個人彈起,朝着酒店方向俯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