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偉強和湯文瑞在城中跑了大半個月,在距離珍味樓不過兩條街以外的文成巷看中一爿店面,雖然只是單層,不算大,但好在價格合理,又是臨街,往來的行人特別多,在那兒開新店,再借着珍味樓的名聲,應當生意不會差。
姚織錦沒費多大功夫便拍板同意,讓他們立刻將鋪子租了下來,前後所有事情皆交給他們打理。二人也不負所托,短短几天,不僅將鋪子收拾乾淨,還將店裡所需的夥計和廚子都安排齊備,只等着開張大吉。
“姚姑娘,咱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事?”湯文瑞這天回到珍味樓,笑呵呵地對姚織錦道,“那新店還沒有名字哪!”
“哎喲,可不是,把這茬忘啦!”姚織錦也笑着拍了拍腦袋,“這件事都是你和小丁一起打理的,我可不敢佔先,依你們看,該取個什麼名字好?”
丁偉強湊上來道:“姚姑娘,我和湯掌櫃只不過是跑跑腿,錢是你出的,你纔是老闆,這麼重要的事,還是該由你來做主纔對。”
湯文瑞也道:“這話說的在理。姚姑娘,你就甭跟我們客氣了,麻溜地把名字定了吧。”
姚織錦見狀也就不再推卻,思忖了片刻,道:“咱們這家店是專賣水煮魚和涮羊肉的。魚和羊配在一起,正好是個‘鮮’字,不如就叫‘鮮味館’如何?咱們做的是老百姓生意,又不是專爲招待那些達官貴人,名字也用不着文縐縐的,大方好記,同時和珍味樓還能對應的上。這就行了,你們說呢?”
“這使得,趕明兒個我就去找人把門外的牌匾做出來。”湯文瑞連忙道。
“招來的廚子得先培訓一段日子,讓他們熟記水煮魚和涮羊肉的製作方法以及配料。再過幾天就要入冬了,咱們趁着現在把鮮味館開起來,趕上了好時候。希望它能紅紅火火的!”姚織錦道。想了想,又笑眯眯道,“不過,還有一件事。你們好像都給拋到腳後跟兒了。”
“什麼?”湯文瑞問道,“不是有啥我們沒做好的事吧?”
“不是——”姚織錦拖長了聲音,“這鮮味館的掌櫃的。該由誰來當?”
丁偉強想也不想,道:“湯掌櫃經驗豐富,有他在。還用操心嗎?”
“那不行啊!”姚織錦含笑看了湯文瑞一眼,“湯掌櫃我還得指望着他給我把珍味樓經營好,論到底,這邊纔是大頭生意,千萬不能出紕漏的。有他在,能替我省不少事呢。”
湯文瑞眼睛都彎了起來:“姚姑娘,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不敢說能把珍味樓打理成什麼模樣,但求盡心盡力便罷。你說得對。我若兩邊跑,到頭來只會兩頭顧不上,要不,咱們格外再給鮮味館招一個掌櫃?”
“時間不等人,倉促招來的人,我可不敢用。”姚織錦看向丁偉強,戲謔地笑道,“小丁,你以爲如何?”
“我?”丁偉強好長時間才醒過神來,“姚姑娘,你想讓我當掌櫃的?你要給我升官兒啊?!”
“正是。”姚織錦點頭肯定地道,“這水煮魚和涮羊肉的製作方法,本來就是你教我的,你這人雖然有時候說話神神叨叨讓人聽不懂,但總體來說,還算是靠譜,對珍味樓裡裡外外的事情也一直盡心盡力。鮮味館是間小館子,你就當在那兒累積經驗,你不是說今後還要開分店嗎?到時候,我可仰仗你啦!”
“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啊?”丁偉強嘴裡叨叨咕咕地道,“我只是一個技術宅……”
“小丁,姚姑娘看得起你,你就該更加用心做事纔對呀。”湯文瑞插嘴道,“這段日子咱倆忙前忙後,我也瞧出來了,你是個實誠的有心人,由你當鮮味館的掌櫃,我老湯第一個贊成!你若干得好,咱姑娘一高興,說不定來年還給你說房媳婦哪!”說着,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丁偉強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穿梭,想了老半天,終於下定決心:“那……那成,我就試試,姚姑娘,湯掌櫃,到時候我有什麼地方沒做好,你們可千萬得提點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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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味館開張那日,自然又是一片熱鬧景象。這幾個月以來,潤州城裡的百姓對姚織錦重開珍味樓一事經歷了觀望、懷疑、接受幾個階段,到現在,已經十分認可,得知她開了新店,都忙不迭地趕去嚐鮮,丁偉強跑前跑後,忙得不亦樂乎。
姚織錦中午跑去逛了一圈,見鋪子里人滿爲患,由鐵匠鋪老餘打造的鍋具造型樸實,一個個擺在桌上,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室內熱氣騰騰,心裡着實開心。珍味樓裡事多,她不敢在那兒久留,嘗過廚子做的菜,見味道與自己之前做的不差分毫,便和幾個老主顧寒暄了幾句,急急忙忙地趕回珍味樓。
剛拐進西大街,遠遠地她就看見洪老頭站在大門口跟一個人說話,滿臉都是笑,兩人聊得熱火朝天。走近了她發現那人竟然是谷府的周管事,心中頓時有些納悶。
真是奇了,當初洪老頭湊巧從珍味樓門前經過,自己陰差陽錯間說服他來珍味樓幫忙,那時候,洪老頭明明說他是因爲受周管事排擠,這才從谷府憤然離開。照這樣看,兩人的關係應當十分不睦纔對,怎麼現在竟有說有笑的?
她想不明白,便悄悄地走過去,躬身躲在鐵匠鋪門口的火爐後頭,打算聽聽二人在說些什麼。
“……都好,都好!”洪老頭打着哈哈道,“我家裡那個小孫孫,別提多機靈可愛了,兒媳婦肚子爭氣,這又懷上了第二胎。我老來老來有福可享,還有啥不知足的?”
周管事也笑着道:“自打你離了谷府。我閒了想找人嘮嘮嗑都難。你都不知道,阿橋那小子可笨呢,直到現在連魚都片不好,給我氣的……若不是當初三少爺死說活說的,我纔不放你出來呢!”
“錦丫頭這孩子不錯,別說少爺。我看着她心裡都喜歡。我到了這個年紀了。不就圖一個心裡頭敞亮嗎?錦丫頭對我好,銀錢上從不虧待,廚藝也精湛,你瞧這才幾個月。珍味樓已經起死回生了!我幫她,也就是在幫咱少爺,府裡廚房的事兒。周管事就多擔待吧,阿橋那小子是笨了點,心眼兒還不壞。慢慢兒教吧!”洪老頭道。
姚織錦聽得雲裡霧裡,一團亂麻之中,好像又理出來一個思路。難道洪老頭離開谷府,不是因爲受了周管事的排擠,而是谷韶言吩咐的?他來到珍味樓前,不是湊巧經過,而是有意爲之。目的就是爲了解決自己沒有廚子幫忙的燃眉之急。這些事,難道都是谷韶言的安排?
也對。她在谷府之中曾和周管事相處,知道她那人雖然不苟言笑,卻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前她與洪老頭一直相處和睦,怎可能自己離開沒多久就轉了性子,排擠起他來?
她只覺得好像有一隻小手,在她心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心中一陣柔軟,與此同時,還有一點酸脹之感。待得那二人說完了話,洪老頭返回廚房,便迫不及待地從爐子後面跳出來,跑去跟湯掌櫃吩咐了兩句,僱了輛車,徑自回了城南。
小曇和柳葉見她這時候回家,都有些驚訝,又不好問什麼。姚織錦估摸着這時候谷韶言應當還在酒坊,便打算回房洗個臉便去找他,誰知一推開房門,竟聽見房中的屏風後頭傳來一陣水聲。
“姚織錦?”谷韶言探了個腦袋出來。
看這架勢,他是正在沐浴,姚織錦臊的臉通紅,連忙背轉過身去,咬着牙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想偷看你來着,你這時候洗什麼澡?”
“酒坊裡有個蠢貨,潑了我一身的酒,我只能回來洗洗。”谷韶言微微一笑,道,“你今兒不是鮮味館開張嗎,怎麼回來了?”
“我去瞅了瞅,生意挺好的,左右無甚事,我就乾脆回來了。那個……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
“急什麼?”谷韶言叫住她道,“反正你都進來了,本少爺已經被你看光光,你就過來替我洗頭吧。”
“啊?”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連做這點事都不願意?”
姚織錦沒辦法,又找不到合適的話拒絕,只得順着腳走過去,儘量不往浴桶裡看,從旁邊架子上取了豬苓,解開谷韶言頭上束髮的錦帶。
他的頭髮是細而軟的,微微有些發黃,觸手便從指尖滑過,姚織錦不敢說話,只屏息凝氣地將混了香料的豬苓抹在他頭髮上,頓時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散發開來。
谷韶言倒是一副享受的模樣,後頸靠在浴桶邊,微閉着眼睛,任她的手指在發間穿梭。姚織錦被浴桶中蒸騰的水汽薰得臉上一陣接一陣發燙,強撐着替他洗乾淨頭髮,回頭找水瓢的時候,卻遍尋而不得。
“你洗澡怎麼也不知道把水瓢帶進來?等一下,我去拿。”她說着就想站起身,卻被他從背後拽住了。
“別想跑。”他手臂一勾將她整個上半身帶了過來,溼噠噠地蹭了她一身水。
“谷韶言,你……”姚織錦話沒說完,他的嘴脣就湊了上來,將剩餘的話全堵了回去。
姚織錦下意識地就想推開他,胳膊揮舞了兩下,卻忽然發現自己心中好像已經不似從前那般抗拒,動作不用自主停了下來。
他的嘴脣有一股某種植物的清淡香味,先是輕壓慢碾,再逐漸加重了力度,脣齒絞纏。姚織錦被他身上的味道弄得腦袋裡暈暈乎乎,開始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在做什麼,甚至連他的手指拉開了自己的衣襟也毫無察覺,身體軟塌塌地使不上力氣。
二人正吻得難解難分,門外忽然傳來小曇的聲音。
“三少奶奶,林大夫今天早上來過,說是姨娘該換新藥了,重新開了張方子。鳶兒姐姐讓奴婢過來請您去呢!”
姚織錦倏然清醒過來,就手把谷韶言一推,站起身紅着臉理了理自己的衫子。她又不願在他面前露怯,便氣哼哼地道:“你看你,弄了我一身的水!”
谷韶言脣角一彎,笑道:“看來,還是沒到時候啊。”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姚織錦瞪他一眼,“我先去我娘那兒瞧瞧,讓柳葉來伺候你洗澡吧!”
說完,又把屏風往旁邊使勁拽了拽,確認谷韶言看不見她,這才換了件衣裳,匆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