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寇家別墅前,按響了門鈴。
錢太鐸握着手等了片刻,就有一個別墅的傭人過來開門。他以前在這裡住過幾天,因此傭人倒是認得他,直接開門把他讓了進來。
第二次進入別墅,別有一番心情。想起上次來的時候,寇中信態度不明,他心裡滿懷着忐忑,而這一次,同樣是滿懷忐忑,卻是因爲他來這裡的目的不純,過不去自己心裡那一關了。
進了別墅之後,錢太鐸才發現屋子裡人還不少。男男女女,足有二十多人,這些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處,各自形成小圈子說着話。其中一個圈子裡,幾個張牙舞爪的中年女人,肆無忌憚的盯着錢太鐸看,顯然是在猜測他是哪裡冒出來的神仙。
“哎呀,不就是侄女兒結婚那天,搶親的那個小子麼……”不知是誰率先猜到了他的身份,大廳裡頓時鬧哄哄嚷成一片。
“就是他呀,嘁……還以爲多有本事呢,原來就是個一窮二白的窮光蛋,和周家的那位一比,什麼都不是……”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有臉到這裡來……”
各種各樣的聲音傳入錢太鐸耳中,無一例外,都是輕蔑和諷刺的言語。錢太鐸沉默不語,這些人是勢利吧,他沒有那麼多錢,給這些寇家的親戚帶來的利益,遠遠比不上富雲的少東家帶來的多,所以他就永遠比不上週正奇,這就是他們的邏輯。
不過,這樣的待遇錢太鐸在意習以爲常了,以前找工作時,也是經常被面試官鄙視,這些年來,他養成了良好的習慣,就是對這些話充耳不聞。
“請您稍等,我去叫小姐。”傭人帶他到了客廳,倒是沒對他表露出鄙視的態度,轉身離開。
“喲喲喲,你們看,這個人要不要臉啊,還賴在這裡了,他以爲他是誰呀?”見錢太鐸在大廳裡呆了下來,那羣人說得更加來勁了。錢太鐸拿眼去看,發現都是大媽級的人物,一個個拿眼睛斜瞅着他,手上指指指點點。
“就是就是,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寇家是什麼地方,他也能隨便來?哼,三妹,你去把他轟出去吧,站在這裡真是礙眼……”
幾個女人說着,接下來那個被人叫做三妹的女人,還真往錢太鐸這邊走了過來。
“喂,窮小子,這裡也是你能來的麼?”三妹穿着大紅旗袍,抹着豔俗的口紅,嘴裡叼着一根香菸,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道。
錢太鐸不知道寇家怎麼會有這樣的親戚,和寇老大、貓淇完全不是一個品位檔次,微微皺了皺眉,閃到一邊。
“咦,你還不搭理人?你這個窮酸,有什麼資格不搭理人!我告訴你,我是之淇她三姨,是她的長輩,在這寇家我還是有說話的地方的,你傲什麼傲,我告訴你……”女人似乎被錢太鐸的行爲刺到了,手裡夾着香菸,差點把菸頭都杵到錢太鐸臉上。
錢太鐸愈加不爽,不過,他也知道此時大概是避不開了,這女人明顯就是拿他來曬優越感,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除非,他立刻轉身離開別墅。
正要說話,樓梯上貓淇已經出現了,聲音中帶着些慍怒:“三姨,你在做什麼?”接着是蹬蹬蹬蹬下樓的聲音,貓淇幾步走到錢太鐸身邊,一把攬住他的胳膊:“這是我男朋友錢太鐸,不管怎麼說,他也是進過寇家大門的,算是半個寇家人,你們怎麼能這麼說他?”
“什麼半個寇家人,”那三姨被小輩駁了面子,立刻不爽的反駁道,“你們還沒結婚呢,你爸也沒有承認過他的地位,名不正言不順,就不配進寇家的大門。”
貓淇氣得牙癢癢的,差點兒就要撲上去把這個所謂的三姨一腳踹翻,錢太鐸看她胳膊上還帶着哀悼的黑色布條,臉上重重的黑眼圈,顯然昨晚並沒有怎麼睡覺,心裡有些疼惜,便拉住她,讓她帶自己上樓。
貓淇氣憤難平,不過還是聽了錢太鐸的話,兩人在大廳裡一羣人的注視下踏上樓梯。
“哼,什麼人嘛,想要攀上寇家的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背後,三姨尖酸的聲音繼續傳入耳中。
一直到貓淇的房間,貓淇仍舊氣哼哼的,錢太鐸只得轉移話題,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這才成功轉移了貓淇的注意力。
“對了,你怎麼來了?”突然,貓淇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錢太鐸頓了一下道:“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這般說着,心裡卻是一陣愧疚油然而生,雖然他在斬龍上班,隸屬國家組織,被吳國忠派過來那是身不由己,且目的也並非要對寇家不利,但是他偏偏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兒,覺得這是在欺騙對方。
“你好像,有心事?”貓淇眼睛卻是特別靈,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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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怕你有些想不開,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沒什麼問題,我也就放心了,嗯,這幾天你會比較忙,多注意點身體,我等會就回去了。”這一瞬間,錢太鐸忽然決定了,看過貓淇之後就離開這裡,即使回去之後會受到組織的懲罰,他也不再繼續做這個差使,否則心裡一直煎熬着,太不爽了。
“這就要走呀。”貓淇眼裡露出了失望。
母親去世,給她的打擊很大,要知道當初貓淇因爲母親希望她和周正奇結婚,愣是在自己極不願意的情況下,把自己逼上了訂婚的典禮上,若非最後那訂婚典禮變成了結婚典禮,她一番掙扎之後,也多半會點頭答應定親,從這件事情,可以看出母親在她心裡所佔的地位何等重要,因此這兩天時間,貓淇除了悲傷之外,同時更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彷彿心裡一直依靠的大山轟然倒塌了一般。直到錢太鐸到來,她才又找到了主心骨,此時自然捨不得對方馬上就走,因此,心裡的失落感,立刻就表現在了臉上。
錢太鐸猶豫了一下,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不是他不想留下來陪伴對方,而是,自己這樣留在這裡,和真心留下來陪她,性質是不一樣的。他寧願先回去,向吳國忠表明這件案子他不再插手之後,再回來專心致志的陪着貓淇。
“哦。”貓淇眼神黯然的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忽然對錢太鐸說,“你能親我一下嗎?”
錢太鐸一愣:“什麼?”不是他沒有聽清,而是此時此刻,這樣的要求,讓他不明所以。
“親我。”貓淇忽然站起身來,走到他的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這兩天,我覺得活得好不真實,生命那麼脆弱,我害怕自己一直活在一個夢裡,夢裡的一切都是虛幻,某一天忽然醒過來之後,爸爸不在了,你也不在了,所有人都不在了……好虛幻……”
不等她繼續說完,錢太鐸便一把抱住了她,嘴脣印上了她的嘴脣。
她的這種感覺,就是遭逢人生低谷時,對自己存在的否定吧,似乎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是虛無飄渺的,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才能真實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既然你找不到存在感,就由我來給你。”錢太鐸重重的在心裡說道。
兩人的嘴脣觸碰在一起,靜靜的,並沒有下一步動作。這是個純淨的吻,和上一次在別墅時錢太鐸偷襲的那個吻不同,它並不帶半點情|欲。兩人在房間裡相擁而立,忘了時間,忘了外面令人討厭的三姨,也暫時忘卻了親人去世帶來的悲傷。
咚咚咚……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傳來敲門聲,傭人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小姐,該吃午飯了……”
屋子裡的兩人受驚一般分開,貓淇突然紅了臉,七分羞澀三分懊惱的看着錢太鐸,似乎在責怪他爲什麼一口氣就親了這麼久。
錢太鐸聳聳肩,做了個無辜的動作。這姑娘知道臉紅,便是從剛纔那種低迷的情緒中走出來了,心裡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兩人整理一下衣服出門,來到別墅餐廳。
因爲這是貓淇母親去世的第三日,親朋好友都來奔喪,客人還是挺多的,餐廳裡額外加了三張桌子,還是擠得滿滿的。這還是寇中信不想把喪事鬧得太過沸沸揚揚,只通知了必須通知的人,否則,十桌都是不夠的。別看華興現在勢窮,真要放出話去,來巴結他走關係的人絕對不會少。
剛進客廳,便又聽到三姨那尖酸的聲音:“哎呀妹夫,那個小子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跑到家裡來了,還跟着之淇侄女回了房間,現在都沒有出來,不知道兩人在房裡做些什麼,要我說,這樣的窮小子,根本不應該放他進寇家的大門……”
那三姨此時正擠在寇中信身旁,手上是一成不變的女士香菸,媚紅的指甲晃來晃去,晃得寇中信直皺眉頭。
過了一會兒,三姨嘴裡連珠炮一般,仍舊嘮叨個沒完,此時貓淇和錢太鐸已經出現在餐廳裡有點時間了,而她竟然未見到一般,繼續說道:“妹夫你看你看,他正眼都不瞧這邊一下,真是目中無人,太沒有禮貌了……”
錢太鐸的眼裡,寇老大眉頭越皺越深,終於在這個時候忍耐到了極點,黑道老大的氣勢突然爆發,突然喝道:“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