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考剛剛講解了宗法堂令,第一條就是「莫違事端,先付有司」,所以常安居還是很顧忌,特意跟何考解釋了一番事情經過常安居追蹤鍾靚慧來到素他尼市,用手中掌握的材料報了案,結果當地警方根本沒管。
鍾靚慧是東國人,所謂的犯罪行爲發生在隔壁的瓦底國,好像跟薩哇國警方沒什麼關係。而且薩哇國南部很多地方自治程度比較高,就連中央政府都缺乏控制力。
警方不管也就罷了,還有人給鍾靚慧通風報信,有警察可能是收了什麼好處,居然反過來要抓捕常安居,也不知給他安了個什麼罪名。
除了警察裝模作樣要抓捕他,有當地團伙得了懸賞也要對他下手。還好常安居有修爲在身,功夫也不錯,及時逃脫了。
鍾靚慧以爲風頭已經過去,這才放鬆了警惕,獨自駕車外出讓常安居逮住了機會-—--—-自始至終,何考都沒問常安居將鍾靚慧怎麼樣了,常安居也沒說。
聽到這裡,何考忍不住提醒道:「宗法堂令也不止一條,你可知『莫違事端,先付有司』之後還有一句註釋?」
常安居:「啊?這我怎麼可能知道,是什麼啊?」
何考:「司賊一體,反害良善,則引第三條令一一莫遺禍端,當斷則斷!」
這句註釋,是谷椿白天剛告訴何考的。宗法堂令的前三條已傳承千年,
歷代祖師也總結了很多具體情況,主要是針對古代社會的經驗。
打個比方吧,比如常安居在薩哇國住酒店,叫了個保健按摩,假設正規的那種,哪怕在東國不正規在薩哇國也是正規的-—----結果卻遇到了仙人跳。
姑娘進屋就要借用浴室,接着幾個彪形大漢便破門而入,硬說他幹了啥啥壞事,反正絕不僅是,具體是啥罪名可以腦補--除非給多少錢私了,
否則就要送交法辦。
常安居自沒有犯法,就報了警。薩哇國當地警察上門之後,居然跟這些人是一夥的。也威脅常安居花錢私了,否則就要帶走定他個XX罪。
注意在這個場景中,警察是真警察,不是假冒的!常安居若堅持不給錢,或者拿出的數目不能令對方滿意,就真的要被帶回去了。
在那種地方被帶走,指不定會被關在哪裡丶會有什麼下場。
普通人對此可能無力反抗,但術士還有一種選擇,就是「莫遺禍端,當斷則斷」。宗法堂允許甚至鼓勵弟子們動手,首要對象就是那代表有司的惡吏,只是儘量別留下首尾。
若是當場動手會暴露身份丶留下禍端,那麼還可以先謀求脫身,再伺機動手。
這是一條古代行走江湖時的潛規則,在現代社會可能不適用了。但世界上還有很多地方,秩序可能仍與中國古代社會一樣混亂,甚至混亂。
秩序的背靠是合法暴力,大多數普通人並不掌握公權力,在犯罪勢力面前幾乎沒有反抗能力,只能寄希望於秩序的保護。
秩序是普通人最後一層保護,哪怕是現代文明社會,很多人受到了不法傷害,報警幾乎是最後的也是唯一的辦法。
但是秩序不是人,需要具體的人代表它來執行。假如代表秩序的執行人員,,卻「司賊一體丶反害良善」,普通人幾乎只能任其宰割。
東國有句古話「破家縣令,滅門刺史」,掌握秩序暴力者足以令無辜者家破人亡。
術士有修爲在身,天然就有破壞秩序的能力,他們的行止需要約束,但並不代表這種能力不存在。術門對此的態度是,該動手就動手,只是莫遺禍端。
爲什麼會特別強調這一點,與古時很多術士的經歷有關。術門弟子或多或少都需要行走江湖以歷練修爲丶增長見知。
在古代宗族社會的背景下,他們往往就是典型的流民丶社會不安定份子,各種惡性案件天然的嫌疑犯。
某地如果發生了什麼無頭案,在刑偵技術落後的背景下,很多地方官的第一反應就是抓附近的流民回來打板子。
那時候可沒有疑罪從無丶文明執法的概念,實在受刑不過丶屈打成招的事情也不少見,這是術士尤其是低階術士行走江湖天然要面臨的風險遇到這種事怎麼辦,那就只有動手了。
在極端情況下動手可能不敵,也可能選擇暫時隱忍丶伺機脫身,回頭瞅空子再收拾那些枉法構陷者···
何考爲什麼要講這些?因爲常安居顯然在擔心一件事,就是害怕自己如果行止出格,可能通不過術門的考察,所以他將此事前因後果都解釋了一番。
何考則告訴他不必擔心,至少他追殺鍾靚慧這件事,並
不違反術門的任何規定。
至於鍾靚慧的那些同夥,何考則提醒常安居一定要甄別清楚,絕不能濫殺無辜。和鍾靚慧走在一起的人未必罪大惡極,有可能只是僕從一類的無辜者。
常安居則連連點頭,據他了解的情況,鍾靚慧那夥人逃到素他尼之後開了家外貿公司,僱員加起來有幾十號。
但常安居鎖定的名單,除了鍾靚慧之外只有五個人。他們都是原先詐騙集團的骨幹,身上都背了不止一條人命。
何考最後問道:「你打算怎麼辦,還要收拾哪些人?」
常安居答道:「我也沒打算與此地警方動手,我在國內還有生意,不可能長時間留在這裡,收拾一個鍾靚慧已經滿足,假如有可能的話,就再收拾那五個人。」
常安居之所以只盯住鍾靚慧,是因爲他認識鍾靚慧,兩人是同鄉,弟弟當年也是被鍾靚慧帶到瓦底國的。而另外那五個人,同樣也是害死他弟弟的兇手。
何考則追問常安居,他手中有沒有那五個人的詳細資料?包括他們的罪行記錄,以及個人的音視頻材料。
常安居從瓦底國追到了這裡,用各種方法記錄下的材料當然不少。手機是個好東西,如今的手機幾乎相當於過於的一臺伺服器,這麼多資料都能存下。
那五個傢伙都是東國人,出生在東國持有東國護照和身份證,但如今又花錢辦了個薩哇國的身份,已經改名換姓,平時也很警惕。
鍾靚慧出了事,目前來看是失蹤了,他們估計也躲了起來,暫時不太好找。
何考拿到了材料,瀏覽之後便說道:「這樣吧,你先準備上報術門信息辦的材料,暫時不用去找這些人。
明天晚上還是這個時間丶這個地點,我們再見一次面。我先幫你看一看材料,然後告訴你那五個人都躲在哪裡。」
常安居驚喜萬分,又連聲表示感謝-—----這頓飯終於吃完了,時間都快到十二點了,何考這才告辭離去。
常安居是一名標準的野生術土,他還不瞭解各宗門高階術士究竟有哪些能力,否則會更加震驚。
素他尼貧富差距很大也很亂,人口超過百萬。僅僅是拿到詳細資料,想在這樣的一個地方找出五個刻意躲藏的人,普通高階術土幾乎是辦不到的!
但何考不一樣,他是隱蛾門的四階書生,擁有意識離體的手段,只要在神識所及的範圍內,掌握了足夠詳細的資料,就能追蹤到目標。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煉與磨礪,在空曠地帶,何考神識延伸的極限距離已有1.5公里。想在素他尼這種地方找到那五個人,對他而言也需頗費一番功夫,但還不至於辦不到。
只要那些人沒有跑到外地,仍躲藏在這個城市,他花點時間仍然能揪出來。
次日晚上仍是東華大酒店同一個包間,常安居又見到了高深莫測的火青師弟。與初遇葉良辰和蘭九一樣,何考並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自稱法號火青。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法號,就是個代號,但這麼說似乎顯得高端些何考看了常安居寫的上報材料,有點像個人檔案記錄,詳細交待了從小至今的經歷,還有拜師以及修煉術法的過程。
就連他萬里迢迢追殺鍾靚慧及其同夥的事,也在材料中如實彙報了。
他在材料的最後寫到,追殺鍾靚慧的過程中,偶遇一名路過的術土,給他介紹了術門的情況,並告知了宗法堂信息辦的聯繫方式,
但是常安居並沒有介紹何考的身份,因爲他確實也不知道,就連火青這個代號都沒提。按照何考的叮囑,他也沒提何考給他提供那五人藏匿地點的事情。
何考看着材料忍不住有點想笑,又幫他刪除了不少內容,因爲那是不需要介紹的隱私細節,其他人都不會提供,而宗法堂也不可能對此做要求。
看完材料之後,何考便提供了那五人的藏匿地點,包括圖示介紹。
今天這頓飯並沒喝多少酒,結束的也比昨天早得多。常安居趁着夜色騎着一輛摩托離開,在這個有些混亂的城市中開始尋找目標,
五個人藏匿在三個地點,有了何考提供的圖示,常安居不難找到。
他的行動力真的是很強,設法潛入儘量不驚動無關者,動手時都是一擊致命,然後迅速撤離絕不與旁人糾纏,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到了天色矇矇亮的時候,常安居的事已經辦完了,騎着摩托離開了這座城市,他要趕往另一座城市改換交通方式回到東國。
暗中目睹了整個過程的何考也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