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高晨樹已是非法滯留人員,棲身於當地警察不管的街區,有一天被兩位吸嗨了的深褐色大漢堵在了一戶廢棄民宅的牆角。
兩條大漢一人拿小刀一人拿小手槍,問他借點錢買東西。可他兜裡實在沒錢,對方很生氣,搜了他的身連衣服和鞋都給扒了……
情況危急,他很可能連命都保不住,幸虧被一名路過的神秘人給救了。
那人戴着面具,說着一口流利的東國語,乾淨利索地取了兩條大漢的性命,還展露了匪夷所思的絕技。
高晨樹看得是目瞪口呆,當即就動了拜師學藝的心思。
神秘人好像對米國政策還很瞭解,給他指點了一條明路,讓他去當地某個部門自首,可以卡某個遣返法案的條款被送回國。等回國之後,神秘人會再聯繫他。
高晨樹由此下定了回國的決心,回到家鄉後等了大半年時間,那位神秘人也就是苦茶纔再度找上門。
苦茶收他爲徒教授秘法,還給他佈置了一個任務:承包閩州郊外山區,也就是他老家一帶的幾百畝山地。
山閩省多山,沿海、沿江地區還可以打漁搞航運,但內陸一帶土地狹小貧瘠,自古經濟很不發達,到了近代進入工業化社會後纔有所改觀。
那片山地中有一個隱蔽的洞穴,入口還算寬敞可以開手扶拖拉機出入,佈置了巧妙的僞裝,裡面有彎彎曲曲有幾十米深,越往裡越開闊。
乍一看它像一個天然的洞穴,但仔細看又有人工開鑿的痕跡,盡頭的山體岩石有明顯的分層,似是有一條礦脈延伸向山體深處,埋藏比較淺的地方已經被開採了。
這是一種特殊的礦物,對苦茶好像很有用。苦茶命令他在這裡建幾所房子,把洞口給隱蔽起來防止他人誤入,並修了簡單的道路方便運輸。
苦茶曾有兩次帶人到這裡取過礦石,他來的時候都要高晨樹迴避。高樹晨也不知道來的都是些什麼人、把東西運到了哪裡?
經營民宿、從事私團導遊業務,只是他平日的掩飾,每年苦茶都會派他出去執行幾次任務。
除了兩次帶人來採礦,苦茶很少來這個地方,平日指點秘法、分發各種修行資源,都是把他叫到南花郊外的秘密據點。
高晨樹執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一樁惡性盜竊殺人案,偷走一批文件材料並將現場僞裝成自殺。
當時他已修行入門,當然還想繼續得到秘法傳授。苦茶卻說秘法不可輕傳,必須要確認他是否絕對可靠。
所謂可靠,就是他不能泄露苦茶的秘密,並無條件聽從苦茶的命令。苦茶不僅要他圓滿完成且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讓警方劃出線索,如此纔算通過考驗。
高晨樹明白,這其實是一份投名狀……他乾得很好。
大半年前,苦茶通知他就地隱匿不要暴露,然後便沒了消息。高晨樹起初也很不安,擔心苦茶犯了事把他也給牽連出來,後來漸漸發現自己好像沒事。
難道是苦茶出意外了,沒人再管自己了?這令高晨樹喜出望外!因爲在他看來,假如苦茶不管自己了,那就沒人再能管得了他。
憑他的本事,只要謹慎些別露出馬腳,完全可以爲所欲爲,此前做過那麼多案子都沒被人查出來就是證明。
看樣子,他可以去幹一些早就想幹的勾當了,且不必再受人鉗制驅使……
就在高晨樹這麼想的時候,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葉良成找上了門,一直找到了他隱居的山林民宿中。
高晨樹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就是秘密基地的看守葉五娘,他儘管自恃高人一等,但在葉五娘面前卻不敢有絲毫架子,態度還十分諂媚。
因爲他知道葉五娘是苦茶手下有數的幾名()
高手之一,已有上乘秘法修爲,自己根本就不是對手,同時也暗暗心驚,不知道葉五娘怎麼能找到他這裡?
高晨樹把他迎進客廳,泡好茶,滿面笑容道:“葉師兄,您怎麼大老遠上我這裡來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苦茶師父的消息,我一直很擔心,是不是有什麼變故?”
葉良成:“的確有一點變故,苦茶出了意外,如今有一位火青前輩找到了基地,可以繼續指點我等秘法修行,並命我召集原先苦茶門下的弟子。
所有人包括我,都需要覈實身份,並交待曾經在苦茶手下執行過的任務……”
高晨樹心中哀嘆,苦茶出了事但他還是躲不掉,又有人接手了這個秘密組織……如此也罷,反正還是跟以前一樣,往好處想,意味着還能繼續得到秘法傳授。
高晨樹在苦茶手下乾的不少事,說出來偶不堪入耳,起初他也留了個心思,想輕描淡寫糊弄過去。
可是葉良成點破了一件事。高晨樹曾與大炮臺聯手執行過一次任務,就是某起曾上了新聞的火災事故。葉良成不僅知道這件事,而且還清楚現場細節。
苦茶的要求是滅門並僞裝成意外,並沒讓他們幹別的。可是高晨樹煽動大炮臺一起,不僅搜刮了一批的財物,還在縱火之前,侵犯了那家的女主人及其未成年的女兒。
葉良成面無表情地警告他:“我既然能找到你這裡來,就已經掌握了情況。你若是言不盡實,便說明你不可靠。至於不可靠的下場,你應該是知道的。”
高晨樹聞言變色,又趕緊陪笑道:“葉師兄,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場所。”
他將葉良成引到了那個隱蔽的洞穴中,那裡還安裝了通風與照明設施,已被他佈置成一個秘密洞府。
就在這個絕對安全、無人打擾的地方,他私下詳細交待了與苦茶有關的一切。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而且他已經受到了警告,高晨樹並沒覺得自己交代的事情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和葉良成都是苦茶的手下,誰還沒幹過這些嗎?
高晨樹最後道:“葉師兄,您是基地的負責人,原先就是苦茶師父的親信,如今又成了火青前輩的親信,今後一定要多關照我這個兄弟。
辛苦您大老遠親自跑來通知,一定要讓盡地主之誼,今晚就請你去閩州城裡好好瀟灑瀟灑,那裡的高端夜場我都熟……”
說完這番話,他見葉良成面色漠然,似是瞧不上這種接待,又換了語氣試探道:“您要是覺得去夜場玩沒勁,我最近看好一姑娘,就是附近鎮上的。
我踩過點,知道她住那裡,高中剛畢業沒上大學準備復讀呢,長得太水嫩了,一眼看見就饞人,絕對不騙你!
我平時很少幹這種事,不亂用秘法以防暴露嘛,但葉師兄您來了……”
其實葉良成哪是覺得夜場沒勁,而是心中憤懣已經說不出話了,這高晨樹也是個十惡不赦之徒,他恨不能當場就將其掐死!
只可惜高晨樹沒有交待出其他的清潔工身份,葉良成還打算好好問問,想到這裡正待開口,卻突覺一陣暈眩,手扶坐墊身子卻軟了。
難道是中了高晨樹的暗算?他來到這裡後一直很謹慎,連一口水都沒喝,始終盯着高晨樹的每一個動作,就連神識也牢牢鎖定着對方,沒發現對方什麼時候用了手段啊。
葉良成靜海之間,看見對面的高晨樹也同樣軟倒在坐墊上,看來暗算者並不是他,難道還另有其人……緊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過久,葉良成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還是軟的,提不起勁,而對面的高晨樹倒在地上,此刻已經沒有了聲息——他居然死了!
有一位待着面具女子站在密室中,正冷冷地盯着()
葉良成。葉良成還沒完全醒過神來,下意識地喊道:“藍喜鵲?”
……
蘭九畹尾隨葉良成來到閩州,當她發現葉良成是來找“紅杉”時,心情不禁沉到了谷底。她曾經的代號叫藍喜鵲,在秘密基地見過代號紅杉的高晨樹。
葉良成能找到紅杉,說明他掌握了團伙成員的身份資料。那麼在蘭九畹看來,就意味着葉良成也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人在警惕性最高的時候,可能也是警惕性最弱的時候,這句話並不矛盾。
葉良成找到了高晨樹,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高晨樹身上,就連神識都隨時將其鎖定,防備對方搞什麼小動作,沒注意到暗中跟蹤而來的蘭九畹。
葉良辰與高晨樹的談話,更準確的說是高晨樹向葉良辰交待——他曾經都爲苦茶執行了哪些任務……蘭九畹全部聽見了。
兩人交談的地點是在深入山體的巖洞中,封閉的洞穴空間也有天然的攏音效果,令蘭九畹將兩人的談話聽得非常清晰。
她覺得渾身發冷,儘量剋制了心中的怒意與身體的戰慄,最後釋放了一種有毒麻醉氣體。
蘭九畹放毒之後屏息離開了洞穴,破壞了民宿的監控設施並刪除了相關記錄,又找到了洞穴通風系統的控制電路,通風換氣一段時間後才重新進入。
蘭九畹原本是想一併審問這兩個人,問他們究竟掌握了哪些情報?但她還是在第一時間就弄死了昏迷的高晨樹,連審都不想再審了。
其實在聽見高晨樹向葉良成的提議,想禍害附近鎮上一個高中女生時,她就差點忍不住要殺人了,只因當時已經釋放了麻醉毒氣,她自己也不得不暫時退出去。
且留下一個葉五娘就夠了,聽剛纔的談話,紅杉並不掌握多餘的情報,這大半年來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葉良成醒來時,叫出了“藍喜鵲”這個代號。假如可以選擇的話,蘭九畹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聽見這個稱呼。
她冷冷道:“葉五娘,不,葉良成,我有些話要問你。請你如實回答,不要耍任何花樣!”
葉良成還在發愣:“你,你剛纔殺了紅杉?”
蘭九畹:“他不該死嗎?”
葉良成:“我還想多問幾句呢……算了,你有什麼話就問吧。”
葉良成並不爲高晨樹的死感到難過,驚駭之後又說服自己儘量保持鎮定。他不知道藍喜鵲爲何會出現在此地、又爲何出手殺了高晨樹,先得搞清楚對方的目的。
相比兩個月前,葉良成如今已會琢磨更多。
蘭九畹也沒管葉良成在想什麼,徑自問道:“你是怎麼找到紅杉的?”
葉良成心念急轉,瞥了一眼已經伏屍當場的高晨樹,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是大炮臺告訴我的,大炮臺已經死了,我殺的!”
蘭九畹吃驚不小:“哦,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詳細說說!”
性命懸於對方之手,葉良成想不開口都不行。眼見藍喜鵲一言不發就殺了高晨樹,卻把自己留下來問話,他心中多少也有些猜測。
葉良成這一開口,講的事情可不少!從火青前輩對他的試探與調查開始,讓他逐漸懷疑起苦茶的真面目。
後來大炮臺馮梓龍摸回了基地,他在火青前輩的指點下,躲過了對方的暗算,然後才徹底看穿了苦茶的所作所爲。
中間還穿插介紹了他自己家的故事,包括與胡叔略的仇恨、怎樣認識苦茶以及受苦茶矇蔽的往事,又轉述了火青前輩告訴他的真相。
他最後道:“藍喜鵲,你既然出手殺了紅杉,想必也是痛恨他的所作所爲,當年應該也是受到了苦茶的矇蔽。火青前輩與苦茶不是一路人,他是爲了懲治術門敗()
類……”
蘭九畹冷冷地打斷道道:“不要再叫我藍喜鵲!”
她的語氣雖然不善,可葉良成卻暗暗鬆了一口氣,又問道:“那我應該叫你什麼呢?”
蘭九畹:“不要套我的話,回答問題就好。”
葉良成:“你想問的,我已經都都告訴你了!火青前輩託我調查大家的身份以及過往行止,請問你願不願意……”
蘭九畹又擺手道:“打住!我不相信你,更不相信那個火青。”
葉良成:“你不相信我沒關係,但我的手機裡,存有那天夜裡審問大炮臺的錄音,還有火青前輩發給我的一份資料。
那份錄音解釋了我爲什麼能找到這裡。那份資料更重要,介紹了術門和術法,也介紹了苦茶的身份和來歷……他們都是入微門弟子,出身於惠明石家。”
藍喜鵲:“這些你剛纔都已經講過了。”
葉良成:“空口無憑,你不信我,但可以自己聽、自己看。”
藍喜鵲:“哪部手機?怎麼打開?資料存在什麼位置?”
葉良成帶了兩部手機,存有資料的那部在右側的褲兜裡。他現在渾身發軟使不上勁,但蘭九畹卻很謹慎地沒有走近搜身,而是讓他自己把手機扔過來。
葉良成中毒症狀已經緩過來不少,掙扎着取出手機扔給了藍喜鵲。
他的手還是沒什麼勁,手機也就扔了一尺多遠,眼看就要落地,卻被一股力量憑空攝走,落在了蘭九畹手中。
葉良成眼見她這份神識御物的功力與技巧,明顯在自己之上啊。
蘭九畹自始至終都與葉良成保持了三米以上的距離,哪怕葉良成已中毒軟倒、看似失去了反抗能力,她仍然沒有任何輕疏。
她甚至都沒有當着葉良成的面看手機中的材料,因爲那樣容易分心給別人創造偷襲機會,而是拿着葉良成的手機離開了洞穴。
葉良成足足等了好幾個小時,也沒有等到藍喜鵲回來,漸漸他已勉強能夠運轉神氣,扶着洞壁站了起來。
洞穴的入口處是一道緊貼山體的建築物後牆,牆上有一道暗門,打開之後外面是一間佈置成書房模樣的私人會客室。
這間屋子不對勁的地方,就是它沒有窗戶。
高晨樹在這裡蓋了五棟民宿,都是依山勢而建的二層小樓。道路盡頭最邊上的這一棟就是他隱居的住所,最近這段時間民宿並沒有對外營業,此地並沒有別人。
葉良成走出洞穴,發現書房裡的燈是開着的,自己的手機就放在書桌上。書桌後還坐着一個人,赫然竟是戴着面巾的火青前輩!
見到火青,他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驚喜道:“前輩,您怎麼在這裡?”
何考嘆道:“我實在是不放心啊。”
葉良成:“您在暗中保護我嗎……剛纔已經見到藍喜鵲了?”
何考也沒有解釋太多,只是淡淡道:“我看見她了,她尾隨你來到此地,偷聽了你和高晨樹的談話。
從洞穴中出來後,她又看了你手機中的資料,還把它拷到了高晨樹的電腦上,連硬盤一起拆走了。”
高晨樹的書桌上有一部臺式電腦,蘭九畹將葉良成手機上的資料拷到了電腦上。電腦中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蘭九畹也來不及一一查看,乾脆把硬盤給拆走了。
葉良成詫異道:“前輩,您就這麼放她走了?”
何考:“她應該沒走遠。”
葉良成又吃了一驚:“在哪兒呢?”
何考:“她的戒備心很重,不會輕易相信你說的話。她剛纔放過了你,還可能躲在暗中觀察你接下來要幹什麼,比如你會不會召喚同伴,或者是把我也()
叫來。”
葉良成:“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何考:“高晨樹的屍體,我帶走處理,你來負責收拾殘局。這裡被拆掉硬盤的電腦、被動過手腳的監控,還包括你曾來過的痕跡……都是破綻,知道怎麼收拾乾淨嗎?”
葉良成:“我會處理好的。”
何考:“有些活還需要懂技術。”
葉良成:“我也懂,原先就是幹技術活的。”說着話收起了桌上的手機。
何考:“這手機說不定已被她動過手腳,你還要接着用嗎?”
葉良成:“啊?當然不會接着用了……這部手機本來就不常用。”
何考:“你把這裡收拾乾淨了,等到明天中午再走。這裡嘛,就當高晨樹是自己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你回南花等我,該幹嘛就幹嘛,藍喜鵲就交給我吧。”
葉良成留在民宿小樓,終於真正幹了一回“清潔工”的活,何考則悄然離開。
蘭九畹果如何考所言並沒有走遠,她躲在與民宿相鄰的另一片山坡上的密林中,視野居高臨下,從斜上方恰好能看到那幾棟民宿,從民宿那邊卻很難發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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